《红线世界》希虚

18、第十八章

　　林步寒在海水吞没两人的一刻，立即伸出右手，五指猛地插落，牢牢插在了地板上，这才没有被巨浪冲走。

　　浪峰起起伏伏，两人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没入水中，身旁桌椅被抛得到处都是，早已撞得四分五裂，水中尽是残缺的木块木腿，林步寒紧紧挡在赵嘉朋身上，以防他被杂物所伤。

　　忽然一个重重的擦地之声从头顶传来，林步寒抬头一看，一架钢琴翻倒在地上，正向他们直撞而来。

　　林步寒连忙用身子压住赵嘉朋，双腿锁住他的身体，腾出左手，钻戒剑光疾伸而出，手腕一抖，在钢琴上飞速地削了四五下。

　　林步寒的剑光没有实质，如果是铁剑，他还可以试着用剑身将钢琴拨转方向，现在却只能尽量将钢琴切成数段，这样一来，没有直接撞在身上部分，就会从两人身旁滑过，不至于禁受钢琴的全部重量。

　　林步寒友手一阵剧痛，他的指骨直接被沉重的琴身碾压，即使有钻石皮肤保护，也几乎根根断裂，他强忍痛楚，左手顺势托住碾过右臂的钢琴残体，奋力举过头顶，向身后远远甩了出去，哐当一声，和分从两人左右滑过的其它部分撞在了一起，琴键相碰，发出各种音阶交织的巨响，散成一堆，落入水中。

　　海水越涌越高，转瞬间再次淹没两人，林步寒向下望去，只见碧沉沉的海水中翻滚着无数黑黢黢的物事，宴会厅最底部那头更是黑暗一片，什么也瞧不见，苏妙音和楚挥弦两人恐怕已经葬身水底了，那枚海洋之心更加不知到了何处。

　　就在这时，一股劲流从上方袭来。

　　林步寒抬头一看，只见两个人影悬浮在宴会厅高处，那里尚未淹没，其中一人右手托着一盘铁索，层层叠叠，足有十几圈，少说也有千斤多重，可是托在那人手里，却跟玩儿似的，铁索飞快不停地从他手中落下，笔直地向海水深处射去。

　　两人正是魏长生和顾夏，他们不知如何脱了困，找到了这里，更不知要用这铁索干什么。

　　铁索经过林步寒身前时，手上钻戒顿时一跳，被铁索上一股巨力吸引了过去，林步寒连忙握紧左手手指，右手死死压在钻戒之上，忽然耳旁擦过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径直射向了铁索。

　　朦胧之间，只见铁索四面八方，瞬间飞来无数物品，撞在铁索上，吸附不动，不出片刻，铁索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粘满了东西，全是金属的刀叉器皿，以及各种说不出名的金属玩意。

　　林步寒心想，看来魏长生的异能是控制金属，不光是铁器，连金银铜铝都能驱动，甚至能以铁索为媒介，加以吸引。他的腰带鞋底想必都是特制的，所以身子能够在空中悬浮。

　　忽然一股奇异的能量从铁索底部传了上来，连林步寒都察觉到了。

　　铁索继续下放了数秒，这才猛地向上收起，速度比之前却快了数倍，只见那条挂满了战利品，通体晶莹闪亮的铁索，一路飞速上升，很快尾端也从水底提了上来，两个黑影随之出现在视线中。

　　黑影从林步寒眼前掠过，挣扎着向高处急速攀升，水面光线照落，现出两个熟悉的面孔。

　　苏妙音和楚挥弦死死抓着那枚小小的海洋之心，可是它却牢牢地嵌在了铁索之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铁索带着两人飞出水面，啪地一声将两人甩在天花板上，苏妙音和楚挥弦一声惨呼，口鼻中先是喷出海水，随即呕出大口的鲜血。

　　两人虽有海洋之心在手，尚未在水底淹死，但也快要气绝身亡，被铁索拉出死亡深渊，已是无力反抗，只是凭着本能死死抓住海洋之心，被这狠狠一甩，终于抵受不住，就要松手坠落。

