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91、第二位调率者

　　沈空终于醒了
　　当沈七叶看着他和周明阳走出卧室，到处找东西吃，心头的阴霾都散了。
　　沈空洗漱完喝了点粥，一点也不带歇地处理留下来的事情。
　　玄月伤重变小，短时间里没法恢复，但因祸得福，脖子上的黑纹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也就是装饰作用。
　　绵绵就严重多了，周明阳给它喂了太多血，障都长出来了，被血激发的凶戾气得慢慢养着，才能消下去。
　　然后是周明阳的眼睛。
　　他看不见，还畏光，平时用画了符的黑布蒙着。就像李医生说的，眼部组织没有问题，更多的还是非科学层面的东西。
　　当时情况紧急，沈空危在旦夕，他们用尽了手段，对逆转大阵一点办法也没有，魔眼是唯一能破阵的东西，但这个代价太大了。
　　“你用来‘看’的那部分灵魂随着魔眼一起失去了，因此失去了视觉。等灵魂愈合，你就能回复视觉。不过魔眼毕竟特殊，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沈空摸摸他眼睛上的黑布，“你的另一只魔眼即将孕育新的规则。到那时，你和那只眼睛取得联系，魔眼的力量会再一次回到你的身上。”
　　周明阳将他的手摘了下来，习惯性地放进自己掌心里摩挲。
　　沈七叶坐在两人对面，撸着膝盖上的缺面，笼子里的绵绵喵个不停。
　　他看向沈空：“他们我心里也有数，你自己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破了洞就是破了洞，人醒了，洞还在，该漏的灵力还是往外漏。他本人倒是和瞎了的周明阳一样接受良好，淡定得仿佛小命快没的不是他。
　　“你这不是在找解决办法吗。”
　　“我又不是万能的！”沈七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里没轻没重地揪下来一缕毛，痛失毛发的缺面怒而扑他脸上，以牙还牙揪走几根头发，光速闪了。
　　“你的身体属于正常人类，无法长时间负荷过于强大的力量。之前你身体就不太好，现在好了，等灵力漏光，你就会变成人干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沈空被这个比喻逗到了，露出来一个浅浅的笑。
　　沈七叶心力交瘁，摸了把脸，随口嘱咐两句就开门出去了。
　　他没跟这俩祖宗住一屋子，周明烨这个不差钱的直接把对门一套房也买下来，他俩住一块。
　　周明阳拉了拉他的手：“你真的没问题？”
　　“沈七叶不是一般人，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还像个怪胎。”
　　沈空伸了个懒腰，双腿直直往前伸，带着上半身慢慢从沙发上滑下去。
　　“他收养我那会儿，就和妖怪混了不知道多久，天生对妖怪有股亲和力，琢磨出来的法术都是前所未有的。有时候造出来新东西，他灵力不够，施展不出来就扔给我，也都成功了，天知道一普通人类是怎么做到发明出自己也不能操纵的法术的。给他点时间，总能找出解决办法。”
　　话音刚落，两人手腕系在一起的草绳就断了。灵力微微溢散了些，吹得桌上茶碗的热气歪歪扭扭向上飘。
　　周明阳熟门熟路摸出一根草绳，系了回去，于是那丝热气就又直了回去。沈空全程舒舒服服半躺着，一点动手的意思也没有。
　　只不过，自始至终，两人手就未曾分开过。
　　热气袅袅升腾，无声散开在房间里。
　　安静了片刻，周明阳冷不丁问：“你在看什么？”
　　“嗯？”沈空收回了目光，“我在看外面，又起雾了。”
　　“沈先生说的能现妖怪的雾吗，也是个麻烦东西。”周明阳看不见，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阳阳。”
　　“怎么？”
　　沈空坐直了：“你真的看不见了吗？”
　　周明阳双眉一动：“这点我总不至于骗你们……”
