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和她的前男友》冬眠松鼠

3、第三章

　　两天以后，还是在“初恋”这间冒着粉红泡泡的房间，赵余祎又见到了林树。
　　工作日不觉得，过了整整两天没有网络的假期，再见到林树的时候，赵余祎觉得自己和饿狼似的，眼睛都在冒绿光，她已经不想管自己的老师了，只想要网络！
　　不过，这回林树倒穿的特别朴素，灰扑扑的大褂子和他脸色一个色儿，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样？”赵余祎明知故问，“是不是有东西？”
　　“嗯。”林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要落在地板上。
　　成了！赵余祎差点儿忍不住鼓掌，张罗开来：“那1800元也不用退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满眼期待，“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她就知道，问题出在这里！赵余祎心底已经开始放烟花了，她的WIFI，她的追剧，她的UP主直播此刻都在向她招手。
　　驱鬼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嗯，这林树看起来像是个新人，就给他一天吧。赵余祎掰着指头，明天周五，综艺正好更新，满打满算都能赶上。
　　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赵余祎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利用好每天的24小时来弥补之前的空缺了。
　　“这是你的定金，退还给你。”林树打断了她的畅想，把银行卡被原封不动地推了回来，“5000块，请点收。”
　　兴致勃勃的赵余祎嘴角当场僵住，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你……你说什么？”她仿佛出现了幻听，不可置信，“不是，你都说了有东西，你们第二庭怎么还能退单的？”
　　驱鬼而已，她特地花大力气、大价钱找的巫觋庭，又不是江湖骗子。
　　林树垂着头不说话，整个人蔫蔫的，看着眼前气鼓鼓的顾客，支吾了好半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视死如归，扯着嗓子喊了句：“赵小姐，不满意可以去投诉，赔偿问题后勤会和你联系，抱歉。”
　　又“啪”地鞠了一90度躬，像有狼追一样，抬脚就往门外走。
　　林树从赵余祎身边掠过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对方背上写满了“WIFI”、“综艺”、“UP主”随着他离开远去。
　　“等等！”赵余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林树的手腕，对方躲了一下，徒劳无功没有躲开，然后“啪”地一下，一个手刀砍在了赵余祎的手腕上。
　　赵余祎收手不及，被打在骨头上，生疼。
　　林树诧异的停住脚步，惊诧地望向她，眼神从上到下扫了赵余祎一圈，最后落在被自己打到的手腕上。
　　赵余祎也惊讶地望着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手。
　　巫觋庭虽然是“法师系”，但是为了出任务，大多也要经过体术训练，作为首祝徒弟的她向来是各项训练的佼佼者，怎么五年没练就退化成这样了。
　　她还能做武器吗？赵余祎有点儿不确定了。
　　这人到底是谁？于此同时，林树心底也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打量着自己的顾客，传说中的“普通人民教师”，却知道巫觋庭的规矩，知道白朗，身边跟着有主的鬼魂，还……动作敏捷？
　　“你总要给我个说法。为什么不接？”赵余祎根本无心去理会林树的震惊，她龇牙咧嘴地再次拽着林树，仿佛被抛弃的可怜虫，下一秒就能给他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计划破灭，她脑子里装满了“谷遥你还给我弄了什么幺蛾子”、“明天综艺更新了，扑街啊”、“第二庭怎么这么怂呀”的对话气泡，还是带感叹号的那种。
　　“因为他惹不起。”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介入了这场对话，算给了赵余祎答案。
　　“嗒”听到那声音，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赵余祎倏地松开了手，脑子的对话气泡瞬间消失无踪。
　　像是应激反应，鬼迷心窍的，她回忆着班上最文静的女生样子，缩到椅子里乖巧地成了一只鹌鹑。
　　抓着别的男人时，忽然遇见5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前男友该怎么办？在线等！
　　挤在椅子里的赵余祎脸上堆满了“我很乖”的笑，静静地看着偃长青的身影走进来。眼神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瞟。
