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师之女》希虚

9、舟上强敌

　　江灵药急冲上前，将水囊中的井水引到李无忧胸前。

　　水利万物，御水术天然便有疗伤之用，那井水在江灵药的引带之下，青光流动，直沁入李无忧伤口之中。

　　江灵药伸手一探，只觉李无忧气息微弱，若有若无。

　　原来李无忧在生死关头，掷出酒坛，刹那之间，已将烈酒冻为寒冰，将霹雳阻了一阻，化解了一成攻势，同时身子后纵，将全身真气尽数向前推出，又化解了四五成攻势，但这霹雳何等凌厉，即使只余下四五成的威力，也足以劈山裂石，千面老人的血肉之躯，若非近七十年的功力护体，早已当场毙命。

　　江灵药手指微颤，不住唤着“外公”，“外公”，那边厢归暮云已和敌人交起手来。

　　只见艄公船伴早已吓得躲到船舱之中，船尾舵旁，站着一人，脚下一步未移，双手左挥右扫，一道道游离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响，不住向归暮云射去。

　　那人正是先前低头做饭的驼背汉子，自三人上船以来，始终一声不响，闷头干活，三人全然没有加以留意，谁知他竟会突施暗算，此时他身子挺得笔直，身材颇为高大，双目凛然，如冷电一般，哪里能和刚才那普普通通的驼背联系在一起。

　　归暮云白衣飘飘，在一道道飞电中趋避游走，双手大开大合，一道银龙水鞭在那御电之人身周旋绕不止，越收越紧。

　　那人行若无事，招数绵密不绝，竟是毫无破绽，归暮云的水鞭每欲攻入，总被他一掌击散，掌心犹如火炭一般，竟似丝毫不惧归暮云的水鞭。

　　原来四大宗法练到炉火纯青之后，都能高进一阶，御水师施展幻术，御火师驾驭闪电，都是此理。

　　归暮云突然双拳一攥，水鞭突然断成数十节，每一节都化成一把锋利的冰刃，向那人身子蓦地扎了下去。

　　那人“嘿”地猛一吐气，伸出右手，身子原地转了一圈，竟将那数十把冰刃一个不落地接在了手中，大喊一声：

　　“还你！”

　　右手一扬，冰刃如雨一般射向归暮云。

　　归暮云急忙催动御水术，冰刃急速融化，落到他身前时，已重新化为液态，重重砸在他身上。

　　归暮云只觉身子上下剧痛钻心，那人踏上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抓起一条帆绳，将归暮云靠在桅杆之下，双手双脚全都紧紧缚住。

　　那人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碧绿色的粉末在绳索上，说道：

　　“绳上有毒，最受水宗法吸引，你可小心别叫它沾上水了！”

　　归暮云只觉手腕脚踝被勒住的地方，立时如火烧一般，干燥时尚且如此，一旦自己施展水宗法，毒气定会延烧入体，一时也有些六神无主。

　　那人忽然伸手在归暮云下巴上一捏，脸颊上一摸，笑道：

　　“小伙儿长得倒是挺俊啊！”

　　归暮云再也忍耐不住，呸地一口，向那人脸上啐去。

　　这一啐，归暮云不敢用上水宗法，那人轻轻一侧，便即避了过去，他却也不怒，笑道：

　　“你叫那千面老人爷爷，这可是真是假啊？”

　　原来这人奉命前来追缉李无忧和江灵药，小的定要活捉，老的却不必留活口，待听归暮云叫李无忧爷爷，而且使用的也是水宗法，世上水师早已几乎灭绝，还道水月宫遗孽竟不止江灵药一人。

　　虽然对归暮云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此事牵连重大，若他真是水月宫后人，自己却杀死了他，日后杨坐观问起，那可干系不小，因此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将他拿住，却不将他杀死。

