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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乱石嶙峋的高坡上,坚硬的岩石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泥土,上面长着些许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与稀疏光秃的灌木丛,许多的士兵静悄悄地趴在这里,而从高坡上往下看峡谷,就能看见一群长相奇形怪状的天人士兵正在逐渐靠近他们的包围圈。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空中乌云密布,层层的黑云在冬日中是难得的光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在这堪称严冬的寒冷二月,要是真的下雨,恐怕最后也会变成下冰雹吧。

      要是真下冰雹,拜托请至少砸晕那群天人而不是我吧——头上顶着个枯枝做的头冠遮住了他显眼的银发,脸上厚实地涂上了几层泥土,薄薄的冬衣完全没有任何御寒的作用,银时简直都开始怀疑,等到长官让他们冲锋的时候,就他这趴在泥地上受冻快三个小时的腿,真的能动起来吗?

      趁着天人就快要进入陷阱、最后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银时悄声和他身边的桂聊天提神:

      “假发,你好像学过那群狗子模样的天人的洋话吧?”

      黑发少年看上去也稍微有些没精打采的,这是肯定的,任谁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高度紧张好几个小时,到现在也会精神紧绷过头的。所以他也很自然地接过了银时的话:

      “学过,不过就学过一点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啥,就是好奇。吃饭,用洋话怎么说?”

      “Have dinner。”

      “真难听,天人说的这是什么鸟语…睡觉呢?”

      “Sleep。”

      “狗屎混蛋呢?”

      “…你还是等下自己下去问他们吧。”

      银时的问题显然是触及到了桂的知识盲区,所以最后他也不回答了,而是专心地把手放在了武器之上,等待即将到来的冲锋。银时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于是便同样做起了准备、好随时能冲下去,只不过,少年酒红色的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瞥到了山谷另一边的高坡上。

      这次是他们和五番队的共同包围,也就是说,如无意外,对面坡上的某一处,高杉也趴在那里。

      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大半年了,也算是经历了好几次的大小战役,他的这位见面必吵架的老伙计,现在活得还好么?

      他不知道的是,高坡上的另一边,紫发少年也在与人聊天,只不过聊的可就不是像他和桂那样“清水”的内容了。

      “你呀,还是个雏儿。下次,大哥我带你尝尝女人的滋味!女人的怀抱多温暖啊!保证你能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还是等我能活到一年后再说吧,竹井前辈。”

      名叫竹井的,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身材结实的汉子,他是高杉和同伴们入队后第一个认识的前辈,也是对他们态度最和善的一位。他还记得,青川一战前,他的那些同伴们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对前辈说他们一定要在首次大规模战斗中发挥优秀、好立刻在军队里升官加职。这位前辈便笑着问他们:“你们不怕死啊?”

      “不怕!因为在救出老师前,我们是不会死的!”

      同伴中最热血的右五郎大声地回答着,其他两位同学也纷纷附和他,然后,这位前辈,便说了一句叫他终生难忘的话:

      “说着自己不会死、然后马上变成尸体的士兵,我到现在至少见了五十个了。”

      结果,还是他们太幼稚了吗?上战场前,他们对前辈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会打破他这个固有印象、一定会活下去,可是…

      想到这里,高杉微微合上了眼睛。

      我原以为自己算有点本事,不就三个同学么,我能照顾好,我们四个都能活下去。可是,阿永在我面前被天人爆头;右五郎踩了地雷被炸得四分五裂;多福被人打穿了腹部,躺在战壕里哀求我治好他,我却只能束手无策看他流血过多而死……结果我就是……

      回想起战友们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瞬间,那时候,他想到的不是救人,不是哀痛同学死去的悲伤,甚至不是对敌人的愤怒,而是…恶心,一种叫他差点当场吐出来的恶心。鲜血,肉块,内脏,脑浆…他是沐浴在这种东西里活下来的,为了不被杀,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地怒吼、机械地挥着刀,等到他浑浑噩噩地清醒过来,他才发现他居然活着回到大本营了。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无论喝了多少酒,他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想起的就是同伴们死不瞑目的稚气脸庞。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的头痛得几乎都要裂开,就在这个时候,又是这位竹井前辈,递给了他一支纸卷烟。

      “习惯就好,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个好东西。”

      竹井前辈递给他一根烟,他摆摆手表示婉拒,可是前辈强塞给他,还为他点上了火,都做到了这份上,他也只好收了下来。

      吸的第一口,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辛辣刺激直冲脑门,叫他五脏六腑都在抗拒这陌生的东西。烟雾熏得他双目赤红,挤出了眼泪,呛得他连连咳嗽,可是顾及到前辈就在身边,他也不好立刻把这东西给扔了。

      “对不起,前辈…我想我可能还是不太适合…”他再次尝试着拒绝,而竹井则是自己拿出了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待他慢慢地吐出了一个烟圈之后,男人才开口道:

      “刚开始都是这样,打仗也好,喝酒也好,抽烟也好,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会习惯的。”

