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38、第二只伏尸

　　周明烨回到公寓的时候，弟弟已经睡了。回家的时候差点出了车祸，好在没什么事，但也回来晚了。
　　他走进去一看，果然窗户还开着。周明阳的偶尔也会娇气一下，一边开着空调，一边嫌闷非要开窗。周明烨把窗子稍微掩上，也没关紧，露出点缝隙，顺手把空调又调高了两度。
　　“咪。”奶猫被空调的响声吵醒，眯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
　　周明烨和奶猫对上了眼睛，看见它似乎要炸，将手指竖在了唇边，嘘了一声。窗外一闪而过的车灯照在他的眉眼上，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冷肃和不耐烦。
　　绵绵还没睡醒，觉得这个动作貌似在某个混蛋妖怪身上看见过，一个愣神，周明烨就出去了，睡眼朦胧的小猫咪踩了踩软绵绵的被子，眯起了眼睛。
　　看完弟弟，毫无睡意的周明烨一个人坐回客厅里，打开电视机调了个深夜新闻，静音看着。字幕和花花绿绿的图片走马灯一样播放，一点也没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主持人鲜红的嘴无声地开开合合，渐渐变做了另一个人瘦削的影子——
　　我只是来通知你。
　　这个尚清源太嚣张了，周明烨想。他的弟弟那么乖，怎么可以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那时候的他刚刚把周明阳接出来，带到他那个治安不太好的租房住着。小孩有点乖过头，从不哭闹，也不说话，常常周明烨出门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坐姿都没变过，更不要说自己弄饭吃了。
　　他大概真的吓坏了。
　　周明烨带弟弟去找了某个“心理医生”，才好了一点。好不容易开始说话，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帮帮他吧，他一直在说好窄，好黑，挤得喘不过气来。”
　　口齿清晰，逻辑正常，就是说出口的东西让人毛骨悚然。
　　周明烨默了一下，把“不要瞎说”吞进肚子里：“谁跟你说的这些？”
　　“你背上的那个头说的。”小周明阳说，“很吵。”
　　周明烨心脏差点停跳，大白天吓出一身白毛汗，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最近接了个分尸案，尸块藏在墙壁的夹层里，而凶手一直没抓住，为了这事他掉了好几把头发。
　　一直抓不住嫌疑犯的焦虑让周明烨一个想岔，矮下身子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还有块内脏在x路的一辆面包车里。”小周明阳报了个地址，“他还说，如果把他找全了，他会报答我。”
　　周明烨急急忙忙呼叫上组员出发，还拉上了当时的小技术员秦诺，最终抓到了那个罪大恶极的凶手，也找到了那一块内脏，尸体拼接完整了。
　　周明烨弄完手上的一堆材料回去的时候，家里一团乱，大门开着，弟弟不见了。
　　他想起来走的时候好像忘了锁门，这一带治安又不怎么样，他快急死了，好在人贩子没走多远，周明烨在公寓后面的巷子里找到了困兽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走不出去的人贩子，他的弟弟被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人贩子打一棍子就老实了，你不是说那个谁会报答你吗？他不帮你？”周明烨带周小阳逛了一圈医院，弟弟没多大事，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又暴躁地跳起来，“你不是能看到那些……吗，叫他们来帮忙啊！”
　　“打人是不对的。”小小的，曾长期遭受校园欺凌的周明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衣服下摆被聊起来，肚子的淤青上涂着的药膏还没干，“打人是不对的，会疼。”
　　……
　　“……绵绵你在搞什么，爪子收起来！”
　　周明烨一醒过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猫脸。大号周明阳把扭动着的奶猫拎开：“哥，你醒了？”
　　“嗯。”周明烨抬头看了眼四周，是自家的客厅，昨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一动，身上的毛毯就滑了下去。
　　他一愣，脸色有点莫名：“你不把我叫起来回卧室睡，给我盖毯子？”
　　周明阳脸色有点尴尬：“呃……不是我，是绵绵干的。”
　　“绵绵？这又是哪里混进来的妖怪吗？”周明烨还没完全清醒，揉着脸动动僵硬的脖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又僵住了。
　　周明阳愣了一下，动作自然地把奶猫举起来：“绵绵是我的猫，它昨晚好像起来了一趟，毯子应该是它盖的。不过它也是一个小妖怪，就是比较特殊，正常人都能看见它。”
　　妖怪这个两人心照不宣，但从来没仔细谈过的问题，借着这个早晨说出口，好像也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周明烨抬手呼噜了一把奶猫，眼神柔和，把绵绵都揉懵了：“乖。”
　　周明阳看着周明烨，心里一暖，不由自主道：“哥……”
　　“怎么了？”
　　“没事，你起来去刷牙吧，我弄早饭。”
　　“嗯。”周明烨挠了挠头发，彻底清醒了过来：“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你可以吗？”
