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何当共剪西窗烛》碎花剪刀

22、无题

　　【四十】

　　表面寒暄几句过后，由于路上被一些小事耽搁了一会儿，没过几个时辰便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原本以番邦皇室的习俗与礼节，招待客人应当于长桌上一同用餐，餐点全数用大型容器盛放，这些你都听白起提到过，而周棋洛和赫连舒也曾细细地为你叙述过，并邀请你，在一切都摆平之后，去番邦做客。

　　然而今日，尉迟渭身居摄政王一位，却一反常态，在殿中摆起了筵席，并按照你们大魏的礼节，每人一个酒桌，美其名曰，“以魏礼待客”。

　　此话一出，苏瑛和你面上无波，心里则已经有了数目；白起眉头一蹙，手指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剑柄；凌肖本就性格极为桀骜，不屑地轻笑一声，但他心里明白，此处不该由他出声说话，于是仅仅只在嘴角勾出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嘲讽与讽刺之语全权交给梁王殿下来表述。

　　而李泽言也不负众望，眼底冰冷，故作恭敬，但却没有向对方行礼作揖：“那本王先谢过摄政王殿下了。”

　　俞如镜以侍卫的身份跟随，始终低头不语，锦婵则面带不解地望了她的皇叔一眼。

　　你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低声叹气。

　　或许是因为从小于皇宫之内长大，而锦婵的母亲杨皇后，又煞费苦心地将她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品行端正，心地纯洁而善良，甚至都见不到她父亲李泽淮的一点影子，因此她根本无法感觉出李泽言对待尉迟渭的不同寻常的态度，也无法听出这二人对话间的言外之意。

　　这份单纯，曾几何时你也拥有，却迫于无奈只得丢弃。

　　希望锦婵不会和你一样，被迫丢弃这份单纯，学会“察言观色”。

　　尉迟渭一挥手，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番邦男子扛了些木制矮几入殿，整整齐齐地于王座下的两侧摆好。

　　几名大力士退下时，番邦的美人便端着酒菜佳肴进入，将盛放在小碟子内的小菜放置于矮几之上。

　　你在诡异的沉默之中，专注地观察这些宫人们，发现除了刚才那些搬东西的大力士以外，那些端着酒菜进殿的女子也都是习武之人。

　　衣着打扮可以掩盖，但是手脚动作姿态和眼神却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去的。

　　“诸位请入座。”尉迟渭依然维持着诡谲的笑容，一抬手道。

　　原本要与女眷坐于同侧，且落座于锦婵身侧的你却被凌肖抢了先——这小子故意抢在你前头坐到了你的位置上，还对你抛了个满不在乎的笑。

　　死小子……你瞪了他一眼，只好转身跟在白起身后入座。

　　白起将你和他弟弟的眼神拼杀尽收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自家娘子还是小孩子脾气，竟跟凌肖这小子一般见识。

　　用膳前客套了几句，所有人都将筷子拿在了手里，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动筷，两人除外。

　　尉迟渭和锦婵。

　　锦婵见到桌上的菜品，表情似乎很是愉悦，却没有察觉到除她之外的你和白起等人都盯着她瞧。

　　你们全身紧绷地望着她正要将一块炙羊肉放入口中，俞如镜差点将手中的木筷都给握断，白起甚至都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收于指尖，随时准备弹射而出击落锦婵筷间的羊肉。

　　“公主，方才在马车上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语气嫌弃不羁，声线却清澈透亮，是凌肖，“你已经很重了，抱起来跟个猪似的，不要再吃这么多了。”

　　你们纷纷松了口气。

　　锦婵正欲回堵凌肖的话，却在一抬头间发现了他神色异样。

　　你看见凌肖对着她极轻地眨了眨眼，与白起相似的琥珀色双眸落在了她的木箸之上，状似轻松地勾起唇角。

　　好在锦婵并非蠢钝之人，立刻放下了羊肉，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实则心里已经慌乱地跳了好几下。

　　她发现凌肖的兄长白起并未出言训斥凌肖，而在与凌肖对视时，她瞥见了坐得与尉迟渭最近的李泽言望着她紧张的神色，便会过意来。

　　幸好，幸好凌肖提醒了自己……她心有余悸地自唇缝呼出一口浊气，便听见尉迟渭的问话：“呵呵，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已有婚配？本王见你似乎十分喜食我们这里的羊肉，若是愿意与我们番邦联姻，自然可以尽情享用这里的美食！”

