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异类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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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面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神，想做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
死亡。
哈尔想起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曾在那些被保存下来的画册上面见到过原本属于他们的月亮。他们的月亮上有着一层浅灰色的阴影，那巨大的、苍凉的、布满尘埃和撞击坑被困在超高度真空中的天然卫星会把反射的日光变得冷清清的。它总是藏在他们家园的阴影下，看上去总是欲语还休。但不是现在，月亮不是火星，火星在更远的地方，因为地球庞大的引力——它在颤抖。
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等到地球距离火星最近的时候，恰好是大气的气温最适宜的时候。空气凉爽了不少，至少不像之前的日子里一样，必须要乘坐特殊的交通工具才能行走在地表。湿度也大大下降，那些顽强的草籽竟然开始发芽，地面上绿茵茵的一片。那些纤弱的植物在徐徐微风中伸展着脆弱的枝丫，它们会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短暂吗？
他们长久生活在黎明的熹微中，期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天明。哈尔有时候做梦会想起那天的事情，他梦见他们在夏季大三角的注视下拥抱，巴里的眼睛里有大海和天空，有飞机飞过蓝色苍穹时闪亮的光。而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他失去了方向，他们倒在草地上，他听见心跳也听见呼吸——就像是他以为做梦的那个时刻。接着，刺耳的铃声就提醒他：要从梦中醒来。于是哈尔穿好自己的制服，把那个象征身份的徽章别在衣服上，外面传来引擎的巨大轰鸣声，他透过窗子就能够看见火星红色的影子，不亮不暗，上面大概是起了风暴，朦朦胧胧的一片。
“做好准备，小伙子们，我们今天要去远一点儿的地方。”
“你想过未来吗？”他们一起某个并不算干净的角落里，汗津津的皮肤贴在一起。空气被他们说不清楚意味的气息填满了，人们的脚步声他们听不见，他们不会经过这里。
他听见他们的呼吸声，慢吞吞地回荡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人造的光源从被忽略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在丁达尔效应之下，他们可以看见很多细微的尘埃。哈尔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光，却太远，就算是抓住，也只会投在地板上一小片颜色稍浅的阴影。
“我想过你飞过晨昏线，太阳慢慢地沉入地平线或者升起来——你还记得我们顶小的时候那些仍能够看得见日升月落的日子吗？”他听见巴里的声音后转过头去，发现后者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他扭了扭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够找到更舒服的姿势。“我想过你会看见日落，但最好是看见太阳升起来，人人都说太阳已经不能带给我们温暖了，但我相信，只要有明天，就还有希望。”
等到哈尔第一次摸到货真价实的飞机时，原野上顽强的种子开出脆弱的花来。空气湿漉漉的，却不算闷热，人们排成一列，站在人造的羽翼之下，面向着遥不可及的黑暗。地上有一些浅洼，当他们排成一列行军的时候，人类的双足就会搅乱水熊虫原本平静的家园——或者不，微小的生物可以生活在一滴即将被阳光蒸发的露珠里，也许一片洼地就像生活在地球上人类所能看见的整个宇宙？
主不在乎，我们不在乎。
他的同僚在惊叹，为了这即将属于他们的人造奇迹。但飞机甚至宇宙飞船都不是人们应该最在乎的东西，更应该在乎的是他们将要触手可及的天空，以及在漫长的流浪之后在比邻星照耀之下复苏的新家园。在那钢铁羽翼之后，有一个明亮的光点，耀眼得就像是没有月亮夜晚的天狼星——那颗远在八光年之外的星。
那是木星，他们正在接近木星。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也许有些人会扳手指算着这个日子。更年长的人会谈论起当他们还是地上居民时的所见所闻，他们会谈论起梵高的星空和永不止息的赤红风暴，后来出生的孩子却不会好奇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在今天集合前，他把那幅自己和巴里的相片塞在上衣口袋里。
久违的植物气息让哈尔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他的教官并未察觉到队员的异动，只是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他们将要接触的飞机和飞船的一切。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遇见什么，在端起餐盘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糟糕的食物让他想起来儿童时期尝到过的美味，人群分布在不同的桌子上，想一锅被煮沸的开水。他们小声的讨论连起来就成了海岸的涛声。
他们谈论起很多东西，谈论起很多他们能看见但是他们生活在地下的亲朋好友看不见的东西，那就是天空和星星。哈尔又会想起那个又夏季大三角的梦境，把一口索然无味的食物塞进嘴里。他想起那个被用来告别的日子，巴里风尘仆仆地走就像他风尘仆仆地来时一般。那个日子看上去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仔细回忆起来又仿若是昨日的记忆。
年轻人们凑到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谈起性来。这样的卧谈会偶尔会在他们地面上的栖息处展开，窗帘被拉上，熹微之光却顺着缝隙透露进来。那个话题是他们好奇又禁忌的一部分，也是茶余饭后不重要的一部分。命名时间才过去十几年，人们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需要爱。爱不是氢元素，爱也无法让他们逃离每一个人都必定经历的厄运。一本旧时代的书被翻了出来，年轻人们争相传阅，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里面两个主角为了所谓的爱所做的一切，并且想不明白那究竟有什么意义——那颗闪耀的木星近了，也许更近。
……烟花、沿着海边漫长的沙滩向前，我的母亲曾经讲过她能够记得起的这些场景。过去的人们执着于这样美丽而虚幻的东西，现在的人们批判他。但群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烟花，明天我将要飞向苍穹，飞过日期交替的地方。我将会看见太阳升起，你见过那个闪着光的大家伙了吗，我希望你能看见。很多人对此感到害怕，人们会害怕未知的事物，会害怕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但更重要的拥有战胜恐惧和迷茫的勇气。
“你在写什么？”旁边的人一把夺过信纸，但只是攥在手里没有看，“我以为你会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什么话题？”他说着，一把抢回自己的信纸，这个念头这种东西都是按需分配，来之不易。
“前面那个家伙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说所谓的流浪地球计划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地球本来就是平安无事的，但我们却要离开家乡。”
他信誓旦旦地说，哈尔环视周围他未来同僚的脸——他们都是在这场淘汰赛下的胜出者，很快就会真正地触摸到天空——也许他们的年龄和外貌都有差别甚至连说话都带有不同的口音，但却都讨论着同一件事。
某种意义上，那是空穴来风。
但凡有机会到达地面的，总是会看见那无处不在的顽强绿叶植物的幼苗。一半天空永远阳光灿烂，另一半天空却永远被星光注视，这造成了地球表面的温差。风总是在吹，因为对流而起的风在现在没有一刻有停歇的机会。管教他们的长官常常提起那个繁盛的时代，那个时候不需要聚精会神就能够看见日升月落。那个时候家园总是沉睡在一个稳定的轨道的怀抱中，人们就在那片不冷不热的大地上繁衍生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坠入爱河，他们不用去思考爱是什么，因为爱被刻在基因里，每个人都知道——而现在，群星就在他们的头上，黎明却仿佛永远不会到来。
太阳啊，我的太阳，为什么有人看见你离开我们的视界却不感到恐惧。孩子们的脸上应该有泪水，他们要用火把点燃庆典，每个人都会在等离子的喧嚣中看见明天。
太阳啊，我的太阳，明天还会回来。明天他仍旧是温柔的宇宙之眼，注视着我们正在逃离将被冰封的蓝色星球。
地球，我的流浪地球。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异类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