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11、是非缘由糊涂论 阴差阳错心嘁嘁（下）

　　贾敏躺在橡木凤凰于飞八步床里，层层帐幔遮住了春雨的寒气，却遮不住淅淅沥沥的雨声。熏笼里燃了上好的香碳，香暖宜人。
　　都说春雨贵如油。转瞬已是三月，林家大姑娘也已过了满月，贾赦等人辞别林如海、贾敏，预备打道回府。
　　贾敏同林如海苦留，然盼君千日终有一别，确定贾敏已无大碍，自是不会再长留。
　　笑嘻嘻的贾珊不忘叮嘱林姑父:“定要记得给妹妹戴玉佩，下次再来，教妹妹打络子玩。”
　　林如海笑应了。
　　又跟贾瑚说:“以后想看什么书尽管来问姑父，姑父也等着看你青云直上，连中三元。”
　　贾瑚约摸十岁，已是懂了些人情世故，更是懂了科考之艰难。
　　有人蹉跎半生，有人疯魔一世。人生百味，历届科举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吐了吐舌头，贾瑚讪讪道:“姑父，瑚儿乃家中嫡长子，纵使不考科举，日后也是要袭爵的。”
　　林家历代皆是诗书之辈，当下正色道:“祖辈余荫怎可磨灭读书人的铮铮傲骨。”
　　看他低下头，似有悔意。林如海又道:“我林家亲族中与你年岁相仿的后进晚生，多是闻鸡起舞，囊萤映雪。你若这般不思进取，只想吃你老子的，那以后便不要喊我姑父了。”
　　在林府这些时日，因着贾珊喜欢读书，自是常请教于林如海，也喜欢这个学富五车的姑父。对他的话，更听得。
　　林如海也觉得贾瑚甚是聪敏，极有慧根，常指点于他。不愿意看着读书的好苗子，摧折于勋贵世家的温床之上。
　　这番话似当头一棒，贾瑚闻言一震，眼里的自满、骄傲、怯懦，皆是褪了几分。
　　贾瑚登时恭敬地对林如海拱手三拜:“侄儿受教了，多谢林姑父教导。”
　　林如海捻须含笑点了点头，贾张氏同贾珊也是对林如海拜了几拜。独贾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看这个瞧瞧哪个，不知道好端端的都拜姑父作甚，也跟着拜。众人啼笑皆非，又取笑了他一回。
　　再说这四人乘船一路北上，端的是春风十里花开似锦。
　　曾有言“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千里江南，渔米之乡，正当草长莺飞的时节。那沿途江河之中野鸭、肥鱼、鲜虾、河蟹，各色水味自是看得生长于北方的四人，并一干丫鬟婆子长随们眼花缭乱。
　　乱哄哄立于船首，七嘴八舌看周围船家撒网，又见了大片的鸬鹚、鹈鹕等水鸟，惊叹连连。
　　众艄公许是见多了北来的客商，也不恼众人惊了鱼，笑嘻嘻地撑了小舟子来推销自家的产出。
　　因着闲来无事，四人兴致来了，遂与几个铜板拿了两篓子各色河鲜来，自己动手来烹调。
　　再说这所乘画舫，其乃是林如海寻了族里行商的一支本家商队里的。也是姓林，家中兄弟几个，排行老三，故相熟之人皆唤其林老三。
　　因赶巧要北上押送一起子时兴的织造品，送贾赦一家倒是两全其美。而贾赦因着林如海，同这林老三吃过几顿酒。
　　两人称兄道弟，如今恰好同路，又是阳春三月，芳菲满面，自是美哉。
　　这林老三，别看生得是矮短身材，又黑不溜秋其貌不扬，这捯饬河味来，倒是个中好手。
　　拎了贾家众人买下那两篓子不说，又差伙计至周围艄公处再搜罗些食材。
　　伙计们四散了去，不多时又拎了鳜鱼、肥鸭子、黄鳝等回来。林老三告了罪，自去倒腾不提。
　　倒是馋得这头等的人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目光灼灼似是恨不得把船烧个大窟窿来。
　　直到林老三派人来喊，贾赦闻着那味儿是三步并作两步，步步生风。贾瑚和贾珊也是欢呼了一声，偷偷咽了咽口水。
　　至画舫二楼，林老三作为东道主，几人分宾主坐了，向众人指认讲解。
　　“这道叫‘雪花蟹斗’，乃是自‘芙蓉蟹’而来，需将那蟹肉蟹黄仔细剃出，合炒了，再配以火腿等料，待出了菜，用这小蟹壳盛了，红白透亮，一口下肚鲜爽极了。”
　　四人下了箸儿，更是腹中馋虫难耐，巴巴儿等着林老三继续分析。
　　林老三也有意卖弄，又指了一盘细细道来:“这道叫‘松鼠鳜鱼’，乃是取那野鳜鱼，改刀下油锅炸至表色金黄，再用新鲜狼逃果熬的酱汁入味挂色，形色皆似红毛山松鼠，故名之。”
　　又昂头挺胸得意道:“这道菜初尝鲜咸，后转酸甜适口，万岁爷可是亲口夸了‘第一味’的。”
　　随后又捡了几样甚么母油船鸭、响油鳝糊、龙井虾仁、红白奥灶面、腌笃鲜等，细细说了。
　　最后又上了精细的蟹壳黄、梅花饼儿、袜底酥等，并一人一小碗糖粥。
　　说起这糖粥，却不是配了糖的粥。而是熬得香糯的白粥，配了色味极佳的红豆沙，色鲜味美。
　　红得是春满人间一口甘，白得是玉雕雪团香两靥。好一个江南，好一个食味天堂。
　　至此宾主尽欢。林老三又拍胸脯打了包票，这路上的伙食他尽皆包圆儿了，定叫几人吃痛快。
　　又经不住贾珊贾瑚软磨硬泡，承诺到得日后，送个擅苏杭菜的厨子去，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