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古城涟漪

18、结界破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你，爹爹就不会死！”

　　当年夜雪离开枕月谷时，知非还是一棵桃树，并未化形，可他能听得到，能看得到，也能感觉得到。枕月谷一别，恐怕他们从此再也不会见了。果然这一别就是百年。

　　“焉知不是他来缠上我？”白暄见他将夜雪的死全怪在自己的头上，心中火起，“我下凡历劫跟你爹爹有何关系！我倒不知道，堂堂鬼王也需历劫？若你所言属实，根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碧落被这几句话气得险些吐血，她深吸几口气，想起白暄今日来此的原因，硬生生将很多话咽了下去，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给夜雪找麻烦。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说过的这些话！今日宫主大婚，恕不远送！”碧落转过身，泪落如雨。

　　仿佛这一刻，夜雪所做的一切都变得一文不值。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夜雪为了他付出了什么，也不知道夜雪很快就要死了……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安稳？碧落一口气跑到忘川河边，对着奈何桥，放声大哭。

　　每一回那个人回来，夜雪都在这里等他，牵着他过桥，骗他喝下那碗能忘记一切的水。

　　度化流转，度化流转……

　　碧落哭的喘不上气，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沉重到想将所有知道的一切统统丢弃。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很不值？”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站在碧落面前，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有些微的心疼，“你的主人也曾光芒万丈，为六界敬仰，可现在，他却成了一具一碰就散的枯骨……你心中不甘，对不对？”

　　碧落掩面，“这是他的决定……”

　　那人伸出手，摸摸碧落的发，“傻孩子，你可以救他的。只要让那个人想起一切，你的主人就能获救了！我上次把方法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用呢？”

　　碧落摇头，心中挣扎，“我不能忤逆宫主，不能明明知道他不许还要去做！”

　　“所以，你要看着他死去吗？”

　　看着他去死吗？

　　不……她做不到！

　　黑衣人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的行动迟缓了很多，尤其害怕你们靠近呢？碧落，你真应该去看看他脱下衣服的样子，我想你那个时候大约就不会犹豫了。”

　　“……什么意思？”

　　“他的灵力已经维持不了完整的人形了，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碧落再抬头，黑衣人已消失无踪。

　　自离开曼珠沙华宫，回到天界，白暄再难平静下来，在凡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当年他回归天界，重入神籍，将渡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问过师尊上灵天尊，天尊说他渡劫时被天雷击伤，躺了一年才醒，之前凡间的事就不记得了。反正那些事也无关紧要，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所以白暄并未想着一定要记起来。

　　可今日听知非这么一说，他难道真的跟夜雪有什么瓜葛？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夜雪今日大婚是否太凑巧了？之前从未听说鬼王要成亲，更何况那个排场是否太寒酸了？以夜雪招摇的性子，不弄的六界俱知，怎会罢休？刚才他在曼珠沙华宫里根本没见到风痕，夜雪跟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没理由夜雪成亲，风痕不到场……

　　白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中间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看来还是得再跑一趟鬼界了。

　　这边夜雪将人偶抱回房，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前的地上，想想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苦笑，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跟一个人偶成亲。若是那个人将来知道了，恐怕得气死吧！

　　夜雪趴在人偶的双膝上，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说我们要不要喝交杯酒？”

　　殿内静谧无声，连呼吸声都只有他自己的。他拉着人偶的手，低喃道：“还是一步步都来一遍吧！将来……恐怕没机会了。”

　　盖头下的人偶跟白暄长得一模一样，夜雪痴痴看了很久，笑道：“当年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否则，也不至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他起身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放在人偶的手里，又捏着人偶的手，与自己的手臂交叉。饮尽自己杯中的酒水后，又喝下人偶的，“礼成。殿下，我是不是可以亲你了？”

　　夜雪俯身，在人偶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

　　“夜雪！”浮影剑破风而来。

　　夜雪惊险躲过，回头原想朝白暄笑笑，可那张过于阴鸷冰冷的脸，让他实在笑不出来。

　　“你在做什么！”这种亵渎使得白暄怒不可遏。从上次天帝寿辰到现在，夜雪处处言语调戏，令他不胜其烦，厌恶痛绝。今日这一幕，等同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雪极快地拿过床边的盖头，重新盖在人偶的头上，心里虚的抬不起头，“……我就是想捉弄一下你……”

　　“出剑！”白暄剑花一挽，当头就是一招断情，直逼夜雪而去。

　　七星问道第七招能接下的神仙寥寥可数，以夜雪现在的灵力，恐怕凶多吉少。

　　盛怒之下的白暄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判断，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飞来的一剑，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夜雪看得清清楚楚。他迎着浮影剑奔向白暄，剑身穿透胸口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一臂，足够他出掌推开白暄。

　　背后递来的一剑正中夜雪心口。

　　不过碗口大的地方，一先一后插了两把剑。

　　夜雪倒在地，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几乎糊住他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一双幽亮的眼睛那么无奈地看着白暄。

　　可是白暄一动都没有动。他从来没有觉得六界如此喧嚣过，所有的声音、画面全都涌向耳边，涌向眼前，将他淹没。

　　碧落万万没有想到夜雪会接下这一剑，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血泊里的夜雪用尽全身的力气往白暄的方向一点点挪动，但灵识消散的速度远远快过他挪动的速度。

　　碧落手脚并用，爬向夜雪，一声声“殿下——”喊得撕心裂肺。那两把刺穿他胸口的剑更把两把利刃，刺进碧落的眼中，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咫尺却如天涯，夜雪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分毫，唯有蠕着沾满血渍的唇。

　　“殿下……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碧落忍住哭，俯身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夜，夜……夜……”

　　“我知道，我知道了……”碧落拼命点头，起身朝白暄跪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仰头哀求，“你去看看殿下，求求你去看看他……他快死了……求你，求你跟他说句话，只说一句就好……他是为了救你，都是为了救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碧落疯了一般将头不停地撞向地面，额上的血很快就留到眼角，模糊住她的视线，可是白暄还是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样。

　　夜雪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碧落知道再怎么哀求都没用了，她爬向夜雪，握住那双化作白骨的手掌，绝望道：“对不起，殿下，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是我害死了你……”

　　夜雪的脸上浮出一抹极淡的却让碧落觉得无比苦涩的笑。随即，他的皮肤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整个人化作一堆白骨。

　　白暄的眼神终于从迷茫、困惑到惊骇、悲伤、绝望……

　　“不——”他用尽全力扑向夜雪，一如夜雪方才用尽全力爬向他，可是手掌触及的地方只有一滩温热的血。

　　那个人，消散无踪了。

　　“宫主！不好了，地藏魔域的封印被人打开了……”黄泉、紫陌与红尘齐齐停在门口，房内的场景让她们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新娘还端坐在床边，白暄跪在一滩血里，悲伤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而碧落，一双眼睛哭的像核桃，同样悲恸欲绝的模样。

　　黄泉心头一跳，颤声道：“宫主呢？”

　　这两个字仿佛如咒语，碧落抬手指向那滩血，接着晕死过去。

　　“哈哈哈哈……”白暄陡然发出一声长笑，久久不止。那笑最后变成了哭，再最后就是苟延残喘般的呜咽。

　　三人尚未明白碧落所指的那滩血是什么意思，就见白暄俯身拾起地上的浮影剑，没有半分犹豫，引颈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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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完。别担心，结局HE。
很多没交代清楚的事情卷三会解惑。
接下来的卷二是前世，受在凡间历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