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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夏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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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的，我，又一次在卧室的床上醒来了。
我知道，我还是没能冲出这座别墅去，无论我为爸爸报仇雪恨的欲念是多么强烈，即便再次醒来这段记忆也没有断层，可是我连出都出不去，又拿什么报仇？是那个女人，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她是因为害怕我对她的新欢不利，才会跑来假意守在我的身边，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监视我，顺便给她的情人通风报信！我早就该猜到的，她为了那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爸爸生前一定想不到吧，她那份令他大为赞赏的忠贞特质，原来并不是只对他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啊？！
女人，女人，虚荣又自私的女人！对她们再好又有何用？她们爱的不过是那些表面的浮华罢了，有几个会真的愿意和她们的男人同甘共苦、生死相随？说来说去，她们所谓的追逐爱情，为的不还是她们自己？就像我被困在这里，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即便真的有个什么女人出现在我身边，难道她就会真的怜我、爱我了？我的亲妈对我尚能如此无情，又有哪个女人还肯为我付出真心呢？
女人，我恨女人，我恨，我好恨……
“Julian，你觉得怎样了？我刚刚切了些水果来，你吃一点，好吗？”
一只白色的瓷盘倏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看到那盘子里摆满了切成小块的水果，一块一块码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插着牙签，看得人食指大动。而我也感到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去，捏起一根牙签，刚要送入口中，便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在说道：
“饭等下就好，你吃点水果先，我挑的这几样啊，都是你爱吃的……”
吃点水果先，吃点……水果先……
闪耀的霓虹灯，宽敞明亮的包房，高朋满座，夜夜笙歌……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带你深入体验一下香港繁华的一面嘛！对了，一会儿记得要跟紧我啊。”
“为什么？”
“因为你生得这么美，万一客人把你当成了舞小姐可怎么办？”
跟在我身旁的女人一听这话，当即抿嘴浅笑，一张脸腾的红了，跟着便将我的胳膊挽得更紧些，又向我的身上靠了靠，那副小鸟依人的情态居然和我的母亲颇为相似。要说她的长相倒也不能算差，鹅蛋脸，大眼睛，虽然下巴略短了些，却也给那张面孔增添了几分娇憨之意，让她看起来始终带着一些稚气，一颦一笑都像个还没踏出校园的青涩女生。只是眼下这位“单纯的女学生”却是穿着一件高档呢子大衣，肩上挎着个限量款的真皮女包，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这些都是我送给她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几万块而已，还不够我和朋友打两场高尔夫球的，但让眼前的女人脱胎换骨却是足矣——以前的她是什么打扮？整天戴着一副土里土气的黑框近视镜，头发随随便便一扎，穿得松松垮垮，倘若没有我，安能有她今日的雍容华贵？这会儿她对着我笑容灿烂，挽着我的胳膊不放，俨然已将我视作终身依靠，回想从前我未给她花上这许多钱之时，她对我可不是这副态度！
“来，吃点水果先。”
我捏起一块扎着牙签的水果，很绅士地放到她面前的小碟中，女人嫣然一笑，矜持地说了声谢谢，便拈起那块水果送到嘴边，极淑女地咬了一小口，随即便将剩下的水果放回餐碟，挺直脊背坐好，等着我再为她拿取其他餐食，一举一动哪里还能看出半分往日那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男人婆的影子？
谁说女人难养的？不过这么一点钱再加几个动作，便能将她哄得服服帖帖，亏了她一向自诩聪明，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架势，结果呢，还不是乖乖臣服于我，做了我脚边的一条宠物狗？
可惜啊，我是不会对猫儿狗儿付出什么真心的，尤其是这种野心勃勃的阿猫阿狗！爸爸不就是前车之鉴？他老人家倒是将孙叔那条狗视作兄弟，最后又如何了？而那个卑鄙小人，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死了向上爬的心，我全是看在那个贱女人的份上才给他在夜总会里安排了个闲差，每月赏他一笔薪水，没想到他竟然还不知足，还敢觍着脸跑来求我，妄图插手我的生意！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跟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有资格当我的继父了么？别做梦了！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
“是，是！少爷，我先走了，不打扰了啊，您坐，您坐！”
可笑啊可笑，我那美丽高贵的母亲，被爸爸捧在手心爱如珍宝的女人，在失去爸爸以后，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委身于这样一个猥琐小人，为了养活他，竟连抛头露脸、卖唱卖笑也在所不惜？我实在难以想象，她究竟图他什么啊？女人不是个个都虚荣得很么，她们不是只爱金钱财富么，怎么那姓孙的已落魄至此，她却还对他如此钟情？不，我不信，她和其他女人一样虚荣势利，她们爱的才不是身边的男人，她们爱的只是钱，只是自己的面子！
