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和她的前男友》冬眠松鼠

22、第二十一章

　　让人滋味复杂的欢迎宴结束，武瑰兑现了她的承诺，带着赵余祎来到谷遥的房里。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萧晚茗和偃长青也在这里。
　　大约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大约是有想回归自己的想法，这次看到偃长青身边的萧晚茗，赵余祎觉得格外碍眼。
　　“我能申请单独会面吗？”进了第三庭，赵余祎的身份就不一样。无论是面对武瑰还是其他人，底气都足了不少，萧晚茗还想说什么，被武瑰直接拦住，“放心，我们只送你去房间。”
　　赵余祎也不管萧晚茗的脸色，自从知道了她是第一庭过来的身份后，对这个女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抵触的。
　　“排外”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好词，但第三庭的太多秘密让他们本能的不希望被人知晓。
　　“恐怕还要申请一个结界。”这话，赵余祎是冲着偃长青说的，“我没开天眼，你们也不希望什么消息因为我的无能而泄露吧？”
　　想到当初偃长青做这个，她还嫌弃人费事，赵余祎不得不表示自己知道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可以。”偃长青答得干脆，却抬眼盯了赵余祎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问：“你知道怎么用吗？”
　　一般灵体之间是可以相互屏蔽的，赵余祎没开天眼便只能借助道具，通过布阵的方式达到目的。
　　在偃长青问她时，赵余祎是有一丝犹豫的——以她的身份应该知道吗？
　　“大……大概会一点？”上次撒谎“自己”的出现，直接被武瑰抓了个现行，赵余祎不敢再用这个幌子，她担心地瞟了一眼偃长青，却见他神色如常，像是真的随口一问。
　　好像没起疑心？赵余祎放下心来，接过道具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老师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刚踏入房间的赵余祎吓了一跳。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老师是巫觋界的巅峰，她随时见他都是运筹帷幄的样子。
　　赵余祎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惊涛，咬着嘴唇开始布置结界。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就是武瑰和偃长青，她也不敢让人听见。
　　“老师。”结界布置完毕，赵余祎担心不够保险，又抽了一张等价符出来，这才放心坐在谷遥的床边，“一一回来了，您……有什么指示吗？”
　　房间里没有电灯照明，一盏续魂灯幽幽地燃烧着，火光跳跃，映衬在谷遥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五年，躺着的人消瘦了不少，赵余祎起身拿了块毛巾，仔细地为他擦脸，“老师，当初要我离开……您说让我相信您，”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等我回来，您一定会为大家突破25岁这个诅咒。我信了。”
　　赵余祎回想起那个房间，她的同伴被捆绑在床上，身边站着的都是巫觋庭所谓的“家人”，然后他们将刀片划到了对方的身上，沉重的仪式在房间中开始。
　　除了同伴痛苦的嘶吼和呢喃着的咒语声，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说话。
　　赵余祎指甲已经深深插入了紧握的手掌，她想去阻止，想推开那些“家人”去救自己的前辈，然后被谷遥死死扣住。
　　那，是她作为代理首祝第一次参加第三庭的“净化仪式”。
　　即将承受不住自己异能的巫觋要永远地消散于这个世界了，而他们巫觋庭所谓地净化，不过是将那些本该消散的能量收集起来，压制住其他的孩子。
　　“一一，你无法救下他，他必死无疑。”赵余祎从房间出来时，双目猩红像一头困兽，她警惕地望着谷遥，躲了他一步，不敢相信一直护犊子的老师，竟然会允许别人对前辈做这样的事。
　　谷遥叹了一口气，把她带到楼顶，张开结界，是这样告诉她的，“我也不行，这是天道，是你们的宿命。我……也一直在努力。”
　　“我们不怕死，”那天，赵余祎的情绪非常激动，她扯着嗓子冲老师吼道：“我们出了多少次任务，从来就不怕死。但一定要这样吗老师？一定要这样让大家死在自己人手里吗？尸骨无存！”
　　谷遥是这样告诉她的：“如果不这样，第三庭的所有孩子就立刻会死，他们甚至活不到25岁。武瑰、偃长青、明如镜……每，一，个。你想让他们现在死去吗？”
　　后来赵余祎才知道，他们所有第三庭的孩子都是在依仗着前人的灵魂压制着，但即使用这个方法，他们不能离开第三庭，也活不过25岁。
　　而只有她是那个例外。
　　“老师，我不想等了。”说了许久的话，谷遥仍然没有醒来，赵余祎兀地起身，像是下定决心，“他们现在有危险，我等不到您找寻的方法了。如果大家的人生只能走到25岁，我只希望有限的时间里他们还能快乐。”
　　可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啪嗒”一声，柜子上什么重物落地，赵余祎回望了一眼。
　　她知道这大概是谷遥的信息，而且大概率是阻止她的，这让她内心挣扎。
　　“哎……”最终，她还是走了过去，捡起了那本笔记。
　　笔记本里密密麻麻都是古代巫文，赵余祎学过一点儿并不精通，但她依稀能辨认出，是自己老师的手札。
