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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五只伏尸 ...

  •   “这里是最后一处闹鬼的地方。”“导游”还在跟沈七叶介绍,转头看见周明云森,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惊叫出声:“家主!”
      所有人立刻戴上一副恭敬的面具,小辈们甚至低头弯腰,鞠躬致意。站在周明阳这个角度,看着这么一群人整齐划一地变脸,心里的吐槽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依然站在最后面的周明烨皱着眉头看过来,周明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出乎周明阳的意料,几分钟前遇到的那个少年也在队伍里,他脸色很差,脸上是几道绵绵挠出来的红痕,却又没流血,看着格外滑稽,他手里的书几乎要压弯了他的腰,但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帮他拿一下,他看过来的时候,周明阳在少年眼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恶意。
      “就是那只猫。”少年对着他身边一个仆人,天真烂漫地撒起了娇,“那只猫不是我们家的,一定是外面混进来的,还挠我,凶得很,我们把它赶出去吧。”
      被对面飙戏飙了一脸的周明阳:……这还是刚才那个不可一世满身戾气的少年吗?
      仆人没有说话,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明阳和他旁边不怒自威的老人,又垂下了目光。
      “王叔?”少年似乎有些不解。
      周明阳抱着猫,警惕地看着他。周明烨还在,他没那么怂了,不过也不敢出言正面反驳这位明显和他不是一个段位的少年,他掉过无数次这种坑,怎么接茬都能被扣上一顶又一顶的帽子,遇事保持沉默就对了。
      这个时候,周明云森忽然开口了,他对着那个少年问道:“我记得你是二哥家的小孙子,是叫成辉对吧,你手里是什么书?”
      周明成辉惊喜地看过来,上前几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面上带了些雀跃:“这是x的管理学书籍,我正在上相关的课程。”
      “哦,是上课的书啊。”周明云森缓缓道,“成辉,既然你喜欢抱着书满院子逛,看来也不是很喜欢上这些课,明天就不要再去了吧。”
      周明成辉,这个“辉”不用说就是掌管家族和集团,如今暴毙躺在灵堂的那位周明辉远了,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不言而喻。少年脸上的血色马上退得一干二净,急忙辩解道:“不是的,今天老师让我回去把后面几章预习一下,我才拿回来……”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在周明云森透彻的目光下,他的这些心机无所遁形。
      “廖宓,这是你的儿子对吧,不要逼迫得太狠,除了学习,也多注意一下身体,看这瘦的。”周明云森敲打完,又熟练地转移了话题,变成了那副慈祥的样子,只是在场的哪个人会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老人。
      “是。”廖宓微微一笑,“家主说得对,成辉,回去反省一下吧。”
      满院子逛下来,再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被晕开了,她披头散发,鲜红的嘴角扯起来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有股疯狂的意味,连周明成辉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扯着儿子的胳膊,涂着丹蔻的指甲嵌进了少年薄薄的皮肉里,也不管他能不能跟上,拖着就往外走。
      “对了。”周明云森叫住了两人,“成辉,你脸上那是猫挠的吧,你不招惹小猫咪,它也不会挠你,小孩子顽皮一点无所谓,但也不能太过了。”
      少年看起来像是要尖叫,被廖宓拉了一下才清醒过来,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是”,随后又被拖着离开。消失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他的目光定格在周明阳身上,笃定了某个事实一般,眼里透着浓重的怨恨。
      周明阳一惊,像被刺了一下转开了目光。
      不是我告状的啊,他想着,我根本没说什么,也不关我的事,为什么要把怨恨扣在我头上呢。
      能解答他疑惑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你们都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实事求是,该如何便是如何。”周明云森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淡淡道,“都聚着做什么,散了吧,沈先生既然是来办事的,院子里可以随意走动,没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即使头发花白,患病在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违逆他的命令,更不会忘记这个人曾经的铁血手腕和透彻洞察,他们敢做小动作,却也没一个人敢真的动到这个人眼皮底子下。周明家族算是锦城顶端的存在了,而周明云森,至今仍然立在周明家族的最巅峰。
      众人散得很快,哪怕是和老人同等辈分的大叔父和二叔父,也都离开了。沈七叶对他们随意打了个招呼,一晃一晃地不知道上哪儿去逛了。
      周明阳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没那么窒息了,时不时被冰冷的目光扫一下,确实不是很舒服。
      “小阳,你的院子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还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过两天是你阿婆的祭日,你好几年没回来了,这次来了就住两天吧。”
      “他住我那里。”周明烨上前一步道。
      “我虽然老了,就这么个院子我还不至于掌控不了。”周明云森反问道,“你不信我?”