我劈手抓过桌角的酒瓶，将那白兰地咕咚咕咚地倒了满杯，我要喝酒，我现在只想喝酒，哪怕胃里传来隐约的烧灼感，提醒我已不可再对自己的身体儿戏，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我排遣一下心中的积郁？来吧，为天下女人都是一般的虚荣而干杯！敬我那亲爱的母亲，祝她能和她的心上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我将那满杯的烈酒一口吞下，丝毫不管胃里已是翻江倒海！
“他是什么人啊？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吗？怎么我不认识？也从没听见你提起过他呀？”
一个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接连向我发出了数个疑问，我不用看都知道那副记者的口吻是出自谁，只是我听得出她的口气里有好奇，有疑惑，还含着一丝隐隐的不满，唯独就是没有半分对我本人的关心——她明明就坐在我的身边，对我的情绪变化理应看得最是清楚，然则面对我的满腔悲愤，她好像并不在乎；对于我借酒浇愁的举动，她也没有任何的劝阻之意，换言之她最在意的只是她自己的好奇心以及她在我心里的地位，至于我的死活，她，根本就不care！
真可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怎么，你不想吃蜜瓜吗？那换块橙子给你好不好？来，吃橙——”
我眼前一晃，再看一只白皙的手已把一块黄澄澄的橙子递到了我的手中，我缓缓抬头，看见守在我床前的女人果然已不再是我的母亲，而是那个论起虚荣自私半点也不逊于她的“单纯女生”——她倒真是和姓孙的一模一样，贼心不死，还妄想着我会念旧情，为了一点点殷勤就成全他们那攀附权贵的野心么？
我对着那个女人露出一抹微笑，朗声道：
“不愧是大记者呀，专业素质还是有的，连我失忆的事都被你给打听出来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睁眼看到你在床前伺候，便当你是我的女朋友啊？可惜你搞错啦，关于你的事情我还真就没忘，我告诉你呀，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又算什么呢？要是你还想留点脸面的话，那就趁早走出这扇门吧，不要再来献殷勤了，女佣人我家里也不是没有，无需多你一个！”
女人端着瓷盘的手打了个颤，整盘的水果差一点便扣在床上，她在我的冷笑中颤抖着开了口，声音里竟满是恐惧：
“你——你都想起来了？”
我手指一弹将那块橙子丢回盘中，依然对着她笑道：
“说吧，你是想听我叫你夏小姐呢，还是阿青？不过叫什么也无所谓啦，反正我对你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我知道你对我也一样，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是，我过去是和你玩玩而已，但我也给了你很多凭你自己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呀，你不是也欢喜得很么？既然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那就愿赌服输嘛！你放心，那些衣服手袋之类，我是不会让你还给我的，就当是给你的酬劳好了，平心而论你的姿色还是不错的，好好打扮一下，带出去充充门面倒还来得，也值得这个价了！”
我说完便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向床头靠去，那女人的眼底骤然闪过了一丝泪意，我看到她的嘴角不停地颤抖，更看到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对我说道：
“你、你竟然还是毫无悔意……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太狠了，你太狠了……”
“狠？你在说谁？说我么？”
我冷哼一声向她望去，提高音量反问道：
“我怎么对你狠了？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再说就算在过去我对你也是坦白得很啊，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个‘爱’字，你自己还不清楚？况且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我又何尝有过什么真心的爱意啊？我如果没钱没势的话你会踹掉你前任跟我？我心情不佳、身体抱恙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过我一星半点呀？”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罪不至死！就算你不爱，也不该杀她！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啊，鲁德培？！”
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在我耳边轰然炸开，我的脑子里仿佛海水倒灌，心脏却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一般，我本能地伸手去抓自己的胸口，却又听到那个声音在我的每一条神经里横冲直撞，让我无处脱逃、无从回避！
说……说什么？我杀了她？谁？夏青么？可她明明还活着，就站在我的面前掩面痛哭，我怎么可能杀人，我怎么可能害人性命？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没有害过人，更没杀过人！从来都是别人对不起我，比如母亲，比如孙叔，还有这个虚荣拜金的夏青，都是他们对不起我！可是我从没害过他们，我鲁德培行得正站得直，我鲁德培从没害过任何一个人！
我没害过人，鲁德培没害过人，没害过！
“鲁德培，你还要负隅顽抗么？你已经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如今就连你的亲哥哥也被你害死，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你还不赶快交代，那批新型毒品究竟流向了何处——”
害死，亲哥哥？
我的——哥哥？
我的身子突然离床而去，一个声音高呼着我的英文名字，而我的额头处猝然感觉到一阵剧痛，耳中只余一声闷响，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真是不争气……
我知道，我又一次，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看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