　　好在后来，谷遥还是使用了现代的文字，内容赵余祎能看懂，但她希望自己看不懂。
　　在手札中，赵余祎根据文字推测，天生的巫觋都是被神魔诅咒或者说被神祝福的孩子，他们力量强大，但一旦成年很可能会失去作为“人”的本性。
　　这样的异类不为人类世界所容忍，于是一位善良的上古大巫创办了巫觋庭，全世界网罗那些孩子收留了起来。
　　而那位大巫，谷遥手札中称呼她为“老师”。
　　尽管那位大巫倾其所学，但始终被看不见的条约限制着，她无论做了什么，巫觋庭的孩子都会在25岁逐渐失去理智，成为彻头彻尾为祸人间的怪物。
　　最后她妥协了，放弃了自己永恒的生命，将异能分给了普通人。
　　她想，只有把沙子扔在沙漠里，才不会那么显眼。
　　此后谷遥便一直为她守着巫觋庭和第三庭的孩子，遵循着他师父的原则，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他们，直到25岁。
　　[时间久了，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
　　渐渐的，赵余祎在谷遥的手札中看到了孤独。
　　她猜到自己老师能一直作为第三庭的首祝，一定身份不简单，但是她没想到老师竟然是从上古巫时代就存在的人。
　　[他们怎么敢这样理直气壮！他们算什么！]
　　中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谷遥的文字从意气风发变得愤怒。
　　对于这样的谷遥，赵余祎有些陌生。她眼里的老师永远是处变不惊地从容，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还是她的质问，他的答案都有一种“理应如此”的自信。
　　但是在手札中，赵余祎看到了另外的老师。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老师也像个毛头小子，会热血会抱怨。
　　[我做的是对的吗？]
　　渐渐的，手札上记录的东西少了，赵余祎也分不清谷遥是太忙了还是……麻木了。
　　他不再写些自己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有些迷茫，但一些赵余祎熟悉的东西也渐渐出现，比如任务制度和第一庭的普通巫觋招收。
　　[她的力量消耗完了，我要怎么办？]
　　一整页的空白，赵余祎只看到这一句话，即使是看的她也感到一阵焦虑。
　　她匆忙将手札往后翻了两页，[也许我做错了，但我若离开，谁来守着他们？一定有别的办法！]。
　　后面的内容，谷遥就再也没写过关于他的想法了，都是复杂的阵法、咒语。一个个叉显示着大概都失败了。
　　但赵余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那是巫觋庭让她不可相信的真相。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我找到方法了，他们以后都不用早夭了。但……这个孩子怎么办？这个孩子拥有了和她一样的能力。她们的力量大概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吧，所以不被规则所束缚……但当初我没拦住她，现在真的要牺牲这个孩子吗？或者说，巫觋庭的存在，真的是对的吗？我不知道，我只能收了她做学生，只有好好地培养她，无论最后消失的是我们谁，另一个都继续守护好其他孩子吧。]
　　赵余祎吓得手抖，丢开了手札，惊恐地望着。
　　她知道，她的老师只有一位学生，就是她，曾经的一一，现在的赵余祎。
　　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赵余祎颤抖着重新拿起手札，她的名字出现在了谷遥的手札中。
　　她看到自己的老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培养自己，也看到了谷遥为第三庭的大家做出了怎样的努力。
　　[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活得已经够久了。一一是个好孩子，我想，我走了之后她也能很好地保护大家。不过……还是让她先离开吧。一直说着并不想被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但人好像还是会怕死的，我不要走入歧途。快走吧，别给我机会反悔。]
　　不过是短短的几行字，赵余祎却看了好久，直到眼角湿润的感觉才将她唤醒。
　　她一直以为，老师让她离开，是为了让她做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老师让她离开是为了不让她做这件事。
　　可……为什么老师又把她叫回来了呢？赵余祎一边感动，一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原来真的是他们在搞的鬼！我就奇怪，她的灵魂怎么可能这么快被耗干！可来不及了！他们就像水蛭一样，贪婪无度。不够了，要……直接与他们为敌吗？]
　　她看到了什么？谷遥想要献祭自己更可怕的真相……
　　被第三庭供养着的第一庭和第二庭，在吸干上古大巫之后，依靠着第三庭的巫觋们死亡来换取的巫觋能力，日渐贪婪的“同伴”开始用极端的方式获得力量。
　　对于要伤害第三庭的人，赵余祎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从来没有怀疑到第一庭和第二庭的头上。
　　一时间，她不知道要怎么消化这个事实。
　　老师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她……
　　妥协，然后和他们一样，继续利用着第三庭的伙伴。
　　或者……干脆除了第一、二庭……用她自己换取第三庭朋友们的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