　　归暮云心想：“他问我是不是千面老人的孙辈，看他这神情，我若答不是，他只怕立下杀手，我若答是，那可惹上无穷无尽的祸患了，到底怎么回答是好？”一时踌躇不决。

　　那人等了片刻，见他闭口不答，好生不耐，突然一探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说道：

　　“你若不出声，我扒光你的衣服，把你送到江里喂王八，哈哈！”

　　说罢竟真的猛地一撕，将归暮云胸前衣衫撕下一大片来，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胸膛来。

　　归暮云从小养尊处优，从没受过这等屈辱，只觉江风拂体，那人两只眼珠贼忒嬉嬉地在他身上打转，莫名感到一阵恐惧，又羞又愤，双颊竟自发起烫来，白玉般的胸口也竟泛起一层绯红。

　　那人笑容渐渐凝住，眼睛直盯在他身上，忍不住慢慢走近，舌头在下唇舔了一舔。

　　“你...你要干什么？”

　　归暮云见他神情异样，不禁心生寒意，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忽听一声娇斥，江灵药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那人头顶，手中握着一把冰晶小刀，向那人颈后插去。

　　那人头也不回，手掌向后高举，掌中犹如无数只小鸟齐声鸣叫一般，响声震耳。

　　忽然紫光一闪，一道轰雷应声从头掌中炸出。

　　江灵药的身形顿时化为一片虚影，轰雷从她身上直穿而过。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又是幻术，还没看出我是杨家的人吗？”

　　突然眉头一皱，身子快捷无伦地一闪。

　　冰晶小刀铎地一声，钉在了甲板上。

　　“幻术和实体相结合的攻击吗？有趣，有趣！”

　　原来江灵药的化身是假，化身手中握着的小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片冰晶，敌人如果只看破了化身，不知假中有真，虚中有实，便会被冰晶小刀刺中。

　　没想到那人一直站在船尾，懒得移动，反应竟是如此神速，刚才那一闪，竟不比他手中飞电逊色。

　　江灵药蹲在外公身旁，刚才这一击，她要同时兼顾给李无忧疗伤，又要将自己身形隐去，又要变出化身，又要佐以冰晶小刀，还要将冰晶和化身对接在一起，不致错位，进而被敌人发觉异样，其中的辛苦程度，真是不比一场恶战轻松。

　　一击不中，已损耗了大半真气，不由得暗自喘息，勉强调整呼吸，蓄积体内力量。

　　那人望着一步之遥的那柄小刀，再也没有轻敌之色，缓缓站起身来，向江灵药一步一步走去。
　　只见他眼睛一眨，双瞳中竟似突然布满了细小的火焰一般。

　　杨家天眼。

　　江灵药望着那双眼睛，心底生起一股强烈的憎意，竟将面对这恐怖强敌的惧意都已盖过。

　　“小姑娘，记住我叫杨睚眦，你失踪了十一年，今日便是此人免去你逃亡之苦。”

　　说话之间，双手一路在身旁空中点去，每点一下，便有一个球形闪电在空中现出，在他身旁漂浮。

　　杨睚眦从船尾走到船中，身旁已浮动着十几个球形闪电。

　　江灵药双手按着甲板，眼睛牢牢盯住杨睚眦的脚步。

　　甲板上下，人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得可怕，耳畔只听见球形闪电嗡嗡作响，两舷江水不时拍打船身。

　　杨睚眦望着江灵药，突然歪嘴一笑，右手向前一指。

　　十几枚球形闪电，如炮弹齐发，呜呜作响，朝着江灵药射去。

　　众人只觉船身一颠，只见两道水墙突从船舷两侧铺天盖地一般升将起来，如洪涛一般，涌入甲板。

　　江灵药双手交握，两道水墙合二为一，化为一道厚厚的壁垒，横在甲板当中。

　　球形闪电击在水墙上，绽放出一朵朵电花，散出无数缤纷交错的细小分支，像无数小蛇一般，蜿蜒一阵，便即消失不见了。

　　杨睚眦脸上微微现出一丝讶色，随即手指掌挥，将一道道飞电射向水墙。

　　江灵药双目怒视，身子微微震动，却仍抵挡住了杨睚眦的猛烈攻击。

　　杨睚眦见闪电攻不过去，索性停了手，竟就地坐了下来，笑道：

　　“小妮子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说完，竟合上了双眼，打坐聚气，一副以逸待劳的姿态。

