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42、第六只伏尸

　　“别怕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沈七叶见周明阳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耳朵高高竖起，瞪着眼睛看自己，赶紧恢复平时无害的样子，举起双手也后退了几步。
　　这小孩也确实有意思，应急能力不错，除了一开始愣了一下，后来躲的那一下很果断，位置选的也不错，看来被教得很好。
　　周明阳没被他这幅随意的样子蒙蔽，他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地上的血迹、断臂和背影都不见了。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类，如假包换。”沈七叶笑了笑，“你的障碍症还没好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人类识别障碍”的？周明阳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能叫出他这个毛病的人世上仅有两个，一个是他哥，周明烨不可能往外说，那剩下的只有……
　　“你是李医生？”
　　沈七叶惊讶地挑眉：“不是啊，那时候我化名王成功，你该叫我王医生。”
　　周明阳：……还真是这个人，怪不得他哥不太信这位“神棍”，这兼职有点多啊，还有化名什么的。
　　不过真的是这么个人就没必要太担心了，周明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弦松了一半。
　　“你是诈我呢。”沈七叶看着眼前鬼机灵的周明阳，哭笑不得，“果然被烨烨给带坏了，你们兄弟两个真会玩。你是认出我来了吗？”
　　“对不起，我唐突了。”周明阳先老老实实认错，才实话实说，“没认出来，我是自己猜到的，小时候我看谁都长一张脸。”
　　“那现在呢？还是分不清妖怪和人类吗？”
　　周明阳“嗯”了一声，发现习惯性的肯定在这个语境下并不适用，赶紧摇头：“不是，现在好了很多。”
　　“那挺好的。”沈七叶笑笑，试探地往前走，小兔子并没有受到二次惊吓，就放心靠了过去，“我们聊聊吧。”
　　两人走在铺着细细松针的石子路上，淡淡的松木香气萦绕在身周，沈七叶随手驱赶走了一团不成形的飞灵，好笑地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周明阳：“不要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它们，在那些东西眼里，我们人类和地上的石头，落下的雨没什么区别，但是它们对带着强烈感情的目光很敏感，你盯着它们就会吸引这些东西的注意。”
　　“嗯。”周明阳点点头。他的脚下，绵绵变回了枕头大小的本体，打打闹闹地和沈七叶的缺面抱成了一团。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明阳侧头想了想：“我哥说你是记者……”
　　“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怎么，你看不起？”
　　周明阳懵逼之下赶紧挽回：“没有没有。”
　　……他们是怎么扯到工作高低贵贱的？他只是想问一问这位大佬到底做的什么工作而已。
　　周明阳感受到了言语上的碾压。
　　“噗，你别紧张啊。”沈七叶把掉在头上的松针拿下来，在手里慢慢地捻，“你是想问我除妖师的事情吧？”
　　周明阳尴尬地挠挠头：“是的。”
　　“没错，除妖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看你骨骼清奇，想和我学法术去除妖吗？”沈七叶语气轻快，还扬了扬手里没收起来的纸人。
　　周明阳看到那张做工粗糙的纸人胸口写着“左臂”，他马上就想到了在厨房里，倒在血泊里的一截手臂。
　　他哥一直以来很反对他接触除妖师，周明阳就没有马上回答。
　　沈七叶像是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所想一样：“你哥不想让你和我混是吧？但是你哥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普通人，无法替你做决定，你自己是如何想的呢？”
　　周明阳一愣，这个说话方式有些熟悉，最近总有人引导他自己去思考，自己去追寻想要的东西。他脑海中闪过沈空的脸和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的各种各样的妖怪，看着脚下两只打闹的小家伙，心中的躁动渐渐平息：“我不知道。”
　　回答了这么一句，周明阳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沈七叶，见他依然微笑着，并没有生气，才慢慢往下说：“我很早就能看见妖怪了，在我眼里，他们就和这世上任何存在的东西一样，都有它自己的生活轨迹，承载着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愿望，与人类若即若离。它们有自己的秩序，并不需要人类去干涉，驱除或者驱使。”
　　“每个人类看待事物的方式都不同，有的人注重全貌，有的人在意细节，我只不过是和他们都不太一样，能看到更多的东西罢了。”周明阳还想说，他现今区分人类和妖怪的方式，就是看形态和个体所掌控的力量，如果人类有了妖怪的力量，那还算是人类吗？
