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异闻录》王小团儿

2、第二章

　　【每个跟猫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对于人类的没耐心，猫总是充满耐心。
　　——克利夫兰·艾默里】

　　惊魂甫定的何明澈，一屁股跌坐在冰箱对角的地板上。可她还不忘紧紧的攥住手里开了封的过期牛奶，一滴都没撒出来。
　　毕竟蛋白质还是很贵的。
　　“你怎么了？”小九面不改色地说，“我很可怕嘛？”
　　“也……也不是很可怕。”何明澈努力地找着词儿，想要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惊的同时也不伤害小九的感情。“就是……就是有点……惊艳。”
　　“哦？”小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憋死我了。我跟了你这么久，你知道面对一个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还老被对象甩的宿主，要忍着一两年不吐槽有多难受吗？”
　　“我……”何明澈挠挠脑袋，“听起来还真是让你为难了……”
　　”喂，阿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我知道！你是哆啦A……”
　　“闭嘴。”
　　“……露娜！你是露娜！”
　　“你看我像黑猫吗，色盲何明澈。”
　　何明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她。她得使劲掐掐大腿以保证自己神经正常没有做梦，养了一年多、朝夕相处的猫咪忽然开口说话了这件事，哪怕是野比大雄，也不是个能麻溜的就愉快接受的事实——小叮当不算，毕竟以他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就是分分钟插个竹蜻蜓上天了也不奇怪。
　　可小九是只猫。
　　外表看起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一身浅麻色的毛，两个毛耳朵一抖一抖跟别的猫长得没什么区别的三花猫。
　　“你看……你要是能说话，还是早点告诉我比较好。”何明澈搜肠刮肚地想着合适的措辞，“你看咱俩这关系，谁跟谁，都一年多了还不能坦诚相见，不够意思啊……”——其实她心里憋着的那句“吓死我了”的嘀咕，硬是没说出来。
　　“要是你争气点，我可能也不用走这一步。”小九一边说着，一边“咚”地从冰箱跳到了地板上。以她的体重，每次这么跳何明澈都怕她把自己租的房子地板砸一个坑，到时候怕是掏不出钱给房东赔。
　　可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何明澈心里有点慌。“你……你要走哪一步？你刚说地狱什么的……”
　　小九慢慢地向她走来，清晰而准确地说：“当然是送你下地狱啊！”
　　何明澈顿时吓得蹭蹭蹭在地上蹭着倒退了几尺：“不不不，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好歹这一年来的革命友谊……”
　　“你想哪里去了？”小九打断她的话，“跟我来就是了。”
　　“不不不，”何明澈双手合十哀告着，“我觉得我留在人间吧虽然穷了点，前途渺茫了点，但是也挺好的，我还没活够，《0能拯救异世界》也还没有播完，这个月的房租我也还没有交，房东老太太她……”
　　不等她说完，小九翻了一个白眼。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送你下地狱而已，我又没说要你的命。”
　　“吓？”何明澈愣了一愣，“可是下地狱的意思不就是……”
　　“跟我来吧。”小九转身向卧室走去。“毕竟你还没有去过地狱，也不明白宿主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阿澈，你太怂了，你这样真的是太怂了。”
　　迷惑的何明澈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在卧室也没有藏什么凶器，于是试着大着胆子跟她过去。可她的卧室，跟客厅是通着的，连个门也没有，除了床就是门口放的一个猫砂盆，空空荡荡的。
　　就在那个猫砂盆旁边，小九停下了脚步，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看，”她向猫砂盆努了努下巴，“里面有什么？”
　　胆战心惊的何明澈用眼角瞟了一眼猫砂盆，在咸鱼上花30块钱买的二手货，当初她怕开放式的猫砂会溅出来，就买了这么个盒子一样的封闭式的猫砂盆，每次要铲屎，都得把盖子打开或者把门帘掀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干的事情。
　　“说呀，”小九的小肉爪子拍了她一下，“里面有什么？”
　　何明澈吓了一跳，伸手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回答：
　　“屎。”
　　小九叹了一口气。
　　“你再好好看看。”
　　“我错了。”何明澈一边说，一边努力地打开盖子，往里面张望，“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给你打扫猫砂盆的。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的话……”
　　“真要说的话，你昨天晚上也没有打扫。”小九说，“你把头伸进去看一看。”
　　“我错了我错了，”何明澈连连摆手后退，她是真的一万个不情愿把脑袋伸进这个屎尿俱全的猫砂盆里。“我真的错了。以后我一天给你扫两次厕所……不，三次！三次好不好？”