　　江灵药见他停止攻击，心中暗暗焦急，只觉真气一刻不停地从体内流逝出去，实不知还能挺多久，当下只得捱得一刻，便是一刻。

　　杨睚眦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江灵药也在水墙另一面盘腿坐下，似乎一面聚气，一面支撑水墙，水墙厚度似乎有些变薄，好省却一些力气。

　　杨睚眦心知自己如果再次出手，江灵药立时便会补充水源，当下淡淡一笑，也不徒劳费力，只是过得片刻，便伸手抬足，虚张声势一番，令江灵药以为他要攻击，白白浪费体力加固水墙，几次之中，却又真的攻击一番，令江灵药防不胜防，不堪其扰。

　　江灵药苦苦支撑，运起李无忧传授的聚气之法，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生发出来，但是损耗也是极巨，终有断流之时。

　　二人盘腿而坐，身下影子越来越长，太阳慢慢从客船右舷落了下去，在江面铺开万道金光，犹如一匹锦缎一般，云蒸霞蔚，霎是好看。

　　东北角天空，却是阴云沉沉，不住向南掠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片刻间已压到天心。

　　只见半边天空是阴，半边天空是晴，阴晴对半，实是壮观无比。

　　船上诸人，却是各怀心事，谁都无暇看这奇景。

　　忽然霞光一收，西边天际渐渐暗了下去，转眼之间，黑暗吞没了整个夜空。

　　此际阴云万里，远处星星点点的，自是渔家灯火，而非星辰倒影，更加见不到月亮。

　　众人所在的船上无人点灯，漆黑一片，只有那高高的水墙上，反射着远方点点渔火的微光。

　　江灵药突觉面颊上一凉，竟是下起了雨，心中不觉一喜，雨助水势，这可对她大大有利。

　　只听甲板上雨声渐密，先是滴答几下，转而啪嗒连声，最后哗哗响个不停，整个江面都笼罩在了大雨之中。

　　江灵药只觉雨水源源不断地汇入水墙，顿感精神一振，忽然想到：

　　“我可真傻，我怎么不把水墙向前推去，将那姓杨的逼入江中？”

　　正要依计行事，忽听归暮云一声大叫。

　　原来他手脚上洒了特制毒粉，沾水即化为毒气，渗入肌体，此时雨水倾盆而下，他手腕脚踝登时如火烧铁烙一般，初时还忍着不出一声，后来毒气攻入体内，神志渐渐昏迷，再也禁受不住，不由长声痛呼起来。

　　江灵药心中一紧，事不宜迟，连忙站起身来，不惜真气地将水墙一推，洪波冲荡之下，向前移了数尺。

　　杨睚眦跳起身来，忙以飞电还击，阻挡水墙，奈何江灵药骤得天助，他再厉害，也是一介凡夫，怎是这漫天大雨的敌手，眼见水墙推到了身前，只得心有不甘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失守，自是节节败退，江灵药推着水墙，向前越走越快，几乎如小跑一般，水墙飞速前移，杨睚眦再也顾不得还击，转身一纵，向船尾跃去。

　　便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随即一声巨震，犹如在众人耳边炸响，电光转瞬即逝，一照之下，却将甲板映得雪亮，杨睚眦犹如一只老鹰一般，带着一团黑影，贴着甲板，向船尾掠去，忽然双脚落地，凝身站定。

　　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电光一闪而逝，甲板上复归黑暗。

　　江灵药将杨睚眦的诡异笑容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突觉不安。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天空。

　　只见杨睚眦再次出现在电光中，手臂直直伸向天空，猛地一声暴喝。

　　江灵药只觉满头发丝根根直立。

　　一道天雷朝她头顶直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