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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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阳已坠，天下暂定。深渊幽滩，刀光剑影。
清谈会结尾，云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程。大战落下帷幕，但人们却连一刻闲也不可偷得。温氏虽已陨落，其原依附于门下的子弟四处流散，寻觅下家，这对于战后急需恢复元气的各大仙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扩张机会。江家受损最为严重，更是如此。是以江家迅速忙碌起来，招兵买马，旧园重建，不消计数。
魏无言难得悠闲，坐在自己的庭院中浏览翻阅着医书。修竹掩映下，正入神，眼前忽然一黑，接着便是饱含笑意的一声：“猜猜我是谁？”
虽是叫人猜，身后的人却早就轻车熟路地将头搁在魏无言肩上，垂散的发丝拨弄着魏无言的脸颊。这还能是谁？
魏无言轻笑，纤指点着下颚，故作思索状，拉长了语调，道：“嗯——是谁呢？我是猜不出来。反正不是我们阿羡，你说对不对？”
说话间，视线骤然明亮，身后的人抱着魏无言的腰，欢快说道：
“错啦！我可要罚罚阿言！”
魏无羡便要去挠魏无言的腰窝。魏无言可受不了这个，笑得喘不过气，伏在桌面上，手连忙去捉住魏无羡的，口内道：
“唉唉唉，不行了，阿羡你饶了我吧。”
魏无羡见她服软方作罢，松了手，坐在她对面的玉石凳上，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抬头就见魏无言整理着刚才弄乱的衣衫。玉白的锦袍稍有凌乱，不施粉黛的脸颊因着那时的缘由泛着红，倒像抹了胭脂似的，与头上的桃花簪相映成景。
魏无羡见状，又倒了一杯茶，单手撑着脸，歪着头，另一只手握住杯子，直勾勾地盯着魏无言看。
魏无言被看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
“招收门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魏无羡坐正，耸了耸肩，摇头道：
还能怎样，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啊——无聊，快把我无聊死了！哪天我得趁江澄不注意，出去玩儿玩儿！”
“嘁，你要想蹦出去啊，谁能管你？”
“唉，”魏无羡摇摇手指，身子向前斜倾，道：“有一个。”
“？谁？”魏无言好奇心起，身子也不由得向魏无羡倾去。
“啾。”
“阿言哪！”
魏无言愣了一瞬，魏无羡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道：“我最听阿言的话了。”还特意加重了那两字。
魏无言失笑摇头，挑眉反问：“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之前我制药时过来捣了一番乱的是谁？现在不肯好好走正门进来的又是谁？”
魏无羡听了，又要耍耍嘴皮子，不料庭外传来一阵叩门声。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起身绕过竹林，开门见是一名江家仆人，魏无言因问道：
“何事？”
那人见门开，忙低头行礼道：
“魏姑娘，魏公子也在。正好宗主叫我带二位去议事厅。”
魏无言蹙眉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好像琅琊卜家到访。”
魏无羡和魏无言两人听了，面色有些凝重。
卜家并非仙门，但却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卜家始祖卜辞本系金氏门生，后脱了宗族，靠经商发家，论财富，天下中也有它一席。而江氏与这卜家素无交集，若说唯一的关系，那就只能说卜家与金氏向来关系不错。只是不知如今到访江家又是何意？
想着，两人来到议事厅内。刚进门，就见到坐在主座的江澄，只是不甚轻松的样子，见到魏无羡和魏无言二人同来，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一圈，有些复杂。而另一旁端坐着一年轻男子，着宝蓝色大袖袍襦，袖口用暗金丝线勾勒，游走之势，隐现来者家族底蕴不凡。
那人见到魏无言，眸光闪动，转头微笑着向江澄道：
“想必这二位就是魏姑娘和魏公子了吧。”
江澄脸上有些僵硬，魏无羡和魏无言二人一头雾水，只得在次席落座。只听得那人向魏无言行了个礼，缓缓道：
“魏姑娘，在下卜臣，久仰大名。”
魏无羡听到这句话握了握椅子的扶手，魏无言则是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得起身回礼道：
“卜公子过誉了，无言平平无奇，不过尔尔。”
那人摆摆手，认真说道：
“谅臣直言，魏姑娘容貌未必上佳，贵在落落穆穆，贞静贤淑，古之为妇者，首推贤德……”
话声戛然而止，屋内三人脸色骤变，那人发觉话中不妥，又忙道：
“姑娘恕罪，臣爱慕之心急切，未顾及姑娘，该死该死。”
这下来者何意，屋内人都已明了，这是来提亲的。魏无羡眼神渐沉，手在腰间打着旋儿，魏无言看着卜臣，眉间紧蹙，不知其用心何在。诡异的沉默溢满厅内，半晌，江澄先开口道：
“卜兄来此便是此意？”
卜臣颔首笑道：“正是，臣爱慕魏姑娘已久。感其风华，念其气度，思之良久。”
这话听着露骨又含情，而魏无言并无半分羞赧的意思，只是心中的疑惑与警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江澄想也不想，直接回绝道：
“师姐从小在莲花坞长大，由我阿爹阿娘抚养成人，如今爹娘尸骨未寒，师姐自不宜嫁娶之事。”
卜臣早知如此，摇扇笑道：
“臣必不愿让魏姑娘为难，魏姑娘视先宗主与先宗主夫人如再生父母，想是自愿守孝，当下只消定下婚约，臣愿等姑娘三年。”
“可是……”江澄还想说，卜臣先打断了他，道：
“臣自知配不上魏姑娘，但……”
“呵，”
魏无羡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打断卜臣的说词，卜臣看向魏无羡，见其模样俊郎，身姿挺健，本是一张春水桃花般惹人的面容，却硬生生缭绕着几分阴郁，压下几分张扬，多了两分邪气。魏无羡歪坐在木椅上，抽出腰间的陈情，状似随意地把玩，不经意道：
“既有自知之明，还不滚。”
屋内气氛瞬间凝滞，卜臣嘴边的笑容岌岌可危，就要维持不住，江澄面无表情，心想果然如此，魏无言眉间轻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无人说话。半晌，卜臣微放嘴角，复又笑起，道：
“魏公子想必是不放心将令姊予臣，你大可放心，等我……”
“卜公子才是多虑了，不必给自己贴金，我就是看不上你罢了。”
三番两次被魏无羡打断又被如此贬低，饶是卜臣也笑不出来了，他盯着魏无羡，对方一脸不屑鄙夷，看向他的眼神，竟让卜臣产生一种被凶厉恶鬼盯上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心中打鼓，又见另二人闭口不言，自是明了，所幸也懒得装下去，背靠交椅，道：
“卜家富甲一方，且向来与兰陵金氏有所往来，而我又是卜家长子，将来卜家就是我的。无言姑娘虽然‘优秀’，可身份上是个硬伤，今我诚心求娶姑娘，对姑娘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况江家战后初立，自是需要助力。我闻江氏长女与金氏长子有约，今姑娘与我定下婚约，不也是一桩亲上加亲的美谈？”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知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个利字，换作其他氏族，许是真就为这利字，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定下了，可惜，这儿是江家，“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江家。魏无羡今日本就对魏无言的事格外紧张，卜臣又扯上他不赞成的师姐的婚事，可谓连踩魏无羡的雷区，亲上加亲，去他的亲上加亲！是以卜臣话音刚落，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色竹笛一尾离那人的喉咙只余一寸距离，另一端殷红如血的穗子轻微颤抖着。魏无羡贴近卜臣，用只有厅内四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本来还想留个全尸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