　　他的话音淡了下去，他确实看不见，但莫名就是知道，沈空忽然凑近了过来，直直对着他蒙着的眼睛。
　　太近了，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下来。
　　片刻后，沈空呼出屏住的那口气，又躺了回去：“你眼睛好了以后，帮我把障除了吧。”
　　……
　　南姜大学，下午四点半。
　　下课铃声响起，还沉浸在讲课里的老师猛然惊醒，清了清嗓子，匆匆吩咐学生把没讲完的课件看一看，就宣布了下课。
　　他一走，死气沉沉的教室响起了细细的嘈杂声。
　　“隔壁宿舍晨儿不在，他今天请假了？”王乐康戳了戳自家班长。
　　“他抢到了‘破邪号’的票。”吴思诚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卧槽，这兄弟家里有人啊？天上地下水里，全市就这么一艘轮船能离开南姜，船票都排到明年去了，这也能插队？”
　　他还没说完，喇叭已经在催人离开了：“请各位老师和同学尽快返回宿舍，各班班委请到宿舍楼门前统一领取盒饭。”
　　“盒饭快吃吐了。”有同学抱怨。
　　旁边有人回：“我今天看了外卖，硕果仅存一家奶茶店还开着，据说他们家要做快餐了，限量不配送，赶紧排队去，晚了就没有了。”
　　“这邪门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小长假之后，邪门气候就开始了，每天不管下雨天晴，一到黄昏五点的时候，就开始下大雾。
　　一开始只是薄薄的一点，像燃了根蚊香，凑近了才能看见那一点飘渺的形状。后来越来越厚，直到三天前，雾气浓到了半夜走路会撞墙的程度。偏偏全世界就南姜有雾，一看就不是寻常东西。
　　官方称大雾是季风和湿气引起的，南姜地理位置特殊，雾天还要持续一个月左右，于人体无害。
　　如果无害，怎么出南姜的飞机火车都停了，公路封闭了，唯一能出去的是一艘晃悠悠的轮船，出去前要接受严格的审查。有风声说上岸还要隔离，不知是不是谣言。
　　要是真的，这也太可怕了，这雾怕不是含着病毒。
　　夜间娱乐丰富的同学怎么会被区区门禁给吓住，有胆儿大的半夜溜出去之后，虽然都安全回来了，但无一不是心神恍惚，说在雾里看见了东西。
　　不是人，不是什么车辆路灯垃圾桶之类的日常物品，而是一些长相奇怪，衣着奇怪，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的——
　　怪物。
　　学校发现了一两次，门禁越发严格了。
　　不止学校，外面能玩乐的地方也早早关了门。路上多了巡逻的人，外地口音，穿着的制服也很奇怪，不佩戴标志也没有警棍，到点了就会让在外晃悠的人回去，不凶，也不像保安。
　　吴思诚从里头见到几个家族里的熟面孔后，就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个情况。他倒是不担心学校的安全，只是心里一直挂念着没来上课的两个人。
　　放假期间，吴思诚去锦城找过他们一次，那次周明阳出了点麻烦，只见到了沈空，结果现在沈空也不见了。两人至今没消息，也联系不上，前两天两人的家长还来办了病假手续。
　　回寝室的时候，吴思诚和王乐康在门口遇到了许瑞，这姑娘跟风在宿舍养起了猫，被喵主子整得焦头烂额，今天刚给它打了疫苗，巴掌大的一只英短蔫巴巴地趴在飞机箱里。
　　“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神社不对劲，从大雾开始那满墙的铃铛集体哑火，换再新的也没声。”许瑞吐槽，“明明以前也不响，他也不嫌吵。”
　　吴思诚问：“这鬼天气这样，你家还有游客吗？”
　　“游客没有，倒是下雾了有来歇脚的小动物，不知道哪个山窝窝里的，长得那叫个奇怪。”她话题一转，“对了，你们知道明阳病假什么时候结束？我想问他养猫的事情，结果一直没回我。”
　　“我也没收到回复。”吴思诚摇摇头，“没来南姜最好，这鬼天气，来了就走不掉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即将分别时，许瑞的英短忽然炸毛，对着一边的草丛使劲儿哈气。
