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煈夜行》煈鬼

4、回家

　　且说赫连玄卿召唤出三位灵元老儿，却也不为对付墨邱离与墨门两位尊师，只撇过他三人，望那杆冥枪而去。
　　为势所逼，墨青冥与齐桓不由退后。冥枪虽为冥器，却也有着自己思维，沉闷已久，好容易得一逍遥快活，断然不愿随便降人，哪怕是灵归侍者也不可。
　　而与此时，在湖底守护冥器的水龙也一发挣出水面，断然要阻拦人将冥器带走。
　　面对此等水兽，赫连玄卿明显力量不济，玄天烈龙不由皱眉，“几时未见，你功夫差到如此地步。”
　　赫连玄卿不由苦笑，“多日未动筋骨，当真差了不少。”
　　玄天烈龙，“小小一水兽，何敢如此狂妄。”
　　赫连玄卿道：“它乃水中千年神龙，断然不是简单水兽而已。”
　　玄天烈龙不欲多言，一旁赤尾龙稽耜摇头叹息，“作何神龙，不过水泊妖龙罢了，在此助纣为孽，断然该杀。”
　　赫连玄卿止住二者，“只将冥枪收复即可，莫要枉害性命。”
　　赤尾龙喾蠡发笑，“你倒变得这般慈悲起来。”
　　赫连玄卿没有时间再多言语，只引他三位前去驱逐水龙收复冥枪。
　　而费劲爬上高空的阔落，带霍囹尊几人欲要偷袭，却被白奎提前发现，转身尾巴一扫，几人随坠马下，慌得那边墨青冥与齐桓等人来救。
　　少卿趴在白奎背上，望下面一幕不由发笑。转头再看一旁君泽，趴在黑奎背上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脸色着实不好。少卿担心，一时却也急不得。
　　且说赫连玄卿收复冥枪一战甚为复杂，只待到寅时，方才将冥枪收复囊中。不便与墨门众人纠缠，拜归三位灵元老儿，唤黑白二奎入元体，携两小儿夺路出城，此时君泽已昏迷不醒。
　　但见人夺走冥器，墨邱离又如何肯善罢甘休，然心中早知结局，一时竟也无可奈何。墨青冥与齐桓不愿就此罢手，遂携叶灵鳯等众人出城追拿。阔落心中亦有不甘，带霍囹尊几人同往。
　　少卿与君泽被带回住处，赫连玄卿草草收拾一通，连夜携小儿奔出家门。却正欲追来的墨青冥等人，躲与暗处，眼睁睁看人将自家房舍放火焚烧。少卿在男人怀中不由皱眉，“老爸，我们去哪？”
　　男人摸摸他脑袋，宠溺一笑，“我们回家。”
　　少卿看那边火焰冲天，口中喃喃，“这不正是我们家么？”
　　身后男人将他揽进怀中，“我们回真正的家。”
　　……
　　长夜漫漫，夜雨戚戚，道门城池亦陷在一片淋淋雨声之中。
　　君法殿内，一盏青灯孤幽幽亮在飞鹤几上。侍尊者庞淵伏在案上昏昏欲睡，满身疲倦之态，殿外一阵雷鸣，也未将他吵醒。
　　倚在靠中的元易灵嬍睁开双眼，望门外看了看，眉心一尊额钿映烛光作亮，略显慵懒悠媚之态。他本太初老祖坐下三弟子，现今道门二当家，卿伊阁大当家，妘灵姒妘老板。这几日道门尊主元清伏翟出门在外，门中事物暂交此人打理。
　　已近黎明，天色渐缓，疲倦而不欲沉困，推开笔墨纸砚，披上薄衫，元易灵嬍度出殿门，站在栏阶之上望一片夜雨淋漓。
　　“报————————————————————————————————————————————————”
　　一声尖叫撕裂夜的沉寂，小探报庆忌驾黄色小马车凭空乍现，自半空堆起一列尘烟，速度极快，刹车不住，被元易灵嬍两根手指轻轻一捻，方才免去一场车祸。
