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红龙女巫》云飞鸟

51、第一更

　　人死去后，灵魂脱离□□，由披着黑斗篷的夜神之子塔纳托斯牵引着度过遗忘之河，来到被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看守的冥界入口。刻耳柏洛斯乃世间最可怕的怪物之一，这一段旅程过去之后，进入冥府之亡灵将再也无法返回人间。一些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功进入冥界的亡灵，在人世间游荡，被称为鬼魂。虽然人类害怕鬼魂，但实际上鬼魂的能力有限，甚至不如怪物魔物危险。说实话，与巴拉斯害怕的鬼魂相比，他肿胀的脸在微弱火光下更可怕。

　　艾莉抬起手指上的火焰，照了照巴拉斯，笑了起来，“你如果现在能看到自己的脸，应该不会觉得鬼魂吓人。”

　　巴拉斯浑然不觉，他背靠着冰凉的石壁，沉浸在对亡魂的想象中。如果说人类为何如此惧怕鬼魂，这个问题，不如说人类恐惧死亡，恐惧来自阴间暗夜的寒冷气息，恐惧有去无回的未知。这种恐惧如此巨大而深刻，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孑然轻松视之。巴拉斯也只是个15岁的男孩，在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死亡的阴影从未侵袭过他，自从到了翡翠森林里，一切变了样。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不仅仅是他，对于艾莉，对于罗兰，对于绿儿也是如此。可能有人外部表现得比他轻松许多，实际上，谁都能感觉到那丝若有似无缠绕身体的冷意。

　　哈迪斯镇守着冥界，偶尔来到阳间，不过是为了检查是否有阳光射入地缝抵达黄泉。无边的黑暗，令凡人寒颤，却是哈迪斯乐趣之源。

　　暗夜。大雨倾盆。

　　即使心中知道只是幻象，雨点砸落的声响也能轻易刺激神经。艾莉不由得伸长脖子，探头观察雨帘，以及祭坛上的人影，大雨模糊了视线，远处士兵们盔甲的光晕，好似夜雾中圣安斯的街灯。耳边雨声噼里啪啦，如密集的鼓点，她觉得血液上涌，脑中闪过一千种念头。

　　水汽似乎都弥漫到了他们所在的石缝里。

　　“这些幻象，是真实存在的幻象，还是我们脑中产生的，只有我们能看到的？” 她问。

　　艾莉手中的火苗若隐若现，黑暗中可依稀辨认出绿儿，巴拉斯和罗兰的脸。

　　此刻的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么？他们的旅途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罗兰嘴角带上了笑容，眸子却泠冽，“现在，让我们先来解决现实问题。”

　　他冷冷瞥看远处的幻影，说道：“这些幻影来自何处，又是因何而触发？一路走来，并没有异常，至少没有我们能感受到的异常。锡金族的武器和用具只能证明当年这些士兵在这里留守过，算不上太奇怪。黑色的大理石，如你所说，可能是火烧过的痕迹，也可能是祭祀冥王哈迪斯的特殊用品，也算不上太奇怪。坍塌的建筑，荒芜的祭坛，看上去和中土大陆里任何一处被遗弃的废墟一样。比起湖中宫殿，这里再正常不过了。”

　　“这里真的很阴森森的。” 艾莉叹气，“比起这儿，我可能更愿意待在湖中宫殿。那里风景多美啊，有日光，又暖和。”

　　巴拉斯也连连点头，罗兰挑挑眉说：“那儿是挺不错的，如果没有艾奥丝在就更好了。”

　　艾莉：“…… ”

　　谁说不是呢。

　　艾莉打了个哆嗦，她摇摇头，努力摆脱掉艾奥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忆起从橡木林一路过来见到的景象。青苔，石块，月光，许许多多的柱子，以及站在神殿石基上看到的祭坛中心石砖砌起来的符号。那些符号……艾莉微微扬起头，眯起眼睛，她试图捕捉一点思路中的小火花。

　　罗兰问起大家在鬼火出现前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碰触了特殊物品，或者走到了奇怪的地方，绿儿和巴拉斯摇摇头。他们那时正站在原地，四处打量，并没有过特别的举动。巴拉斯还记得自己那时正在整理衣领，期望着以此能多抵挡一些灌入领口的凉风。

　　“也许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卢卡…… ” 想到这里，绿儿突然变了脸色。他们走到这里，都是卢卡领着来的。如果卢卡有问题的话，他们此刻不就进入了陷阱之中？

　　“出现鬼火之前，我正在准备进入这里…… ”借着微弱的火光，艾莉抬头环视这狭窄的空间，石壁光滑，而坍塌压过来的石头断口处粗砺，地上也全是碎石。艾莉没有沿着绿儿的想法思考卢卡是否忠诚，无论如何，卢卡在面对阿琉斯时保护了他们，她有信任它的理由。她继续回忆出现鬼火时自己做了什么，“会不会，我们进入的这条石缝就是开关。我们踩到这里的石头就能触发鬼火。”

　　“如果是这样的话，卢卡经过时，幻象就应该已经被触发了。而且你踏上这里时，鬼火并没有立即出现。” 罗兰摇摇头。

　　那时，他正注视着艾莉。

　　艾莉试图蹲得更低一点，想要看清楚地上都有些什么。一些碎石，混乱的划痕。一道闪电划过，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迎接将要来到的炸雷。

