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53、第三面双鸾镜

　　周明阳把药片和衣服检查了一下，除了到处都印着杉树的图案之外，都是普通的东西。好在他学过一点急救，把脱臼的手固定好，一身伤草草处理了一下，顺便换上了衬衫长裤，也差不多能出去了。让他惊讶的是，衣服竟然都是他的码。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扇门已经无法阻挡他的视野。
　　他控制眼睛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好了。
　　外面是两个游走着的妖怪，它们苍白无色，手里举着长长的竹竿，在色调上和之前啃食他的妖魔鬼怪们是一致的。比较奇特的是，它们的外貌远没有之前那几只狰狞，而是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泥人一般，做工粗糙，连缺陷的地方都一模一样。它们手脚的部位浑圆无趾，脸部扁平没有五官，仿佛戴了一个随意捏出来的面具，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周明阳往那眼睛里望去，看到了一片苍茫的空穴，里面盛着苍白的灵魂。他从里面看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也无法判断它们在想什么，或者说，这种模板化的妖怪根本就无法思考。
　　这是奇怪的，任何妖怪都来自于愿望，它们多多少少有自己的执念，像这样空洞的妖怪根本不正常。但他自身也难保了，研究这个毫无意义，就没再多想。
　　他深深吸了口气，拉开了那扇格子门——送药箱的人跑得太急，忘了锁上。
　　其中一只妖怪看到房间里有动静，缓缓地把头伸进来，它们的动作迟缓得奇异，跟开了慢速似的。周明阳试探地往外面走了几步，它就拎起长长的竹竿，往他那里探了过去。
　　有反应！
　　他快速冲了出去，踏出门的一刹那，另一只妖怪也动了起来，两只长竹竿一起伸了过来，还在半空中打了个架。
　　周明阳：……这是有多木啊，完全没有成为对手的价值。
　　他对着屋内做了个手势，一跳白色的绳索从屋内激射而出，一下捆住了长竹竿，往里用力一拉，连带着没反应过来的妖怪一起扯了进去。
　　变成绳索的绵绵也借力窜了出来，周明阳见绵绵脱困，眼疾手快地把格门拉上，捡起地上的铁链，把门锁好。门里被关住的妖怪不知道是撞晕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好半天都没动静。
　　这一串流程顺利的可怕，周明阳松了口气。他仔细端详了“刚好”掉落在手边的铁链，沉默了一下。
　　不管这位帮助他的仁兄是什么人，他都不会放松警惕。
　　周明阳在大宅里慢慢地走着，这栋房子不像周明大宅那样庭院葱茏，廊桥曲折，复杂中透着精心设计的美感。这里大得如同城堡，往往拉开了一扇门，背后紧接着又是一扇一模一样的门，房间里空旷单调，一层套着一层，像是掩盖着最深处的什么东西，不知道走到最深处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他逛了许久，好几次故意不把格门关上，但始终没碰到什么人，让周明阳有一种整个城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这一切不仅不能让他安心，反而有点毛骨悚然，他像身处错综复杂的迷宫，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平面，其他人在另一个维度上，和他永远都相交不起来。
　　周明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稍微特殊点的房间，似乎是一个更衣室，各式各样的衣服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大多是西装，大小和款式都不太一样，而另一边的衣架责挂着零散的几件奇怪长袍，对面还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穿衣镜。
　　周明阳想了想，把其中一件黑色长袍当外套套在了身上。这套衣服的形制格外宽松，上衣的下摆几乎垂到膝盖，袖摆也不短。他取下支架上的绑带，左右看看，绑了两下跟绑纱布一样，肿了好大一圈，就放弃了。他又随手给自己戴了个还算轻的面具，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于是巨大穿衣镜里，就是他这样一幅古怪的装扮。周明阳的指尖触上了冰凉的镜面，除了头发短得有点不伦不类，他几乎都要觉得自己就是个妖怪了。
　　正恍惚着，他指尖的触感发生了变化，一个不注意，脚下踉跄着往前倒，眼前一花，沸腾一般的喧嚣向他扑面而来。
　　明阳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宴会现场，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其实他从到这儿来之后就一直脑子懵着。
　　这里是个宴会的大厅，确实有些城堡的意味，长长的条形桌上摆着酒水和食物，精致的杯盏茶具勾描着细软的金色枝蔓，反射出耀眼的光泽，和天顶上华丽琐碎的吊灯交相辉映。而鼎沸人声来自于参会者兴致高昂的交谈。
