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穗禾和润玉）》桃夭99

28、第 28 章

　　造化神奇，济风堂众人眼看着本该迅速枯萎下去的小郡主颜色一日比一日好，举手投足见于正常人无异，甚至异想天开的以为是上天慈悲。可每日的脉象在告诉他们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润玉连日来被洞庭湖一事折磨的身心俱疲，但到底还是记挂着凡间的穗禾。这日他得了空便往长林王府去。之间昔日里不可一世的骄傲公主如同失去了庇护的雏鸟一般，蜷缩在床脚处，见他来了眸光一闪不闪。

　　“知道么？我现在一点也不敢出这个房门，到处倒是他们，可是大哥已经没了，嫂嫂去了琅琊阁，连平旌也去了甘州。送平旌走的时候我怕极了，每天都想着他会不会同大哥一般再也回不来了。”穗禾说着把自己抱得更紧“还有外面的那些医师，他们看我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我更不敢去见父王......”

　　这般模样着实刺痛了润玉，他突然有些后悔了，终是与她在天上相处有些嫌隙也不该叫她来人间经历着一遭。还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更为痛苦。

　　润玉将穗禾抱上床，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就像呵护一见稀世珍宝：“平旌不会有事，你大嫂也不会有事，至于你大哥，你要相信此时他已入轮回去了一个祥和安宁的地方。”

　　穗禾仍是不信，攥着润玉的衣袖道：“可是平旌走得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一尾白孔雀，一个素戎装的男人抚着我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再三承诺他会回来，可是最后他到底还是失言了。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个梦，可我醒来之后却哭得难以自已，你说奇怪不奇怪？”

　　穗禾说着无心，润玉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梦里的男人只怕是穗禾的生父了！

　　原以为穗禾只是哀痛，却不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凡人之躯忆起了仙生之事，看来这场劫难于穗禾怕是要尽了。

　　话说穗禾这边凄风愁雨，旭凤和锦觅那边相对要好多了。

　　自从锦觅被软禁在了上阳宫，除了旭凤，所有人在皇帝的默许下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原本旭凤隔三差五都要闹上一闹，可接连出了这么多事，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旭凤到底还是不敢妄动了。到底还是拿出些储君的模样帮扶政务，随侍左右。也曾数次上长林王府探望，但都被穗禾拒之门外。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皇帝驾崩。

　　自平章去世后，长林王府虽朝政知之甚少，皇帝为了护佑长林一脉，特许了长林王铺政之 权。荀皇后虽不喜，但也明白这是最后的安排，只是当他看见旭凤身着黄袍迎面走来时，本因欣喜的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旭凤为人本就任性狂妄，登基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几次随心之举已惹的群臣不满，更是加深了外戚荀氏与长林王府的层层隔阂。

　　一朝天子一朝臣，穗禾知道长林王府终有鸟尽弓藏的这一天，她不过是在等着时机的到来。无论外界如何的风起云涌，她都固执地守在长林王的身边。她知道父王还未平旌正在谋划着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他还要拖着油尽灯枯的身子勉力支撑着。而穗禾也整夜整夜的和不了眼，一日比一日的惶恐。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长林少帅，四品怀化将军萧平旌，抗旨出征，集天时地利人和斩大渝二十万皇属主力于马下。

　　然而这场不世之战没有为长林王府迎来任何荣耀和谅解，人人都在说他们欺君罔上，目无君主。穗禾倒是没有多义愤填膺，她握着蒙浅雪的手笑得凄惨：“是了，在他们眼中人人都是追名逐利，心怀叵测之徒，于他们讲忠义二字，简直是对前线将士的亵渎！”

　　美人白发，英雄迟暮。随着长林王的倒下，长林王府终于走到了尽头。新帝收其兵权，令平旌离京守孝，并趁机对长林军改编。

　　旨意实在长林王的葬礼上，由旭凤亲自颁发。穗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旭凤了，此时此刻只觉过去的相亲相伴市场天大的笑话。眼前的人对她父亲的葬礼视而不见，对她长嫂的悲痛视而不见......还是说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旭凤此时之举实为不义，所以也不敢多留正要匆匆离去，却在回廊的一角遇见了穗禾。她瘦了很多，这是旭凤看见她的第一反应。

　　“穗......穗禾！

　　眼前的人也不接话，转过头悠悠的看了他一眼。

　　“穗禾，对不起，这也是我的无奈之......”

　　“旭凤，你知道么。自我记事起，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你与我而言是与众不同的。”穗禾微微抬头直视前方的落日余晖“所以总是知道你从不喜欢我，我也告诉自己没关系。可今时今日，我才明白，你不配！”

　　旭凤一怔，不知是因为穗禾淡漠的态度还是那句“你不配！”

　　“为人夫婿，你配不上我十数年的初心不改！为人君主，你配不上天下万民的供养，更配不上我长林王府的一腔碧血，两代忠魂！”说完也不看旭凤，就这么轻轻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带起一丝风浪，徒留满地的残阳。

　　长林王出殡那日，黑云压城堵得穗禾心口发闷，当长林王府的匾额被摘下的那一刻，穗禾心有所感，呕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平旌的怀里。

　　看着眼前惊恐无措年轻的脸庞，穗禾的脑海一片清明，哪里有什么长林郡主，这不过是鸟族穗禾里的一场劫罢了。她想笑，想伸手抹去少年脸上的血痕，可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哽咽的说道：“别哭......二哥......”在少年不甘愤恨的眼神中闭上了双眼。

　　后据大梁史官记载，长林郡主萧氏于其父出殡之日，悲痛交加，旧疾复发，吐血而亡。帝感其忠孝，特许以公主之礼入葬皇陵，其兄拒之，携其骨于父兄同葬梅岭。后幽居琅琊守孝，三年不出。

　　又一年，先帝丧期已终，太后荀氏欲选荀氏女为新帝后，帝拒之，赐婚于族兄元启，后不顾群臣反对，强立圣医族圣女锦氏为后。太后深厌之，拒不受礼，遂搁置。后夜秦余孽范我大梁，帝亲征。太后因锦氏问罪于圣医族，族长惶恐，自裁以保全族。锦氏愧之，服毒自尽。帝闻讯返京，悲痛不已，遂弃寡母弱弟，天下万民不顾，殉之，谥号勇。留昭置有三，一曰立幼弟元时为帝，二曰与锦氏同葬，三曰废除圣医族旧制。太后大怒，大丧之时，拒着丧服，指天而骂，细数勇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罪。

　　又一年，莱阳王萧元启以勇帝死因不明，新帝无寸功存德之由起兵谋反。太后为护幼帝中流矢而亡，死前直呼勇帝误我大梁社稷。后长林王萧平旌出山，起兵勤王，此难遂解。

　　后时局稍微，幼帝替兄发罪己诏，细数勇帝十大罪状，后废其谥号，迁出皇陵，发配圣医族于西北，责令其永世不得返京。后每逢皇家盛宴，皆以勇帝之事告诫后人，后世人渐渐皆以凤太子称之。

　　妈耶，红尘劫终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