　　谁知两人身后的天花板上，忽然现出一个直径半米的洞来，一双手伸了下来，拽住了铁索，将两人连同海洋之心抢出了洞去。

　　顾夏见有人半路截胡，气得双眉倒竖，一拽皮鞭，魏长生立时将左手也举了起来，双手向下一挥，铁索刚伸出洞口，立时又拉了回来。

　　林步寒将戴有钻戒的左手拔出，搂住赵嘉朋，只见他双唇泛白，眼睛勉强半睁着，当下换以右手插地，趁着这三方互相纠缠，向上游出数米，这一下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魏长生一拉之下，铁索那头一个大汉立足不定，上半身随之扑进了洞中，正是鬼手李，双臂图案和天花板纹路颜色一模一样。

　　鬼手李用力回夺，双臂肌肉上青筋暴起，竟又将铁索拉出洞口，一柄利斧劈下，将铁索从中劈断，吸附着海洋之心的那截终于被鬼手李抢了过去。

　　只听鬼手李嘿嘿一笑，声音远远传来：“多谢了！”

　　顾夏眼中满是狠毒之色，对着洞口骂道：“无耻的强盗！小偷！”

　　魏长生带着顾夏，从洞中飞跃而出，那盘铁索也如活物一般，跟在他们身后，长蛇一般飞出。

　　林步寒抱着轻若无骨的赵嘉朋，纵出水面，一跃而起，拉住铁索尾部，借势飞出了洞去。

　　只见出了洞就是甲板，四处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先前鬼手李拉出铁索，黑丝女王便举起斧头劈落，铁索一断，海洋之心也失去吸力，跌落下来。

　　鬼手李一把将它抄在手里，转身便走，忽觉掌心一动，海洋之心似要脱手飞去，转头一看，顾夏和魏长生已凌空飞起，向后追来，当即将手一握，海洋之心化为纹身，融入了他手臂皮肤之中。

　　魏长生突然感应不到海洋之心的金属部分，右手一挥，铁索便如毒蛇出洞一般，向鬼手李击去。

　　哭号的人群挤满了甲板，鬼手李就算身手再好，也无法从容躲避，脑后劲风袭来，只听旁边的乘客见铁索呼啸而来，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当下急忙转身，举起手掌，对准了袭来的铁索。

　　眼见铁索就要将他右手击得血肉横飞，两旁乘客都不由挡住了眼睛。

　　只见铁索撞在他肉掌之中，竟不做停留，仍是向前不停飞去，化为一道逼真的铁索图案，在他手臂中不停蔓延，转眼间竟横过他的肩头，汇入他的背脊。

　　鬼手李有海洋之心附体，纹身可及的部位已遍布全身。

　　顾夏正在以意念指挥魏长生，忽然背后风声响起，黑丝女王一个鹞子翻身，高高纵起，落在了魏长生身上，伸手来夺顾夏手中的皮鞭。

　　顾夏见她竟敢踩在魏长生的肩膀，修长的两条大腿刮擦着魏长生的脸颊，黑色短裙更是罩在了魏长生的头顶，不禁怒道：“你找死！”

　　铁索倒卷而起，向黑丝女王扫来。

　　黑丝女王急忙矮身，向魏长生怀里一钻，一手抓住顾夏长发，一手抓住她手腕，向前翻下地来，顺着一翻之势，竟将她从魏长生身上拖了出来，双脚一夹，将她死死控在地面，将她手腕反向一扭，喝道：“撒手！”

　　顾夏痛得眼泪直流，手腕几乎断折，却是牢牢握住皮鞭，一点也不放松。

　　刹那之间，黑丝女王附近十米内所有的金属器具，全都浮在空中，齐齐向她射来，眼看她是避无可避，立时便要变成了一只刺猬。

　　就在这时，鬼手李见势不妙，也冲了过来，身子一扑，抢在头里，来到黑丝女王身前，将自己上身衣服一把撕得粉碎，露出整个脊背，大叫道：“快贴到我身上！”