　　他回头看看自己来的地方，只有一篇红漆的墙面，巨大的杉树标志十分具有存在感，但并没有什么镜子。周明阳忍住了返回去摸摸那墙面是机关还是异空间门的欲望，只当自己是这宴会的客人之一。
　　没错，这个宴会的所有参与者都带着面具，穿着和他差不多款式的奇特长袍，有的人头上还像模像样的竖着犄角，让人分不清是妖怪的群宴还是人类的化妆舞会。穿梭在其中、身着侍者服的服务员倒成了最突兀的存在，可以说是真正的群魔乱舞了。
　　他不由得庆幸对自己心血来潮换上衣服戴上面具，这样他走进人群就毫不突兀了。周明阳慢慢换了个地方，装成参会者混入人群，悄悄把力量集中在眼睛里。
　　眼前光影褪去，又如繁花绽放，光线交错之间，一切本真展现在他的眼内。
　　参会者大多是戴面具的人类，也混杂着千奇百怪的妖怪。
　　周明阳走到其中一拨人旁边，人群的中心人物侃侃而谈：“……人类整容手术在妖怪外形改造上屡屡碰壁，在我的研究中，这一项目的困难的主要还是在于妖怪形体外皮分子构造世所罕有，权威研究方面的著作也是一片空白，但如果能分析出来，在我的预想中，很有可能运用于现代先进工艺，甚至是军工产业……”
　　周明阳一脸懵逼。
　　“有个没见过的，新来的？”忽然有个人笔直地走向周明阳，一靠近，周明阳就听见了那一口糙汉嗓音。
　　他微微偏走几步，离开那一群人，避免被他们听见进而围观。他偏头看了来人一眼，这人的段位似乎比较高，让他看不真切，浑身有一种违和的怪异感，让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也许也是外面混进来的什么东西，就像此刻的周明阳，笨拙而刻意地模仿周围的人。
　　那人对于周明阳的想法亦无所觉，操着混着大渣子的口音道：“新人可不容易进这个地方，你还是稍微低调点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周明阳发现，这人的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变色龙一样的小妖怪，他说话的时候，变色龙也无声地张开了嘴。
　　周明阳表情不变，点点头，在来人身上，他并没有看到恶意，这一番看似挑衅的话反而更像是提醒。
　　“喂，你在和谁说话？这个会场不准打探真实身份。”旁边走来一个长发女孩，头上散漫地贴着一张粗制滥造的纸面具，手里抱着一堆吃的，一边说还一边在往嘴里塞。
　　“好的，好的。”糙汉子口音有点无奈，“你吃的也太多了吧。”
　　“难得的免费大餐，像你这样的傻瓜才不吃。”女孩子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接过一杯梅子酒，仰头就豪迈地灌下，“啧，宴会大厨不行啊，酒味太淡。”
　　糙汉口音的年轻人：……
　　两个人斗着嘴就走远了。周明阳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前重重迷雾渐渐散去，糙汉口音的面具底下竟然是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容，和他年纪差不多。而那女孩子身上却重叠着一个半个房间高的巨兽影像，那巨兽的额前勾勒着灵动的红色的纹路，斜过来看了周明阳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
　　周明阳：……好大一只妖怪。
　　他随意拿了被果汁，努力降低存在感，贴着墙根慢慢在场馆里转着，实则寻找出口。这地方太大，东南西北完全没法分清楚，进来的门是朱红的墙壁，出去大概也是这种风格的路。然而方方正正的大厅陈列着不少古董架，弄得复杂了许多，给他带来了不少超额工作量。
　　不仅如此，周明阳好几次还撞到躲在巨大摆设后面说悄悄话的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走过一个拐角，他刚要再往前两步，就听见了博古架后面的谈话声。他庆幸地松了口气，还好收住了脚，不然又要跟陌生人打个尴尬的招呼。
　　其中一个人道：“这届‘充血’的规模之大毫不逊色前一次啊，上一次被入侵者给打断，造成了巨大人力财力损失。这回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还不受影响，尚家果然财大气粗。”
　　周明阳心神一动，‘充血’是什么？
　　然而‘充血’似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名词，并没有继续聊充血的具体内容。
　　另一个人随口应承了：“我听说上次打断‘充血’的是一位身份很不一般的大人，就是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妖怪，他是和尚家有仇怨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看不惯尚家手段太狠……”
　　“慎言！”
　　牢骚的人马上止住了话头，周明阳直觉他会探头出来看看，飞快闪到展览桌后面，果然那人淅淅索索地冒出来看了一圈：“这地方眼线太多，被听到我就完了。”
　　“没错，这里毕竟不比外头，规矩森严。”
　　沉默了一会儿，口关不严的男人憋不住又开口道：“我听说上次作乱的人，这一次也来了。”
　　他的同伴十分惊讶：“真的吗？你上哪儿知道的？”
　　“我听到有几个人在聊布防，这方面我学过一点，这次很显然是对敌警戒的架势，虽然只是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难道这次又要被打断了吗？”同伴忧虑道，“这可怎么办。”
