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大唐情报处》BY先生

2、长安

　　夜阑人静时分，长安城城门紧闭，打着灯笼身披盔甲的金吾卫正在坊间穿梭巡夜。长安城内有宵禁，掌灯之后平民百姓便不得出坊，犯夜者一旦被捉很有可能被就地正法。

　　孙乐眠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赶赴长安，抵达城外时已是亥时，她支棱着脑袋极目远眺高大巍峨的城门，城墙之上还有守夜士兵，灯火通明。

　　未至长安时，孙乐眠还有披着夜色轻功混入城中的想法，那么现在，那想法已经呲的一声熄灭了，于是只好在城门外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并手书一封让书落带给朴清，明天一早再入城。

　　就在她准备睡下时，书落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并带回朴清的回信：明日午时，飞云客栈……

　　后面还有两个字沾了点墨渍看不大清，不过既然知晓了地点，也无大碍，孙乐眠将纸条放入荷包里，倒头睡去。在这里，没有师兄师姐用艾草叶熏她起床，清晨的第一抹日光和煦温暖，轻鸿般掠过眼睫，并未惊扰一池清梦，孙乐眠这一觉足足睡到巳时三刻。

　　当她毛毛躁躁起床梳洗，喂完书落，赶到城门前准备进城时却被士兵拦了下来：“今日高将军回朝，闲杂人等不准从此门过。”

　　高将军？

　　孙乐眠眨了下眼，隐约记起前不久游历归来的师兄们提过一嘴，去年有位高将军进攻石国，此人也挺有心机，先约和，后突袭，打得石国措手不及，奈何今年石国引大食来攻，那位高将军也不知胜了没有。

　　但是这都班师回朝了，应当是胜了的。

　　孙乐眠撇撇嘴，眼见时间来不及，只得走远一点，从光化门入城。她出来前还特地向客栈老板打听过，长安城内的飞云客栈在西市附近的怀远坊内，按照城中布局，其实从光化门入城再好不过，只不过玄武门那边距离客栈近一些。

　　初入长安城，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街边贩卖物品的小贩吆喝声瞬间将孙乐眠的意识淹没，林立的商铺各不相同，放眼望去，驳杂无序，却又按奈不住胸中好奇，瞪大双眼使劲儿瞅着。

　　忽然，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远方飘来的包子香一同涌入孙乐眠鼻中，她细细辨别了一阵，准确无误的走向那卖香囊的小贩摊前。

　　那些香囊个个形状饱满，布料的色泽均匀，一看就知道是上乘的布料，其间还有一个极难染成的宝蓝色香囊，上面系着同色的流苏绸子，端庄典雅，极为漂亮。

　　“姑娘，你眼光不错啊，我这儿统共就那么三个宝蓝色香囊，这是最后一个了，你要喜欢，我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小贩对着孙乐眠都快笑成狐狸眼了。

　　孙乐眠：“老板，你这香囊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呀？闻着挺香。”

　　“都是一些安神的草药，像什么合欢皮啊、远志……姑娘我看你眼下有淤青，怕是没少受难以夜寐的苦，我今儿可就告诉你啊，我这长安城独一家的‘安神香囊’，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买了就能睡个好觉！”

　　孙乐眠心道我信了你的邪，当即放下香囊要走。“不好意思啊老板，师兄师姐告诉过我，不能同油嘴滑舌满口胡言之辈往来。”

　　“你站住！”那小贩火气上来了，见周围人都围了过来，又想起方才在孙乐眠腰间看见的宝蓝色荷包，忽的计上心头，眉毛一横，指着孙乐眠的背就开骂，“我念着你是个姑娘，本不想同你计较，可是你拿了东西就走，非但不给钱，还口出恶言，我在长安城十余年，从来就没受过这口气！”

　　孙乐眠昂头转身，嘴角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老板，凡事要讲证据，你说我拿了你的东西，证据呢？”

　　“你腰上挂着的就是证据！”那小贩冷笑道，“全长安城就我一家卖宝蓝色的荷包和安神香囊，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孙乐眠：“哦，那你说我这荷包里都有些什么？既然是你的，那你说呀，有什么？”

　　小贩有一瞬间的慌神，却很快反应过来，“你这么自信，肯定做了手脚。”

　　“那好。”孙乐眠负手慢慢踱到小贩身边。她二人的争执吸引了不少人，多数人都在帮小贩说话，看来他确实是在长安城中有些人脉关系，孙乐眠想了想，指着那堆香囊说道，“那这些里面呢，你知道有什么吗？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我也做不得假。”

　　小贩皱了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就一些安神草药，合欢皮，还有远志。”

　　“错。”孙乐眠打断他，“虽然你说的这两种草药确有安神功效，但合欢皮晒干后可作药用，它性质平和，味道甘甜，而远志气微，味苦，微辛，嚼之有刺喉感，若说是由这两种草药组成的，断不会这么香，定是加了过量香料，如此一来，香料的味道便会完全盖过药草的味道，‘安神香囊’名不副实。”

　　众人都没料到孙乐眠会从这个方面入手，那小贩也没想到，愣了一瞬，孙乐眠又道：“若是不信我的话，随便拆了一包去医馆问问大夫，你不是大夫，对这些药草与香料的比例未有把握，怎知这混杂了草药和香料的玩意儿是安神还是杀人呢？”且她曾听闻，西域那边就有许多奇香异香，明明是两种并不冲突的味道，糅合在一起，却成了杀人利器。

　　孙乐眠本意只是提点那小贩，谁知他却是羞愤至极，面上红黑错闪，好不精彩。“你——你这么懂医理，这么说你也是大夫了？凡事要讲证据，这是你说的。”

　　闻言，孙乐眠慢悠悠的把自己的荷包翻了个面，露出上面绣着图案的一面，不经意的擦了擦。

　　周围当即有人认出此乃万花谷之门派标志，引发了阵阵呼声：

　　“听说呀，这万花谷弟子鲜少出世，哪怕出世也很少看病治人，高冷得很。”

　　“我看这小姑娘牙尖嘴利，倒是有点刻薄，没有身为医者的胸怀。”

　　“虽说这老板确实也是用‘安神’的名头糊弄大家，但是好好说道说道不就行了？非要弄得人家下不来台，一个小小香囊难不成还真能杀人？”

　　“……”

　　众说纷纭，后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青岩万花，活人不医”，孙乐眠的目光瞬间追寻过去，一寸寸剜割着那人的面庞，直至眸光破碎，染上些戚戚害怕之色，这才收回目光。孙乐眠不过十六，模样生得讨巧喜人，可当她面无笑意时，一股刻于骨髓与灵魂深处的气势直看得人缴械投降。

　　人们的议论声小了点，转为窃窃私语。

　　孙乐眠忽然觉得可笑。外人皆道万花弟子避世不出，活人不医，却不知其原因，她则有幸听孙思邈讲述过。

　　当年行医的裴元医术高明，会为穷人着想，但凡有疾厄来求者，不问其贵贱贫富，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这也是万花谷入谷誓词中的一条。而裴元当时所为，几乎是断了其他靠行医为生之人的财路。但裴元还有传承医术的大愿，为了能够完成医书，他向其余大夫发誓，只要大家能够回答他的疑惑，助他完善医书，他愿意从此活人不医。

　　初秋暖阳下，孙乐眠却忽的绽开一抹冬日寒梅般的清寒之笑，她道：

　　“如此活人，不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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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确定了，本文故事开始于天宝十年，时间线撸得我头都秃了。
天宝十年，高仙芝出击大食败归，后入朝，授开府仪同三司，任右羽林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