　　黑丝女王想也不想，便扑到了鬼手李背后。

　　只见她身子一碰触到鬼手李的脊背，顿时吸了进去，整个化为了他背后的一张美人图。

　　鬼手李一将她吸入，立刻翻身仰卧，将魏长生掷来的金属暗器，全都吸入正面皮肤之中，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纹身，连面颊也挤满了图案，几乎没有一处空白的皮肤了。

　　鬼手李陡然间吸入这么多异物，能量大耗，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向顾夏伸去。

　　顾夏见他满脸满身都是怪异扭曲的纹身，人不人，鬼不鬼，咧嘴露出渗人的笑意，不由吓得愣住。

　　先前那根铁索，被鬼手李几乎吸去了一半，还剩一半立在空中，可是魏长生的行动全听顾夏意念而行，她一愣住，魏长生也不再攻击。

　　只见鬼手李的手掌缓缓移去，一把按在顾夏脸上。

　　顾夏的脸像融化的橡皮一样，瞬间拔起了丝，慢慢地没入鬼手李的掌心。

　　旁观的人群看了，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胃中不住翻腾。

　　在场的玩家除了他们，只有停止攻击的魏长生，变为纹身的黑丝女王，吐血僵卧的苏妙音和楚挥弦，以及受伤的赵嘉朋，守在一旁的林步寒。

　　一上甲板，赵嘉朋便彻底闭上了双眼，林步寒焦急万分，心中盘算怎么夺得海洋之心，替他疗伤，此刻见到鬼手李一副恐怖的神情，狰狞地向顾夏伸出魔爪，虽对顾夏也没什么好感，却也起身冲了过去，亮出剑光，向上一挑。

　　他看准了海洋之心就藏在鬼手李的这只掌中，只要斩断手掌，海洋之心自会重见天日。

　　鬼手李瞥见一道剑光掠来，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躲不闪，满以为照例能将剑收去，谁知林步寒的剑光根本没有实体，触体的一瞬，察觉不对，已经晚了。

　　血液飞溅，一只断手粘带着顾夏的脸部肌肤，在空中滴溜溜打着转，落在地上。

　　鬼手李和顾夏同时大喊，向后倒退。

　　鬼手李固然是失去一掌，顾夏的脸也已完全变形，五官像是橡皮泥一样稀烂一团，有的地方甚至看得到骨头，眼珠突起，眼眶早已塌陷。

　　林步寒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顾夏痛苦地弯下腰，捂住脸，一旁的魏长生再次举起手来，铁索猛地射向鬼手李。

　　鬼手李忍着剧痛，举起完好的那只手掌。

　　铁索射入他掌中，可是他身前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只好将铁索存入背后。

　　铁索进击如电，鬼手李能量已空，只能勉强吸收进来，连如何收纳摆放都无力控制了，铁索从他身后穿过一边手臂，横过黑丝女王，又向他另一只手臂穿来，伸到他断掌之处，竟继续向前，又从他手腕飞出，从纹身变回了铁索。

　　这一来，铁索从他一手进，一手出，横过整个背部，竟勒在了黑丝女王的脖子上。

　　林步寒俯身正要捡拾从鬼手李断掌中落出的海洋之心，忽然蓝光一闪，海洋之心已飞到了魏长生手中。

　　林步寒心念一动，正在盘算是攻击魏长生，还是顾夏，忽然头顶一暗，一个巨大的烟囱倒了下来，落地之处，正是赵嘉朋所趟的位置。

　　林步寒急忙冲了过去，从烟囱底下抱起了赵嘉朋，在烟囱砸落的前一秒，窜到了一旁。

　　他喘着气，倒在海水中，回头望去，只见鬼手李痛苦地转过身来，背上黑丝女王的图案伸长了舌头，两眼翻白，竟已被铁索生生勒死。

　　魏长生将顾夏抱起，两人悬浮在空中，顾夏变形的脸像是幽灵一样，用没有眼眶的眼睛望着手中的海洋之心。

　　是激动？是喜悦？是感慨？是悲伤？

　　这些情绪本不难看出。

　　如果她还有表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