　　他长高了，男孩果然18岁以后还有长个的机会，赵余祎暗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些泄气。
　　不过四肢健全，没坐轮椅，眼睛也没瞎，炯炯有神，刚才还能插话，想来听力、嗓子都是好的，五感还在。赵余祎没有发觉，她的目光越发放肆，只是松了口气。
　　事实上，回来5年，她还真记挂着偃长青，一直担心着别自己回去时，只能遇见个“人彘”一样的他，剩个灵魂苟延残喘地活着。
　　“赵小姐？”来的男人脸色苍白，气场强大。林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凭着巫觋的直觉，他感觉到了威胁，“你躲我身后。”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人冲着赵余祎来的，仗义的林树此刻还记得要保护一下他的前客户。
　　可他果断挡在赵余祎跟前时，却觉得场面有些奇怪，他的前客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眼神中波涛汹涌，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啊。哦。”被林树一提醒，赵余祎赶紧回神。即使是五年不见，情有可原，可她刚才情绪也太外露了一些，特别是面对偃长青，她很怕对方一个眼神对上就已经露馅了。
　　事实证明，她可能真想多了，或者说她老师的本事还是厉害。
　　赵余祎发现偃长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停留在她身上，怀里掏了一张纸，甩给林树。然后就摆着一副臭脸，一言不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目中无人，鼻孔看人。”
　　啧，她不在的这几年，应该过得很苦吧，看她家小长青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赵余祎垂下眼帘，心中泛酸。
　　不过偃长青甩出的名片倒挺符合她审美的，又想起林树的极道风格，赵余祎内心忍不住默默比较。
　　“第三庭的任务？”林树对着光，把那张破纸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之后，目光又在赵余祎和偃长青之间扫了几回，停留的时间大约是九比一，赵余祎九，偃长青一。
　　“好，我知道了。”反正刚才他任务也结束了，林树想，这也不算是第三庭抢生意。
　　只是……他又看了赵余祎一眼，带着对赵余祎身份的更大疑惑，林树走得十分干脆，连多的嘱咐都没有一句。
　　此时在环绕着廉价粉红色的房间中，就剩下赵余祎和……认不出她的前男友了。气氛一瞬间尴尬到极点。
　　“初恋”，赵余祎想起包厢的名字……还真应景。
　　鹌鹑祎和她本人反差极大，只要不对上她外泄的眼神，赵余祎有把握偃长青认不出她——毕竟遮了灵魂。
　　幸好，偃长青没有和她对视打算。
　　好个鬼上身！赵余祎心里暗骂了一句，在第三庭七年，从前只要她在哪，偃长青的眼神就跟到哪儿，第一次被他忽视的滋味可真让人牙酸！
　　但是心酸归心酸，这事放到现在，倒成了好消息了。
　　“呵。”终于，偃长青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可要命的是，凭借多年默契，赵余祎看懂了。
　　虽然，她宁愿没看懂。那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鄙夷，她几乎都能脑补出偃长青冷着语气，吐出的三个字：“就凭你？”
　　凭我？凭我什么！表面上的鹌鹑（她）甚至还畏缩地收了收脖子，演技满分，心里却在咆哮，“就凭我！让你喜欢得死心塌地！怎么了！就凭我！”
　　果然这副胆小文静的模样，收获了偃长青加倍的嫌弃，他抬手拿了块羊骨头在赵余祎身边绕了绕，语气平静无波：“跟我走，代理首祝要见你。”
　　“啊？什么？”赵余祎扮好了一只受惊的鹌鹑，缩在一起还“啊”了一声，小声问道。
　　“跟我走。”偃长青已经不耐烦地开始皱眉了，勉强解释了一句：“巫觋庭的人，和你刚才找的一伙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厌恶还是别的原因，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沙哑。赵余祎听出他声音的沙哑，没有开天眼，不知道他这几年的身体状况，也不敢再逗他，惹他生气，赶紧收拾了东西起身跟他走。
　　赵余祎虽然走得乖巧，内心却腹诽：偃长青啊偃长青，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情商，也就是我了，换成别的小姑娘，你这副黑脸妖怪的模样，谁敢跟你走。
　　口里说着嫌弃，可心底的习惯还是让赵余祎十分诚实地快走了两步。五年未见，余情未了的前男友没缺胳膊没少腿，这个认知让她心情都好了几分。
　　想到“故人重逢”这个温暖的词，赵余祎迈着小碎步，脚步轻快，之前断网的郁闷荡然无存。
　　然后……偃长青就厌恶地瞥了一眼靠近他的女人，扭头走得更快了。