      周明烨嗤笑一声,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掏烟,不过还是没把烟拿出来。
      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周明阳看着有点眼熟,他偏头看看周明云森,又把头转向他哥,周明烨沉默了一会儿,才对他点了点头:“你也没带什么行李,想必老头会准备好的。”
      周明云森无奈的笑笑,目送周明阳走远。
      这片小院热闹了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冷清,两个人一座一站,只是站的人换成了周明烨。
      “你怎么看?”周明云森对长子就没那么客气了,问起话来就像老师提问学生。
      周明烨也习惯了两人间的这种氛围:“人为的,穿在路灯杆上的熊做工粗糙,一夜完成不是难事,腐蚀性液体在墙上溶了五个洞,地上液体没处理干净,草全枯了,配电箱明显是被撬开的,还挂了个衣服,哼,这种把戏还能当成闹鬼?可笑。”
      “可不是吗。”周明云森神波澜不惊地回道,“这里本来被喷了半面墙的红油漆,味道太大,我让人清理掉了。”
      “这一个个的彰显自己多在意家族似的,多有趣啊。”周明烨终于没忍住,打火机一碰,吸了一口烟,“我忙得很,没空看戏,这些随便找个人处理都行,你叫我来到底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你们了。”周明云森微微一笑,看着像个普通的老人,“我病了之后到现在,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小阳,你带着他东奔西走的,现在他在南姜读大学?”
      “嗯,他自己选的。”白色的烟雾笼罩了周明烨的眉眼间,让他看起来也沧桑了许多,“这么久他就跟我提过这一个要求,他在那里也认识了朋友,过得挺好。”
      “这样也好。”老人喃喃地重复,“挺好的。”
      周明烨攥着打火机,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什么病?连我都收不到消息,有人说你快死了,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周明云森微微一哂,“我欠你们太多,能补偿的机会也没剩多少了。年纪一大把,还在肖想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们不需要你的补偿,你还是好好顾着自己身体吧,多活一天是一天。”周明烨把烟头踩在脚底下捻灭,“既然我来了,就顺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掉吧,省得在我眼皮底下蹦,烦。”
      “你看着办吧,差不多就行了。”周明云森也站了起来。
      “你果然知道是谁干的,段位太低,懒得动手?”
      周明云森痛快承认:“没错。”
      “行吧。”周明烨走到他旁边,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尚家那边我也会一块儿处理的。”
      “切莫轻敌。”周明云森道,“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
      “也是,连你也不敢对外展现小阳的能力,而是塞给了我,把他当个普通人一样培养。说到底就是为了躲开尚家的追踪吧。”
      “算是吧,他们的力量来无影去无踪,看都看不见,还怎么斗。”周明云森垂下眼,声音悠远,仿佛在追忆那些永远逝去的过去:“其实我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孩子罢了,却没想到,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处理尚家的这几天,小阳在你这儿住着也不错,这院子说大也不大,你的话还是有点作用的。”
      “我会好好看护他的。”老人停下了脚步,看向身边高过自己一个头的长子,这个孩子是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抱养的,也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父子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而现在,孩子经历了风雨,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比任何周明子嗣都要出色的男人,“小烨,你一直以来都是我唯一能放心的人,我对你要求严苛,也知道你在心里有所怨恨,不然也不会一气之下去了军校……”
      “别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我毕竟也到了这个年纪。”周明烨打断了老人的话,“我也后悔过,但再怎么后悔也改变不了,就这样吧。”
      周明云森想说些什么,看着即将走到尽头的路,一直想说的话也都消散在了嘴边,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周明家……我也没办法管再多,小阳以后就拜托你了。”
      枭雄迟暮时,也仅仅是这样满心忧虑,忍不住多叮嘱子女两句。
      “我会的。”周明烨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老人,转身走向了远处。