　　他还想到了沈空，这个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妖怪世界的人。周明阳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怕他一眨眼，沈空就消失在了人类的世界。
　　“业内人如果能有你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这么乱了。你哥的想法其实是正确的，现在的除妖界并不适合你这样的人接触。” 沈七叶深深看了一眼周明阳，旋即展颜一笑，“其实这样也好，有自己的信仰，就不容易迷失。”
　　周明阳抬头好奇地看着他：“那您的信仰是什么样的？”
　　“我？也没什么。”沈七叶弯下腰捞起一只缺面，撸了两下，“别看我这样，我还挺喜欢它们的，不同妖怪有不同的性格和思想，我看着它们，就像看到了另一个社会，研究妖怪是我毕生的追求吧。”
　　他手里的缺面“嘭”的一声，缩小成一只白色的奶猫，绵绵尖尖地“喵嗷”一声，一爪蹬开了沈七叶的咸猪手，窜回了周明阳的怀里。
　　周明阳看着笑容明亮地说着“抱错了”的男人，心中怔然，这是怎样的一种胸怀和洒脱，才能将“爱”定义为对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的感情。
　　“我大概永远无法达到这个境界吧。”周明阳沮丧道，“我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处理好，也还没找到和妖怪的相处方式。”
　　“别这么自卑啊少年。”沈七叶一手抱着他的缺面，一手摸了一把周明阳的脑袋，“你自己也许没发现，但是在我看来，你的内心世界很强大，一点也不软弱。”
　　他迎着周明阳闪光的眼睛，微微一笑：“你很像你父亲，向前看看吧，你可以的。”
　　周明阳又迷糊了：“您还认识我父亲？”
　　“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到这儿来，还没被人赶出去的？”沈七叶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哎呀，说来我们的相识也很有意思，单位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搞新闻搞到你家来了，触怒了你父亲，他一怒之下差点把我们出版社封了，还绑了我儿子。”
　　周明阳：……没想到老头子以前这么暴躁的。
　　“好在我家小魔王比较厉害，被绑到你们家没多久，又被你家豪车送了回来，你父亲也不为难我们小出版社了，这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说起来我家小崽子应该快到了。”
　　周明阳听到他谈起儿子，有点吃惊：“您家人都知道您的工作吗？”
　　“嗯，知道，妻子无法接受级离开了，我和我儿子一起生活，比别人多看到点东西又怎么样，还是一样要赚钱养家讨生活。”沈七叶一副社会老油条的样子下结论，“生活不易，生活不易。”
　　周明阳却觉得，未来或许并没他曾经想象的那样苍白凄凉。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主宅的灵堂，这里就一两个警卫在把守，连守灵的人都没有。人一少，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又浓重了几分，周明阳没进去，沈七叶挑眉看着他，也没进去。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空白的人形纸片，往天花板上一扔，手指凌空画了个看不清楚的符文，随着一阵蓝光闪过，纸人飞了回来，上面写着一个字，肠。
　　看着脸色猛然苍白的周明阳，沈七叶笑容灿烂地扬起手中的纸片：“要不要寻宝？”
　　零星阳光洒落在周明阳深色的眼睛里，即使他的面色还苍白着，眼底也焕发出透明而清澈的光芒。
　　……
　　周明烨戴着手套亲自采集证据，这活他不干好多年了，手法都有些生疏，收到周明阳信息的时候，他捏捏鼻梁，马上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什么最近的分尸案件？你在做什么”
　　对面周明阳的声音有点心虚：“呃……寻宝？”
　　“……寻什么宝还要分尸案的档案？尸块吗？”
　　周明阳：……还真是，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算了，我发给你，近几年全国的分尸案就这么个把，结案没结案的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别拿给别人。”周明烨寻思着他家弟弟可能又开始和那群非科学的东西玩耍起来，有点头疼，“沈七叶也和你在一起吧？我警告你，可别被他拐走了。”
　　他话刚说完，马上接电话的换了个带笑的声音：“烨爸爸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我什么人品你不知道，能拐你宝贝儿子……呃宝贝弟弟吗？”
　　“滚。”周明烨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又在往外蹦。
　　那边周明阳又把电话拿了回来：“谢谢哥哥！我会注意的。”
　　听着对面带着雀跃的声音，周明烨摇摇头：“别玩太过火，我还有事，就先这样吧。”
