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还有三个月》莅小明

3、第3章

　　闫六娘说她家很远很远，周述家里则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小两口的家鲜见有客人来。

　　突然上门拜访的苏蔻倒是稀客。

　　为了这个，闫六娘心里再不舒坦，还是好好拾掇出了一桌好菜。

　　一盘香芹腊肉片，一盘炒西葫芦，一条蒸鱼，一碗红枣糕。这样的丰盛程度已经是周述夫妻俩过年都难得吃到的好菜了，两个人没动筷子，暗暗期待着客人的满意或赞许。

　　苏蔻落座，只觉得周述和闫六娘两个挤眉弄眼，互送秋波，心里发闷，低头随便地扫了一眼饭菜。

　　她吃过美味佳肴，也吃过冷面馒头，见到这一桌不中不下的饭菜，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闫六娘登时有些气馁，鼓着脸颊也闷头扒饭。

　　周述从蒸鱼肚子里夹出最好的那块鱼肉，塞到闫六娘碗里：“娘子吃。”

　　闫六娘心里得意，抬眼看向周述，顺便还极小气地偷觑了一眼苏蔻，夹着一块肥瘦均匀的腊肉送到周述碗里：“相公也吃。”

　　苏蔻刚好看到闫六娘偷觑来的那一眼得意，肉眼可见地又郁闷了一些，下意识地拿筷子戳白米饭，双眼哀怨地看着腻腻歪歪的小俩口。

　　从小别人告诉她的是，夫妻荣辱一体，要相敬如宾，夫肃妻贤，举止有度。

　　但未来宰相和他的夫人实在是不讲究，桌上连双公筷也没有，偏偏还要夹过来夹过去的，成何体统？

　　苏蔻没有胃口地吃着饭，牙疼得看着周述给闫六娘挑刺，最过分的是，闫六娘不是因为娇气才让周述挑刺的，而是因为她一点坐得住的耐心都没有，周述稍不注意，她就连肉带刺一起吞。

　　苏蔻替她喉咙痛，这样子的宰相夫人怎么替宰相掌持中馈，怎么和宰相一同赴宴，怎么交好其它官员夫人？

　　苏蔻这边正腹诽着，闫六娘吃饭中途喝了口水，呛着了，偏头过去呛个不停，虽然避开了席面，但终究是不好看。

　　等闫六娘平息下来，苏蔻忍不住开口：“表哥，闫六娘她这样实在是不像话，该知的礼一窍不通，旁人看了笑话，我们都是至亲，看到了无所谓，但若是到别家做客，这般举止怕是连丫鬟都要耻笑。”

　　苏蔻说话的时候，端庄有礼，话里话外都衬得闫六娘山野出身，举止无状，见不得人。

　　闫六娘想反驳的话被酸涩地咽回去。

　　她会学的，做人怎么那么麻烦，这也要学，那也要学，不然就会被半路冒出来的人当着她相公的面戳她痛脚。

　　她不想被周述嫌弃，一点儿也不想。

　　她是山里的小野雀修炼成的妖，太好奇人类的生活，别的妖怪说要彻底融入人类社会就得嫁人，她信了，稀里糊涂找了个媒婆，盖着盖头嫁了人。

　　一波三折之后，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她喜欢的相公。如果她相公不要她了，她连个娘家都没法回，只能回山里餐风露宿。

　　闫六娘伤心得眼眶发红，不安地偷看周述的表情。

　　周述伸手在桌下轻拍闫六娘的手背，将她轻轻拢在自己的怀里，心疼自己的妻子被人训诫，他虽然不好跟个陌生女子计较，但是心里着实对苏蔻不喜：“六娘是内人，好与不好，自有我说了算。苏小姐到底是外人，远道而来，不问前因后果，随意臧否他人，更加不合时宜，望慎言！”

　　周述话说得极不客气，苏蔻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看向蹙眉看她的周述，据理力争：“表哥虽然只是秀才之身，但到底算有功名的读书人，为了她，你竟然要颠倒黑白吗？若有朝一日，表哥你得中状元，闫六娘又怎堪状元夫人的重任？”

　　闫六娘被苏蔻说她只觉得委屈，如今见苏蔻又去说周述，她气不可遏，率直地想骂过去，周述按住她，对着苏蔻更加不客气。

　　“苏小姐，自你进门，拿着家谱认亲，我夫妻二人半点质疑未有，不曾说你一句不是？可你却一再诋毁我家娘子，这就是你们大家小姐的家教吗？”周述脸色有些发黑，“如果是，那我只能庆幸，我家娘子未曾受到那般家教，还余有一份率直和真诚。至于苏家，前半生你们与我半点关系也无，后半生亦如是。”

　　周述话音刚落，闫六娘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伸手去推苏蔻，直言道：“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苏蔻眼睁睁看到自己被周述夫妻二人赶出去，破落的农家木门板在她眼前被关上，她心里百种滋味。

　　她敬周述在梦中救过她一命，对他好言相劝，没想到落到这样的下场，果然梦只是梦，就这眼皮子浅的夫妻俩能有多少出息呢？

　　她今日就回去，不过就是个秦二那个纨绔少爷吗？只要她不信他，不嫁给他，她照样是江南巨富之家苏家的千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