　　“布丁，你怎么了？那里有什么东西吗？”许瑞莫名其妙，手伸进猫包里安抚，那小猫咪耳朵背在后面，尾巴毛炸成粗粗一条，直往许瑞怀里钻。
　　王乐康好奇地想去拨那草丛，吴思诚皱着眉制止了他：“小心点，万一里面有什么毒虫子。”
　　“也是。”
　　王乐康无知无觉地收回了手。
　　满草丛的蹲在草丛里，蚁群一样密密麻麻的，静静地看着那只手从他们面前拿开。
　　只差一点点。
　　它们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张张酷似人类的嘴。嘴巴们一张一合，你一言我一语。
　　“太遗憾了，我以为今天有吃的了。”
　　“他们看不见我们。”
　　“还有别的新鲜血肉。”
　　“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这里竟然有这么弱小的东西。”
　　“我们有这么多的同伴。”
　　“快跑，除妖师们来了！”
　　毛球们纷纷躲进了草丛里，远处，一行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类往这里巡逻而来，队伍最前方是一只双眼无神的白妖，它直直飘过了这片草丛，好似全无所觉。
　　……
　　比夜晚降临得更早的，是迷雾。
　　家家户户锁门关窗，屋子亮起灯，隔着浓雾发出朦胧的光晕。商户都关了，值班保安缩在监控室里打哈欠。路上静悄悄的，巡逻队在各个公共区域做最后的检查。
　　学校的宿舍楼倒是热闹，呼朋唤友开黑的，打牌的，还有聚众看恐怖电影的，尖叫声一阵高过阵。宿管游走在楼道里清点人数，查得头都大了。
　　王乐康去隔壁找人掼蛋了，寝室里就吴思诚一个人，桌上课件翻了一半，手机响了，竟然是他那位哥哥。
　　镜头里，尚清源依旧蒙着黑布，脸上挂着像纹上去的笑容：“学校里没出什么事吧？”
　　吴思诚对着视频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没什么事，路上看到几个眼熟的，是家里的人？”
　　对面还没什么回答，传来好大一声坠物声，把手机震得嗡嗡的。
　　他皱了皱眉：“你那边怎么了？这么大声音。”
　　尚清源笑了一声：“是你那边的声音，学校笼罩着防护结界，声音会有偏差。”
　　“怎么会？”吴思诚放下手机，往窗户外看，注意到窗帘在细细抖动，灰尘从日光灯上落了下来，细细碎碎扬了一地。别的同学也听见了动静，楼上的着凳子站起来，隔壁同学“啪”的一声拉开窗户。
　　“规则修正，属于旧规则的障界必然破裂，裂缝现，里面的妖怪不就往人间跑了么。三驱以为度，那位掌权者将南姜作为缓冲带放它们进来，是瓮中捉鳖，也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尚清源说着吴思诚听不懂的话，“你们学生乖乖听从安排，不会有事。”
　　公寓里。
　　沈七叶听见声响，直接跨进了隔壁。隔壁客厅的电视机顶盒震掉了，屏幕花了一片，也没人管。
　　沈空闭目凝神，灵力绕着他旋转飘飞，游动得飞快。
　　“妖怪传信来了，在东郊，一架飞机双翼缠上平流层的蛛网，被迫降，没有火光，看不出有没有伤亡。”
　　“怎么正好赶上了下雾的点？还好东郊准备开发，到处是荒地，没多少人。”沈七叶语气里带了点焦躁，转身把风衣取下来，“周明烨一个人类不一定顶得住，我得去看看。”
　　沈空站了起来，周明阳被带着抬起了手臂，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我们也去。”
　　沈七叶：“你们才从障界回来，身体还没恢复，别去了，有事情随时联系。”
　　“是障界来的妖怪，你恐怕解决不了。”沈七叶晃了晃手腕，“况且就算带着一个累赘，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沈七叶：……确实。