　　但见十五公分小人儿，黄袍黄帽，一路疾驰，风尘仆仆，满身狼狈，元易灵嬍蹙起眉头，问，“何事如此狼狈？”
　　庆忌摘帽与之行礼，报，“寅时之时，南方之向，天有异动，墨门城池遭不明人士攻击，现龙四尊，湖水倒流，天雨难降，各处消息封锁，似有大事而发。我等拼尽性命方才夺路而归，报与二当家。”
　　“不明人士？”元易灵嬍轻喃。
　　庆忌再报，“颇为厉害，墨邱离与门中尊师還祁祖干都未及对手。”
　　元易灵嬍，“起因为何？”
　　庆忌摇头，“暂时不明。”
　　元易灵嬍，“结果如何？”
　　庆忌摇头，“暂时不明。”
　　元易灵嬍微挑眉角，心中正无可奈何，此时又有探报甪端凭空而来，亦是十几公分身高，却是一身红袍铠甲，立在半空英姿飒爽，拱手与人施礼，报，“寅时，墨门城中现幽冥古刹，后被一人携走，墨门尊主墨邱离与两位尊师身受重伤，少主墨青冥与墨邱离大弟子齐桓追拿，至今无果。”
　　元易灵嬍，“去向何方？”
　　甪端，“正是吾门，貌似是我门中之人。”
　　元易灵嬍，“先时尊主可有派遣何人去往那里？”
　　甪端摇头，自言不知，这时侍尊者庞淵自殿中走出，道：“有，然按各门约定条例，倒也不像是他们。那人本领高强，能够将墨邱离与两位尊师打成重伤，可见不为普通。”
　　元易灵嬍微微蹙眉，“您之意……”
　　庞淵，“当初九大幽冥古刹被尸九打落各处不见踪迹，现今不知觉间已有六件归位，何人所为众所不知，今日又生此事，无论如何都为各门各派生益，又似我道门中人，依老朽猜测，难道会是……”
　　话至一半，未再继续，元易灵嬍拂袖，望夜雨沉沉，心中念起早年一人姓名，却也不想提及。经年日久，当初他既擅自离去，一晃这些年，早已让人记不清他眉眼，如今再提，断然心中有所不悦。
　　元易灵嬍轻轻叹气，与空中两小人儿道：“再探。”
　　庆忌摇头，跳下马车，抓了自己车轱辘摇头，“早与你讲过，黄色招雷劈，来时路上遭难，车坏了，吾体亦愈来愈差，再探不得。”
　　元易灵嬍不睬，甪端却也道：“那人隐去周身灵气，行路奇离，此番我等便再寻他踪迹不得。”
　　庞淵不由奇怪，“既是本领过天，又如何愿意路行？”
　　甪端,“那人身边携带两小儿，均是肉体凡胎，着实累赘。再想那幽冥古刹并非一般冰刃，附在身上更是沉重，方才选择路行。”
　　庞淵点头，让他二人先行下去将歇，随后皱起眉头，“墨门明知那是幽冥古刹，墨邱离又如何胆敢私藏？”
　　元易灵嬍冷笑，“当年尸九祸乱，众门派自情势威逼中结盟成军，未免有所牵强。先如今百年已过，未再大乱已是大幸。墨邱离非庸人，算年岁也近归宗之际，为墨门着想，不免要做些什么打算。”
　　庞淵“唔喏”一声，目光暗沉，“莫不是有事隐瞒？”
　　元易灵嬍未作回答，只问，“尊主还需几日归？”
　　庞淵，“大约□□日。”
　　元易灵嬍，“如若依步更，从墨门至此需几时？”
　　庞淵，“若疾行，大约二十五六日。”
　　元易灵嬍叹气，“看来非我来管不可。”心中略有一丝恼意，拂袖转身进殿。
　　庞淵在后无奈苦笑，此般人物，果真不是当家材，亏得当初老祖明眸慧眼。
　　……
　　说少卿与君泽被老爸赫连玄卿携带，一路望道门而去。男人隐去自身灵气，让人探寻不得，而在后追击者更为头痛。眼见那人一路悠悠荡荡不急不躁，然而偏偏追他不上，着实让人心中恼恨。
　　齐桓叹气，“他明摆着戏耍我等。”