　　……
　　我是不是伪装得太成功了一点？摆脱了“被认出”的恐惧，赵余祎忽然有点儿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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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其实你是鬼都看不到的吗？”被带到第三庭的赵余祎再次发出对自己演技的灵魂拷问：我是不是装太过了？
　　但无论如何，自家闺蜜还是比前男友热情不少赵余祎有些卑微地满足。自从她刚才“不小心”靠近了偃长青一下之后，一路上偃长青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也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沉默的把她带到了武武瑰面前，扔下一句：“人到了”转身就走。
　　看着坐在首祝位上人模人样的武瑰，赵余祎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不是因为猜拳输了才当这个“官”的。
　　不过做了代理首祝的小瑰这几年倒是进益不少，至少看起来能和正常人类沟通了。看到闺蜜一切安好，赵余祎心情也愉快了几分——只是，如果她开口时能把那直白的“鄙夷”眼神收收，就更好了。

　　“该不会，当年我在第三庭的时候，看外人也是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吧？”见过偃长青和武瑰之后，表面上低头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赵余祎盯着自己脚尖开始反省，“难怪树敌不少，我要有本事，我也想端了这群祸害。”
　　“嗯……有……有模糊的感觉到，但不知道是什么……”武瑰，你的五鬼有两只还是我和你一起抓的，赵余祎委屈极了，但现在不能开天眼我有什么办法！
　　但赵余祎好像忘了，正常的“人类”看不到“鬼”才是常态，有什么值得反驳的。
　　“赵余祎？”武瑰确认了一下。
　　“嗯。”赵余祎咬着嘴皮，慌张地滚了一圈眼球，惴惴不安的模样做了十成十。
　　“是本人吧？”武瑰走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冒认是会死的哦~”
　　说这种话威胁人的话不要加波浪线，赵余祎心底翻了个白眼，身体却配合地抖了一下。如果没听到武瑰加那句“不会真是这废柴吧”，赵余祎觉得她演技还能更好。
　　“是……是我。可是……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赵余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自己腻歪的，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至少落在武瑰眼里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这副样子，赵余祎在第三庭见过，谷遥很喜欢吓新人，他总说现实比他的故事更可怕，听完之后，新来的、胆小的便会露出这副模样，她学起来得心应手。
　　嗯，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偃长青当年就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谷遥，只直勾勾地看着她；武瑰则是大爷一样坐在这儿，指着她身边的一只厉鬼问：“这什么玩意”；还有明如镜当时 ……哦，明如镜当时整个人扒在武瑰身上，都没有听她说话……
　　武瑰简单而直白地告诉她：“嗯，简单来说你是一个独立巫觋，以后就要留在第三庭了，就是我们这个到处是鬼和怪物的第三庭。”
　　还有这等好事？赵余祎等着武瑰说出事情的因果，然后……
　　然后？然后没了。
　　赵余祎还瞪着她那双求知的眼睛，堆了一脸好奇心，然后武瑰竟然就没有要说的了。
　　老师！有人要让你家第三庭关门大吉了！赵余祎几乎真的要喊出口来，她不敢相信如今成为“代理首祝”的武瑰就这样拉人头。
　　回想自己所受过的严苛的“首祝教育”，赵余祎终于没忍住，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代理首祝。最近第三庭是不是……人丁不太兴旺啊？”
　　“嗖嗖嗖”，话音一落，赵余祎觉得周身气温瞬间骤降了几度，这是武瑰起了杀意让厉鬼们围了过来？没开天眼的她并不能很好掌握情况。
　　不过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委婉地提醒一下自家闺蜜，作为第三庭唯一一个忽悠人的存在——即使只是代理，她这样实在是拉不了人入伙的。
　　“为什么是我？”自己的闺蜜还是要包容，赵余祎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唯唯诺诺地问：“我……我什么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