　　锦婵一愣，而你眼神锐利地扫向坐于高台王座之上的人——该死的尉迟渭，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恐怕要让摄政王殿下失望了，”凌肖轻笑几声，抬手向尉迟渭送去一揖，眼神毫不畏惧，与其争锋相对，“公主殿下已经与本侯有了婚约，大魏律法严明，规定男女之间定下婚约，除婚约者可解除，任何人都不可进行干预，还望摄政王殿下，见谅。”

　　【四十一】

　　“哦？”坐于大殿最高位上的男子脸色阴沉下来，面色不善，言语带刺地问凌肖，“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南定侯凌肖，也是公主倾心之人，摄政王殿下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就算是本侯亲自开口，公主也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凌肖漫不经心地举起酒杯晃动着，接着向尉迟渭挑衅一笑，修长的手指举着玉质酒樽缓缓倾斜，晶莹的酒液直泻而下，没入了小碟子盛放的菜品之中。

　　尉迟渭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

　　你明显感觉到身侧的白起有些紧绷，搁置在膝上的手已然紧握成拳，而坐于王座之上的尉迟渭表情又非常难看，他生怕自己这弟弟会被此人押入番邦大牢里去。

　　凌肖言下之意确实过激，然而真要为了这么几句话，为了锦婵下嫁番邦而将得罪自己的凌肖送入牢狱之中，这番邦的摄政王怕是度量也忒小了点儿。

　　不过今日的凌肖小弟这张嘴，倒是讨喜得很。

　　你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锦婵，小丫头拼命压抑着上扬的嘴角，眼里闪动着明媚的光芒——他今天虽然冲动了些，但是却不顾一切堵上了自己的所有，为的就是不让锦婵嫁入番邦。

　　你瞧了瞧仍然嘲讽地微笑的凌肖，又别过头看了眼双眉紧蹙的白起，不合时宜地笑着摇头。

　　这白家当真是出情种。

　　老大为了你，说要得罪皇帝带你私奔，这老小为了公主，直接当堂顶撞番邦的摄政王，把对方噎得够呛。

　　不过没想到，这尉迟渭竟步步紧逼：“联姻一事关乎两国邦交，若是本王派出使者前往大魏，相信大魏的皇帝陛下一定会认真考虑此事，想必要摆平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南定侯，自然是不在话下！”

　　你眉头一皱，这摄政王一番话说得着实不要脸，凌肖自然是有一肚子话能拿来噎他，可站在他的立场，却始终没有最大的杀伤力。

　　你决定帮一把，不仅仅是为他，也是为了锦婵。

　　凌肖表情一沉，正想要反驳，你却抢在他前头，站起身，表情平静地对尉迟渭作揖，说道：“摄政王殿下，微臣自知人微言轻，但有一句话，微臣还是要说。微臣与公主殿下同为女子，自是能够体会她的心思，婚嫁之事，自然希望与自己的心上人成婚，若非如此，自当生不如死。”

　　本想着劝诫对方收手，却没成想，你竟引火上身。

　　尉迟渭调转枪头，直指你和白起的婚约：“祁阳郡主如此言论，难道是觉得，自己才是维系大魏与番邦友好邦交的最坚实的纽带么？”

　　你一愣，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浑身冰凉，锦婵向你投来担忧的视线，而凌肖一听，已然愤怒地站起身来，正要卯足了劲向尉迟渭开嘴炮，没成想他大哥狠狠地一拍桌子，声音冰冷道：“原来尊贵的番邦摄政王殿下，已经落魄到需要觊觎有夫之妇，与女子联姻，才能维系与大魏的来往了吗？”

　　“你！”尉迟渭也拍桌而起，怒目瞪着坐在底下的白起，却显然被这么一句话堵得不知如何反驳。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你们这些人中间最能怼人的家伙还没开口，现在他即将收到李泽言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一击：“若是让您的侄子尉迟洛坐在这个位子上，他绝不会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强迫远道而来的贵客。”

　　尉迟渭视线锐利地扫向李泽言坐着的方向，却被他冰冷而阴沉的目光惊得后背也沁出了冷汗。

　　敢打他手下之人的主意，尉迟渭不仅仅是触了李泽言的逆鳞了。

　　他简直是活腻了。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李泽言自矮几之后起身，衣料摩挲之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想，却听得尉迟渭头皮发麻。

　　李泽言半垂下眼帘，踱步走到他座位之下的正前方，缓缓抬头望着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形挺拔，平静的眼神之下翻涌着惊涛骇浪：“敢问摄政王，可否让本王与挚友周棋洛，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