　　“嗯嗯。”
　　挂了电话，周明烨继续手上的事情，顺便在心里捋了一下周明家族这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只觉得不是人干事，十分想把手下给叫过来。
　　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另一边，周明阳坐在凉亭里，点开传过来的文件，一桩桩慢慢看。
　　沈七叶凑过来：“我说的没错吧，只要你开口，你哥什么都答应你了。”
　　“太麻烦我哥了。”周明阳哭笑不得地捂住屏幕，贯彻落实“不给别人看”，“这些内容应该都是保密的，我这样本来就不对，没有下次了。”
　　“好吧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沈七叶坐下来擦了擦汗，“你的能力真的方便，要是我一个人，至少找三天，这下半天就找得差不多了。不过只有‘见’，别的法术一概施展不起来，也是很神奇了。”
　　确实方便，五十米以内的任何尸块，不管藏在什么地方，周明阳都能一眼透过寻常事物，看见它们。
　　“我以前没这么厉害的，这几天不知道干了什么，忽然就能看见了。”周明阳无奈道。
　　其实他明白，能力的增长可能和之前在镜面世界的经历有关，不过事关沈空，他没说。
　　“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我看看。”周明阳环顾四周，瞳孔的颜色变浅了些，“对面一个院子的角落里，藏在一束绣球花下面，看形状……好像是个耳朵？”
　　“……又只切一小块，分尸的哥们能不能爽快点给我搞个大的！”沈七叶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让我歇一歇。”
　　确实得歇一歇，其实找不算困难，最心累的是进有主的院子里找尸块。有的人拿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们，有的冷脸拒绝，有的假装好奇地问东问西，其实眼里语气里都是嘲讽。只可惜伏尸的尸身普通人类看不见，不然从他们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截那什么玩意儿，估计这群人的脸色会很好看。
　　他们还不慎撞破了有那档子事儿，周明阳一瞥，在电视上都见过，脸很眼熟，但他记得这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好像还是亲戚。
　　这就比较尴尬了，他们差点被打出去。
　　周明家的乱他们有所心理准备，没想到乱到这种程度。
　　之后，大的东西没办法，他们两个进去找，小的东西全部让缺面们包圆了。有时候看着一只娇小可爱、浑身雪白的奶猫，拖着比它身体还大不堪入目的东西，血水和淤泥混杂成某种恶心的颜色拖了一路，也挺让人崩溃的。
　　周明阳问：“我之前看了一本文献，关于伏尸只提了一句话，‘形如尸块’，伏尸是不是很少见？”
　　沈七叶精神一震：“你看过？那本《教你如何成为社会成功人士》？”
　　“嗯，我们图书馆里有。”
　　“哎呀，真不好意思，这本书的作者就是不才在下我。”
　　周明阳：……
　　他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那书作者大言不惭的自称“成功人士”，其实跟眼前这个人的气质还挺符合的，也是醉了。
　　“我是听别人讲的，没真实见过，严谨起见就只写了一句话。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伏尸。”沈七叶一秒变得正经，“伏尸是人类在身体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因绝望和恨意而形成的妖怪。这种妖怪刚形成的时候几乎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类模样，对其他人类没有害处，却会把自己切成和碎尸一模一样的形状，然后附身到自己的尸块上，不远万里地爬行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找到了之后，就带着尸块把自己塞进凶手的口中，从食道爬进胃里，走岔了就爬进气管，塞进肺里，直到凶手死亡。”
　　周明阳浑身一冷，头皮发麻：“那我们还没找到的那些尸块会不会在凶手的……身体里？”
　　“如果凶手死亡，妖怪的恨意消散，它们就会消失，那些被附身的血淋淋的碎肉就会被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所看见。”沈七叶脸色有些沉重，“很可惜，别人看不见，说明这个凶手还活着。”
　　“而且看着尸体的分布，凶手应该就在周明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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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空：我是活在别人思考中的主角。
距离他出场还有大概一章。
这一章的结尾我的脑洞又开始放飞_(:з」∠)_
预告一下下章开始搞阳阳，不是虐他，就是让他内什么……诸事不顺的感觉。
苦逼又成长着，大概是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