　　一缕阳光射进来，照亮了周明阳清澈带笑的眼睛，里面盛着奇异的光芒：“我没问题。”
　　周明家的老宅在更郊区一些的位置，听说以前战争的年代这块地方还建过军事基地，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这边一片都是周明家大宅。以前整个家族都住在这里，后来城市发展了起来，年轻人都在城市中心买了公寓或者别墅，就只有周明老一辈的人在住了。
　　这座老宅可以说是周明家权势的象征了，还特意保留了古旧的风格，青砖黛瓦，白墙朱门，檐角讲究的弧度和围墙高处特意的镂空雕花，无处不显示着精致。只是从正门进去的时候，周明阳看见了黑色铁门和身着制服的警卫，这就比较破坏氛围了。
　　感情这古色古香的大宅只是冰冷现代格局外面的一层皮。
　　主宅外特地划出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周明阳他们差点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步行了好一段路，才见到了主宅。此刻主宅里一片肃穆，门前按照习俗立了两根蔫蔫的竹枝，白色的四角灯笼被细细的棉线拴在上面，滴滴溜溜地转着。周明烨向上一瞅，白兜帽的小妖怪伸着一截手腕子，拨着小灯笼不停。
　　来往的人都身着黑衣，低声交谈，低沉的哀乐通过扩音器弥漫着，周明阳觉得这哀乐放不放都没什么差别，这老宅一年四季都是这幅灵堂样子，他早就习惯了。
　　在进门前，周明阳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白菊给自己插上，小菊花残破了不少——绵绵之前在他口袋里无聊，把菊花扯得掉了不少花瓣，别在胸前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可怜。周明烨看着弟弟敷衍了事，也不阻止，就这么带着他跨进了这个对周明阳来说，时隔多年未曾回来，也并没有留下多少美好记忆的地方。
　　不料刚进门，周明阳就撞到了一个人。
　　“哎，我手机。”
　　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愣在大门口不往里走，旁边一根深色的柱子和他衣服颜色差不多，周明阳就没看到。他赶紧蹲下来帮人捡手机：“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谢谢你。”
　　那人转过头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这个天气穿西装就有点热了，他的脖子上还很反常地挂着一条白色围巾，看着像个怪人。周明阳抬头看着这个人的个子，咽了口口水。
　　“沈七叶，怎么是你！”不料周明烨一看见这人的样貌，脸就黑了一层。
　　“不是你们请我过来除妖的吗？”叫沈七叶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正好，小烨我昨天在路上救了你，正愁找不到你付钱，来吧，老价格老账户。”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了？”
　　眼看着周明烨就要在这大门口就要炸毛，沈七叶赶紧把他扒拉到旁边角落：“你的霸道总裁皮给我好好维持住，这可是大门口！你可不能赖账，昨天晚上九点半x路，你是不是差点出车祸？要不是我刚好没事在那一带逛街，给你挡了一下某个大家伙，你早就升天了！来来来，这是我亲自做地符，只要998，安全带回家。”
　　“你昨天出车祸了？”存在感微弱的周明阳忽然叫了一声，打断了神棍先生的胡吹，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不是什么大事。”周明烨瞪了一眼沈七叶。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小烨有大气运护体，一般人奈何不了他的。”沈七叶笑眯眯地看着周明阳：“你是小阳？都跟你傻哥哥差不多高了啊，对了，你应该还没见过我，小烨，不介绍一下？”
　　“神棍一个，没什么好介绍的。”周明烨翻了个白眼，“你刚刚站在这里发什么呆？还撞到我弟弟了！”
　　沈七叶大呼冤枉：“我只是被你们家浓厚的阴气迷了眼睛，而且是你们撞的我！”
　　眼看着两个人就谁撞谁要开始理论起来，周明阳扯了扯他哥的衣服，指指不远处快步走过来的女人，两人马上停下了小学生水平的争论，又是两个人模狗样。
　　“您就是沈七叶先生把，欢迎，家主已经等很久了。”女人一身黑色曳地长裙，黑色头纱之下是小巧的下巴和画得鲜红的唇。她用一根镶钻的发簪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雪白的胸脯前挂着彩金项链，颔首微笑时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这是一个精致至极的女人，哪怕葬礼上所有人只能穿着最简单的深色衣服，她也依然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参加葬礼，而像是参加什么酒宴。
　　沈七叶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问道：“我是沈七叶，请问您是？”
　　“我叫廖宓，周明成辉的母亲。”女人笑容宴宴，转头看见了周明烨，眼中闪出一点惊喜，“烨，你也来了，好久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了，快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周明烨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点，噎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声。