　　“不对。你除了走进石缝，还使用了火焰召唤术。” 贴着艾莉的耳朵，罗兰的声音几乎和炸雷同时响起。

　　脑中一片空白，艾莉呆呆盯着手指尖处的火苗，雷声的余威刺痛耳膜。

　　她用拇指敷住火苗，食指顺势滑下，向里勾起，像是扣住了一颗芸豆。火光骤灭。

　　闪电的青白光亮蓦地消逝。一片漆黑。

　　一切暴躁的雨声停滞，他们突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脑中似乎还在嗡嗡作响，身体已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艾莉喘了口气，探头看向远处。

　　寂静的祭坛。月光淡淡洒下。

　　什么士兵，什么伊修斯，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从石缝中钻出来。地上一点儿水渍也没有，巴拉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莉默默走到殿基边缘，立在风中，俯视眼前的废墟。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总是有很多没法解答的谜题，总是有很多不可置信的巧合，她茫茫然，却又烦躁不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要等到下一个满月吗？对了，还有湖中宫殿的伙伴们，还要救援他们出去才行。她不知不觉带上了怒气，不知道是因为看不爽这令人厌恶的漫长夜色，还是在烦闷不够聪明、不够强大的自己。她觉得有一种冲动从胸膛中几乎要破体而出。迫不及待的，她想要下去看一看这个祭坛里到底有什么鬼。

　　似乎是感受到艾莉焦躁的情绪，罗兰拉住她，“你要下去？”

　　艾莉转头，露出气鼓鼓的脸。

　　“卢卡怎么办？” 巴拉斯惦记着钻进神殿里不见了的小狮子，他弱弱问道，踮起脚望了望阴森森的祭坛。“而且我们真的要去这个刚刚闹过鬼的地方？”

　　“对这个地方，卢卡比我们熟悉。” 艾莉不以为然，“伊修斯活着离开了翡翠森林，这说明刚刚出现的不可能是鬼魂。”

　　“艾莉。” 绿儿突然出声，“我觉得应该先找到卢卡。卢卡带我们来这里，他一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卢卡一直没有回应，它也可能遇到了危险。”

　　“可是我们没有听到卢卡的叫声，不是吗？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了，卢卡一定会给我们信号的。” 艾莉说。

　　“我们需要尽快去到湖中宫殿，也需要卢卡…… ”

　　“我知道你担心格伦。但是……”

　　绿儿愣住了，看着艾莉，神色意外而慌乱。

　　艾莉移开目光。

　　绿儿没有否认，高傲地抬起下巴，继续道，“我们需要卢卡带路。如果能找到传说中的杜兰德之剑，我们就能打败红龙女巫。时间不多，我们要尽快救出他们。你们不必为了谁能拿到剑而争执，无论是谁，就算是巴拉斯也好，我们说好了，谁拿到了，剑就是谁的，我们不要因此自相残杀。”

　　“最后，就算没有找到剑，不管你们一不一起，我都会去湖中宫殿救人。艾莉，我知道你认识大家不久，说到情谊，并不深刻。罗兰，我知道鲁文和拉尔夫法师只是你的近卫，或许他们就此留在翡翠森林里了，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失去了两位臣子。可是对于我来说，格伦……”

　　停下话语，她抓着手中的银弓，碧绿双眼哀伤而锐利。

　　“我们当然一起。” 艾莉走过来抱了抱她，回答道，“多少人一起进来森林，也一定要好好的一起回去。”

　　罗兰耸耸肩，无不遗憾地说：“原来我是这副形象。”

　　巴拉斯想笑，只得憋住，他郑重说道：“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诸神会保佑我们。”

　　“嗯，诸神会保佑我们。”

　　绿儿重复了这一句，好似在对着满月起誓。

　　眺望神殿，艾莉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不过，找到杜兰德之剑，可没有这么容易。没有人知道这把剑在哪里。”

　　“也不是。” 罗兰笃定道，“至少我们知道杜兰德之剑在祭坛出现过。”

　　艾莉和绿儿疑惑地看向他。

　　“如果幻象是真实发生过的话。伊修斯手中的剑一定是杜兰德之剑。” 罗兰望着阴影中的祭坛。

　　他们回忆起骑在马上的伊修斯，黄金盔甲，以及在他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剑。

　　罗兰继续说道：“伊修斯遇到了某些事件，失去了几乎所有士兵，丢失了剑，逃了回去。于此同时，阿丽亚与郝恩族也消失了。森林里还活着的亲历者，目前我们知道的，魔蛇肯特，小狮子卢卡，还有一些人鱼。”

　　罗兰并没有指出他们应该怎么做，只是给出冷静的分析。

　　神殿上风大，吹得大家心头纷乱。

　　看了看空荡荡的祭坛，罗兰向艾莉问道：“你想怎么做，先去祭坛还是先把卢卡带出来？”

　　艾莉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果断说道：“我更想知道祭坛和幻象是怎么回事。”

　　“那就去吧。我和你一起。” 罗兰温和地说，云淡风轻。

　　“会危险哦。”

　　“嗯。” 罗兰淡淡回答。

　　烦躁的情绪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胸口一团暖意，艾莉点点头，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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