　　墨青冥自然清楚，却也不愿多语。只瞧前面那人一路望东，东方落坐道门城，心中不免疑虑，倘若他真为道门中人，此番之事便更要麻烦棘手起来。
　　时至天晚，少卿跟随父亲在御门城中客栈将歇，更夜之时，楼下吃饭喝茶。御门虽为小派，却也热闹繁华。客栈人多，桌椅匮乏，偶遇一拼桌老者，白衫飘飘，仙风道骨，身边随一小童，十五六岁，眉眼清秀，唤为道满。
　　茶间小叙，说至最后，老者问人，“已撰圣尊，召书赐名，你还认自己是凡胎肉骨？”
　　赫连玄卿闻言不语，老者摇头一回叹息，而后看他身边小儿，莫名兴来，扣桌吟诗，“烛照本东阳，西斜幽荧殇。故友不相见，冤仇化成汤。君心莫知己，风华惹尘荒。怕是儿醒来，刀剑血流汪。”
　　少卿年幼，不明其意。君泽冷漠，不欲理睬。赫连玄卿浅浅一笑，与人施礼，未再言语，后携两小儿上楼而去。
　　老者喝茶，道满一旁微蹙眉，“旧日尘烟已成殇，现世红尘盛在央，假装忘记，总比把伤口裸露与人好。”
　　老者轻笑，“该来总要来，伤痛迟早，不过时间早晚。”
　　道满叹气，与人沏茶，不再言语。
　　墨青冥众人来到店里已是夜半时分，客人尽数歇去，厅中只剩茶保与那老者和道童。道童伏在案上沉睡，老者单单盯人不放。
　　墨青冥等人订房不与计较，阔落却被看得周身不爽，“你瞧我做什么？”
　　老者浅浅一笑，“本为上乘仙，偏沦不伦人，可怜，可叹，可悲矣。”
　　阔落蹙眉正要与人说话，被身后大哥拉住，墨青冥来至老者面前，拱手施礼道：“老人家可是与我等说话？”
　　老者看手中茶杯青瓷，不答他话，只又念道；“世间青梧桐，沼中沉叟翁。若问红缘好，昆玉正择东。”
　　众人不明其意，阔落心中不耐，“装神弄鬼，若在我门中，早将你惩治依法。”
　　老者抬眼看他，哼笑一声，刚要再说，一旁道满醒来，拖住他衣袖，一边与人笑道：“施主莫怪，吾师已醉，言语不当但请见谅。”
　　阔落，“茶也醉人？”
　　道满微微一笑，“酒醉人，茶亦醉人。”
　　阔落冷笑，伸手要揪那老者看个清楚，道满拦下，双手合十在胸前，“红尘缘命本无姓，怎奈城归道不兴。往来一遭受人谴，痴儿悟醒到冥厅。失言相劝，吾等之罪，为谢无礼，此有宝珠一串，虽无通神之用，但也保施主今生德善。”
　　言语时从怀中掏出一串木珠，本是开光之物，坚固沉香。然阔落对之无趣，转身与霍囹尊等人上楼而去。墨青冥自知那木珠不凡，瞧人有意相赠，也不推辞，接在手中，与人道谢，方才离去。
　　老者还在喝茶，口中自语，“愚人不知真善假，误把圣人作庸瞎。”
　　道满轻叹气，“师父，我们钱财已空。”
　　老者摆手，“钱乃身外俗物，要其何用？”
　　道满沏一杯茶，“吃喝行住总得一些。”
　　老者捻须“唔”作一声，许时方回，“那便不吃不喝不行不住，所谓清修无度，需将万物化零。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总要度我等入得冥泉。”
　　道满喝茶摇头，心中感叹，佛道不相为谋。
　　清早，赫连玄卿避开众人目睹，携两小儿继续行路。出客栈门前，又闻听厅中老者自言自语，“升天入地求三遍，两处茫茫皆不见。待到魄散魂飞时，方知吾命本为仙。”
　　赫连玄卿浅而一笑，与人再购一壶新茶，方拜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