　　女人转身的时候扫了一眼周明阳，很快就略过了，没说什么。
　　“哎，她怎么不招呼你弟弟……”沈七叶走到周明烨身边，稍微低头，凑到他耳边欲言又止。
　　“那是她瞎，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倒贴这群垃圾。”周明烨冷哼一声，伸手把越走越慢的周明阳拢到自己身边，“你别瞎走，小心迷路。”
　　“你今天怎么像吃了炸药似的，话说周明成辉是谁？我好像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周明烨把越贴越近的沈七叶推远，拉着周明阳快走了几步，“别挨着。”
　　周明阳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心里就止不住下沉，有些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了，但是一旦靠近，浑身上下就会开始发出警报。
　　就比如说现在，他浑身发冷，只觉得来往陌生人的脸都有些模糊了，变成了一摸一样没有脸的黑影，咧着嘴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拐角处钻出来几个衣着考究的小孩子，也是一副小恶魔的样子，手背在身后，藏着有钩子的绳索。
　　“阳阳？”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明烨有些担心的看过来，“你脸有点白，你还好吗？”
　　周明阳回过神来，把手伸进衣兜里面，摸到了暖呼呼的绵绵才稍微好了一点：“没事。”
　　“你跟紧我，也可以跟着七叶，别怕。”
　　“嗯。”
　　停灵七日，今天是第五天，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最后一天估计来的人更多，周明阳甚至看见了几个在电视上见过的人物。有一个妆容精致，戴着珍珠发饰的年轻女人和他们迎面相遇，停下来和周明烨打了声招呼。
　　“烨和欧小姐认识？”廖宓侧身看着周明烨，皱着眉问道。
　　“见过几面。”周明烨顿了顿，和又一位官员点点头打了招呼，把想要说的话岔了开去，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灵堂布置得一切正常，不像是闹鬼的样子，周明阳皱着眉，不知为何，总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缭绕在四周。廖宓从仆人手里接过点燃的香，分给几人，对他们矜持地叹息：“周明辉远先生生前为家族做了诸多贡献，然而天妒英才，着实让人唏嘘。”
　　“是啊，英年早逝，甚是可惜。”沈七叶被周明烨在背后拧了一下，立刻夸张地演了起来，把廖宓看得眼角抽搐。
　　她又想跟周明烨搭话，都能被这位除妖师接过话头，脸上不太挂的住，随意找了个理由就走开了。
　　“嘶，你下手可真狠。”沈七叶一脸委屈地靠过来，抬手想要揽上周明烨，差点把燃着的香戳人家脸上，才作罢。
　　“作什么妖，上香就滚吧。”
　　几人消停了，上前给这位倾家族之力培养，辉煌过一时又烟花般消散的天之骄子上了炷香，把胸前的白色菊花放在了黑白色的遗照前。
　　“叔父。”周明烨对着灵堂前端坐着的一名老人点点头，那人是周明辉远的父亲，也是周明家主生病后顶上来接替周明这艘巨轮的人，他浑身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神色凛然，让人几乎看不到他老年丧子的悲痛。
　　老人叫住了周明烨：“小烨，你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周明烨不得不给这位长辈面子，停下来回道：“也就三年吧，不久。”
　　“小阳也大了啊。”老人感叹了一句，从眼角的缝隙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明阳，又把视线挪开，“你父亲也从疗养院回来了，好不容易一家人能聚在一起，一会儿都留下来吃顿饭吧，这一辈几个最小的孩子你也该见见了，还有沈先生，也请务必留下用饭。”
　　沈七叶答应得快快的：“好说。”
　　周明烨不太愿意留下，不过不好推脱，便应下了。
　　他一转身，就有一群人围上来攀谈，沈七叶很快有点呆不住，招呼一声就溜出去逛了。周明烨本来想把弟弟塞给他带一会儿，眼睁睁看他跑的飞快，气得要死，又不放心弟弟一人，只好走哪儿带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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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感受一下我的取名水平，左边是文中人物姓名，右边是草稿上的名字
廖宓——了谜（真的很迷了）
周明烨——西村信（西村家族）
沈七叶——七叶原意
尚清源——上杉清源（尚家）
吴思诚——上杉七海（这本来是个妹子！后来我自己把草稿人物搞反了，那就……这样吧）
周明阳——西村阳介
沈空——彼方空
张绫——绫子
王礼之——塔矢（想了很久没想起来回去翻了草稿）
李静（多么路人的名字）——世野
婆娑还是叫婆娑，未然还是叫未然，玄月依然是玄月，妖怪们的名字没变，对了绵绵原名棉棉，因为打出来是第一个绵绵，所以就它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