　　“我倒是觉得，这回尚家会胜出，他们搬出了上古阵法，规模很可怕，入侵者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逃过天罗地网。”
　　他说完，对方没接话，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嘭。”周明阳听得入迷，被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展览台上一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倒在了桌面上。好在展台桌面铺着厚厚的绒布，磕碰的声音被吸收掉了，并没有引起聊天者的注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鼎扶起来，不料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对了，你知道吗，周明云森的小儿子也是业内人士，好像是叫周明阳吧。”
　　“是的，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这个人被周明云森藏了这么久，还藏到南姜那个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南姜大学缚灵和建筑工地塌陷两件事，没人能料到他也有这个本事。那老头子是个有手段的人，这下周明家也有了妖怪的助力，怕是会进一步对尚家产生威胁。”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小子是被排挤到那里去的！这世上相信有妖怪的人毕竟是少数，周明家那些个人清高得很，对此尤其看不上，那个周明阳可惨，被磋磨得连大宅都呆不下去，才去的南姜。这周明家手里有宝贝却不知珍惜，我看早晚都得玩儿完。”
　　“的确是这样。”他的同伴轻笑一声，“周明烨也是个奇人，放着好好的家族庇荫不要，亲手将亲戚们送上绝路，不愧是上层阶级众所周知的白眼狼……”
　　那人的话没说下得下去，他的腿上被泼了一杯子果汁。
　　举着茶杯的周明阳用最粗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没看见有人。”
　　他其实是想往那些人头上倒的，但这样找茬找得太明显，他不太敢。
　　另一个人很明显被激怒了：“眼睛没长？你故意的吧！我看你面生的很，难道是周明家混进来的奸细？”
　　周明阳：……戴着面具哪来的“面生”？这个人十有八九在给他扣帽子，但这帽子很有点准啊。
　　被泼了一身的人拦下了躁怒的同伴，走到周明阳面前，低头一眼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小鼎。
　　周明阳一愣，刚才才情急之下他就泼上了，手里的青铜小鼎都忘了放下，这时候被抓了正着，顿时心虚了起来。
　　他刚准备把小鼎放回展台，小鼎忽然动了动，顺着周明阳的手腕就缩进了他的袖子里，在外面看来，就是他自己把这东西藏了起来。
　　周明阳一惊，没想到这摆设还有玄机，反射性的就像把它扔出去，手却被人握住了。那只手细长苍白，瘦骨嶙峋，熟悉得让周明阳浑身汗毛直竖。
　　“怎么，你泼了我一身，就想跑？”那人慢条斯理地说着，嗓音中透着寒凉的笑意，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量，五指扣紧，牢牢禁锢住了周明阳。而他身后，光线扭曲之下，白衣女妖初露端倪。
　　“走吧，跟我去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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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倒霉事让你们开心一下。
我！今天早上！感觉腿上麻麻的好像有东西在爬！一睁眼！一条手掌那么长拇指那么粗！浑身漆黑！的蜈蚣！顺着我的腿就这么爬上来了！！！！
场面一度失控，我的惨叫把室友和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全吵起来了，有好几个妹子开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绝对能列入大学女寝最惊悚经历之一，现在想想还是头皮发麻。
后来喊来宿管帮我用杀虫剂弄死了蜈蚣扔出去了，我战战兢兢把被子拿出去暴晒，想到昨晚貌似被咬了一下，伸手一捞一条虫，以为是做梦，就没管，怕出事还去校医院转了圈。
好在这位小老弟没怎么为难我，轻轻啃了一下，再加上我自己本身属于巨敏感体质，闪得快，没咬结实，没啥大问题。
这件事告诉我们：
1.不要住一楼，不要住一楼，不要住一楼！
2.住一楼常备杀虫剂（如果你的室友恐杀虫剂，也不要放弃，说不定哪天能救命）
3.只要一天没睡，就把被子拎起来抖一抖，说不定你的被子里藏着哪位小老弟，蜈蚣蟑螂老鼠之类的……
4.哪怕明天毕业也不要放松警惕，小老弟们说不定就打算趁机给你们一个惊喜（吓）
现在的我慢吞吞码着子，腿被耳机扫到条件反射惊吓一下，并且再过十分钟就上床睡觉，没错就是被蜈蚣小老弟爬过的床。
心大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