　　他们住的地方离迫降点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好几辆警车已经在了。郊外这片地方待开发，早就围起了护栏，红蓝警灯闪成了片，黄色警戒带划出一个禁行区，入口几辆救护车待命，车边站着好些个医生护士，低着头窃窃私语。
　　这架势，看来坠落的人身份不一般。
　　他们刷周明烨的口令进了警戒区，周明烨手底下的人素质好，对两个牵着手的年轻人视而不见，核实完就放人进去了。
　　周明烨靠在指挥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旁边音响里放着对讲机的实时汇报。
　　他一转头，看见不止沈七叶，两个小的也跟过来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老七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他们别过来吗？快送回去！”
　　周明阳主动顶锅：“是我们要来的，术业有专攻，我们做更有效率。”
　　沈七叶知道他的狗脾气，翻了个白眼凑过去：“我可没本事管这俩上天入地的神仙。话说不都通知了航线避开南姜区域吗，怎么还有飞机过来？”
　　“本来是从隔壁市上空走的，撞上了雷暴天气，不得已才从南姜绕开。”
　　“说起来，我听说内谁调研回来了，今晚要出席一个外交峰会。”沈七叶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不会吧……”
　　“是他。”周明烨头疼得捏捏眉心，“几个重量级的领导已经到了，他赶时间，没法绕更远的路。这下会也不用开了。”
　　沈七叶冷汗都下来了。
　　指挥车里，探测镜头里白茫茫的一片，对讲机传来“A组未发现异常”，“B组未探测到生命”的汇报，小队分几个方向搜寻郊外区域，随身携带的专业设备源源不断传来空气密度和信号分布的信息，坐在监视器后的几个年轻信息员回着“收到”，脸上显而易见的茫然。
　　“东郊东到东湖，西到新城铁路，总共几百亩的荒地，脚程快的半小时的能跑个直线。就算雾大，也不至于二十分钟了什么也没找到。”
　　沈七叶瞄了一眼两个警员，示意周明烨能不能讲。
　　“说吧。”周明烨挥了挥手，“这雾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沈七叶点头：“附近妖怪探过了，飞机这是撞上了天上的‘蛛丝’，降落的时候把整片蛛丝都勾下来。在我眼里，现在东郊团着厚厚的蛛丝里，迷宫一样，别说你们了，我们都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蛛丝？什么鬼东西。”周明烨皱眉，“能烧吗。”
　　“能，但容易刺激到里面的妖怪，它一暴走就难办了。”
　　车厢里一个戴眼镜的信息员抬起头：“报告，A2组电信号发生波动，在正东偏南十五度方向，距离指挥部两公里。”
　　他的脸上有震惊怀疑，但是努力压制住了，依然认真地做自己的事。
　　周明烨拿起对讲机：“A2组戒备，慢慢深入，B组支援，间隔三百米，持续接收定位。”
　　“让他们撤回来吧。”沈空忽然说，“人我们两个进去。”
　　周明烨神情严肃：“不行，你们还是学生，没必要涉险。”
　　“‘云蛛’抽取人类情绪织网，有爬进人脑的特性。”沈空淡淡地说，“你想让他们里面的谁脑子里带只蜘蛛出来？”
　　在场的人：……
　　空气一下子陷入寂静，后面怕虫子的警员哥哥脸都僵了。
　　周明烨深吸几口气：“不可能只让你们去，我给你们调一支小队，老七，你也给我进去跟着。”
　　然而，经过协商，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队长跟着两人往里走，其他人相隔一段距离应急。而万年留守人员沈七叶，依然留在外面做接应。
　　“要不是我负责总调度，我一定要跟着去，好好看着他们俩。”
　　周明烨面无表情，眼含杀气地斜了一眼沈七叶：“他俩要还是一身伤回来，你就完了。”
　　沈七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