      目送儿子毫不迟疑的离去,周明云森幽然一叹,向着另外一条通向大宅深处的路而去。两人的影子似乎想要挽留,想要阻碍他们向各自的方向前行,越拉越长,最终却还是背向,永远无法交到一处去。
      “南姜吗,真远啊……”
      ……
      周明阳迈进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小院子。
      他的童年被分割成了三个部分,早年和阿婆两个人住在这个偏僻而安静的一隅,生活简单而快乐;上了初中后周明家的某些人骤然发难,挑动全班人欺凌他,他孤立无援,最后这一切以一场特大事故——欺凌他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部死亡,他被周明烨带出大宅而结束;从那之后,他再也没上过学,跟着总是出差的周明烨浑浑噩噩地东奔西走,学习就请家教或者上网课。
      这个小院子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对于过去的愉快的记忆了。
      院子位置很偏,几乎在整个大院的角落里——周明家对于地位看得很重,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总要分个上下高低。偏也有偏的好处,至少这里是没有纷争,他和阿婆两个人也不会寂寞。
      他走进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木质的桌椅,白瓷茶碗,喧嚣揉碎在过去的尘埃里,只要静静站一会儿,几乎就能听见阳光坠落的声音。
      周明阳恍惚地觉得,他的阿婆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她总是躺在藤椅里慢慢摇着小憩,她的耳朵一向不怎么好,听不见他的“疯言疯语”,有时候也听不见他推门回家的声音,就这么沐浴在阳光里,等周明阳走近了扑上来,才会叫着“宝贝”,将他抱个满怀。
      他曾经也是被这样珍视着的。
      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沉香木龛里灵位,没有照片,没有供奉,只有一只朴素的三足鼎,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香灰,几根半长的檀香还没有燃尽,闪动着明灭的光。
      这香似乎从未断过,这也是他的父亲一点独到的细心之处了吧。
      “嘭。”
      忽然有什么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周明阳的思绪,他愣了一下,很快又一声劈砍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节奏缓慢而沉重,就像砍柴一样。
      “有谁在吗?”周明阳喊了一声,那劈砍声一丝变化也无,仍然机械地响着。
      他紧张了起来,从桌上拿了个花瓶,慢慢靠近厨房,伸手按动了把手。丝丝的冷气从开了一点缝隙的门边涌了出来,缠绕在周明阳的手腕上。
      周明阳打了个寒战,心里突然涌现不好的感觉,推门的手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往回拉,企图假装并没有开过门。
      但是这门却不受他控制,猛地往里一扯。
      即便周明阳反应很快地松手后退扔花瓶,依然被喷涌而出的血腥味糊了满脸。他被恶心得够呛,惊疑不定地往里一瞥,只看见一截惨白的断臂,仿佛待宰的蹄膀一样躺在血泊里,一个看不见脸的高大人影背对着他,手里高高举起柴刀,狠狠劈下。
      腥臭冰冷的血液溅到了周明阳的脸上,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而甩出去的花瓶终于缓慢地砸了下来,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那个高大背影被惊扰地停止了动作。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许多,那看不清脸的背影在周明阳惊惧的目光下缓缓转身,滴着血的柴刀划破了空气,朝着周明阳砍了过来。
      听那可怕的破风声,如果被这柴刀劈到,大概就是一个血溅当场,甚至拦腰砍断的景象。但是周明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沉重的风声越靠越近,刀尖几乎只离他寸远。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他的眼角视线里,从他背后伸了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往后一拉。
      随着一声轻喝,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周明阳反应慢了半秒,但很快清醒过来。他警惕地甩开脸上的手,朝着侧面快速后退了几步,看向来人。
      房间里还弥漫着尚未完全散去的蓝白光芒,一身暗色长风衣的沈七叶一改平时散漫,眉峰蹙起,眼神锋利,唇角紧绷,白色的纸人从地面上缓慢飞起,落在了沈七叶并起的指尖里。
      这是术,给人的感觉冰冷而尖利,和沈空完全不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伏尸篇的伏尸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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