　　“快把头伸进去看一看呀。”小九不耐烦地说，“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一半是拗不过她，一半是被她刚才要送自己下地狱的宣言吓到，何明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咬咬牙，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把脑袋伸进了一天没打扫的猫砂盆里。顿时一股销魂的猫屎猫尿味混着猫砂的飞灰迎面扑来，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你……看见了什么？”
　　说来奇怪，何明澈忽然感觉到小九的声音变得很远，远得像是从世界的另外一端传过来。她以为自己是被猫屎猫尿呛出了幻觉，整个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人也仿佛要飘起来了。
　　“放我出来吧，我快要被臭死了。”她讨饶。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什么人踹了一脚，伴随着小九欢快的声音：“下去吧！”她整个人猛地往前，像是被从过山车上推下去了一样坠落。何明澈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闭着眼睛尖叫起来。
　　但这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两秒钟。就在何明澈感觉自己都快要尿出来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已经触到了坚实的地面。她死死地扒着，直到确认自己不会再继续往下坠落，才敢抬起头来。
　　“看吧，说你怂，你还真的怂。”小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明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以一个四脚着地□□一样的姿势十分不雅地趴在地上，而自己身处的地界是一方非常宽阔的平台，建筑倒是颇有苏州园林式的诗情画意，只是兽角飞檐更加精致一些，颜色也只有黑灰或白。四周有十来根宏伟的立柱，再抬头往前看，眼前是一片非常宏大的城池，颜色肃穆却不失现代气派。
　　她看见平台下面是人来猫往川流不息，头顶时不时还有母鸡一样大的鹦鹉和乌鸦拍着翅膀飞过去。像是城中高铁一样的列车在街道中央呼啸着穿梭，车身上印着斗大的广告“2018，铁牙城欢迎您”。
　　空气中飞舞的两根猫毛钻进鼻孔，何明澈顿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怎么搞的，望乡台今天又没人打扫吗？”小九不耐烦地用力地甩了甩身子。
　　“这……这是哪？”何明澈趴在地下，磕磕巴巴地问。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地狱啊。”
　　这时候何明澈才看见，自己身边站了几只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猫咪，但跟之前她看到的猫咪不同的是，他们都变得非常巨大，令何明澈想到大兴安岭里的东北虎。毛耳朵还是毛耳朵，小尾巴还是小尾巴，所以可爱还是可爱的，然而……总觉得一张嘴就能把自己的脑袋吃下去。
　　“又有新宿主来了啊……”她听见其中一只猫跟同伴窃窃私语。
　　“没错没错。”同伴连连点头，“之前地狱经济还行的时候新来的宿主不少，但是过望乡台的时候这么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哎呀，而且身上也很臭！说不定她家的猫砂盆，已经有两三天没打扫啦……”
　　说着两只猫咪叽叽咕咕地笑着走开了。何明澈这才发现自己还四脚着地地趴着，赶紧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起身来。
　　她转过头，发现小九也变得跟自己一样大了，肚子也显得圆鼓鼓的更加肥胖。可能是听到了刚才那两只猫说的话，她脸色有点难看，黄里带绿的玻璃球似的眼珠阴沉沉地盯着自己，脸盆一样的大脸怼在自己面前。
　　“你……变好大……”何明澈一时语塞，比比划划地说道。
　　“不是我变大了，是你变小了。”小九说，“不然你以为自己怎么进的猫砂盆？”
　　“我死了吗？”何明澈呆滞地说。
　　话音刚落，她脑壳上就挨了小九出其不意的一爪子。
　　“——刚才就应该把你打死！跟我来吧。”
　　如今的何明澈已毫无办法，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她走。所谓的地狱，所谓的望乡台，所谓的狮子一样大的猫咪，她如今是一点概念也没有，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路边种着整齐的不知名的树，枝头白色的果实几乎垂到她脸上。何明澈偷偷戳了一下，指尖冰凉的触感十分奇妙。她抬起眼睛，看见树上蹲着的乌鸦正偏着脑袋用一双亮黄色的鸟眼看着她。
　　“快走啦！何明澈！”小九在前面喊道。
　　“噢……噢噢！”如梦方醒的何明澈连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面前小九的屁股随着她一步一步迈开，胖胖地摇啊摇；在这个令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陌生的城市里，何明澈终于按捺住了自己忽然想要戳她一下的恶趣味，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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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母亲忍不住要来发一个花痴
小九真的是好可爱。
太可爱了。
现在正在我腿上翻着肚子脸臭臭地打呼噜。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