      “而且,烟这东西,能提神,能叫你冷静下来,不去想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这可是我觉得仅次于女人的好东西了。”

      就在刚刚,他们像个植物一样趴在这寒冷的地上,前辈一直在夸张地叫冷、还说什么等到这次结束之后,他一定要带着他一起去花街叫上好几个女人让他暖和起来云云。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前辈这么照顾自己,但是他的这个好意,他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不过,就当他表示自己还未成年不能去花街、也劝前辈节制些的时候,竹井前辈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该说是怅然吗?他用一种仿佛在嘲弄的语气,慢慢道:

      “不客气的说,你和当初的我挺像的,和同乡的人一起出来参军,又热血又天真,以为自己能活到最后,不过现在和我一起出来的就只剩下我一个还活着了。我呢,在花街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是孤独一个人的。我们当初和你们不同,没有被拆散,但是时间一长,不知不觉的,周围都是陌生人了,同村的人什么时候死的我都已经忘记了,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敢回老家了。”

      “反正不知道啥时候咱们都会死,和你说说这些丢人话也就无所谓了…不过,高杉小弟,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儿慰藉,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高杉慢慢地站起身来,前面的长官已经做出了手势让他们准备,他将手搭在了刀上,脑中关于前辈刚刚和他说过的话,也被一触即发的战事驱到了脑后。

      他想,或许终有一日他能理解这位前辈。

      ……

      清晨时分,阿清刚靠近村口,就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站在那里。即使她身上的腰带已经松了好几圈,仍然能看见她高隆着腹部、似乎很快便要临盆。此时,她一手扶着腰,一手倚着树干,与她那硕大的肚子不相称的,是她过于纤细的四肢和苍白的脸色,看见阿清,她努力驱散眉梢间的愁容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真礼!我不都说过了吗!你好好在家养胎就行了,不用出来接我的啊!”

      阿清飞奔过去,连她肩上挎着的医药箱都哐啷哐啷作响。她是应玄武的邀请,去他家诊所帮忙的,忙碌了一晚上才回来。此时,少女跑过去扶着她的师母,继续道:“都已经是孕晚期了,还不好好地休息,你想要早产吗?”

      “可是,我在家实在是闲着无聊呀。”面对阿清的责怪,真礼只是好脾气地一笑,便和她解释道:“这两天把你给我的书都已经看完了,又给宝宝做了一件新衣服…想着既然把预定的事情都做好了,不如就出来散散步,总是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宝宝也会不舒服的。”

      女人用手轻轻抚过自己隆起的腹部,静静地感受里面那个小生命,慢慢道,“你也知道的,这孩子很不安分,总是喜欢踢我…既然宝宝好动,那我这个做妈妈的,也该出来活动活动身子才是。”

      “…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既然你说你已经看完了书,那我来考考你,要是说不上来,你就好好在家给我继续看书啦…输液反应一般有几种?”

      “有四种,分别是发热反应,急性肺水肿,静脉炎和空气栓塞。”

      “胎膜早破的孕妇应采用的卧位是?”

      “屈膝仰卧位。”

      “给药应该遵循什么原则?”

      “谨遵医嘱,严格执行查对,正确安全合理给药,指导用药,以及注意观察反应。”

      一路上,阿清提问题,真礼都是对答如流,显然是已经把书上的基础知识点都看了个滚瓜烂熟,等到她们回到诊所之后,阿清放下了医药箱,又将真礼扶坐下来,这才挫败感十足地吐槽道:

      “现在谁要是和我说一孕傻三年这种话,我就把那本《基础护理学》都拍在他脸上。”

      “这就夸张了哟,对于背书这种事我自认我还是可以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实际操作上会怎么样了。”

      “那种事情等你去了学校之后肯定还是能学到的啦,你现在能把理论知识背好就已经很厉害了。换我两个月绝对背不下来一本新书,你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阿清随手从桌子上拿过封面写有《基础护理学》字样的书,翻了翻就发现这书上已经密密麻麻做了各种标记、旁边的空白处都记满了娟秀的小字。这本书是真礼这几个月来除了休息养胎和为孩子做准备之外、唯一的消遣,她说了,等她生下孩子、而且孩子再大一些,她就去报名萩城的护理学校,去学习做一名看护士。

      “我总不能一直只呆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做…那样的话,我的人生就完了,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去学习护理。即使他们都不在,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在经历了男孩们离开后的消沉期之后,真礼还是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她主动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对此,少女自然是开心的:师母没有沉溺于过去,在松下村塾之后,她又能有新的人生追求,不管是谁,都会尊重她的选择、并为此感到欣慰的。

      “说起来,真礼你确实很适合做护士或者幼师一类的职业,你脾气那么好,又温柔又有耐心…那么就说好啦!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搬家,反正钱肯定是够用的,咱们可以搬去萩城,这样你既可以学习,也可以照顾孩子。到时候,我开一家新的诊所,我是医生,你是护士,简直不要太完美!”

      “那么,咱们俩就约定好了哦,你能帮我买护理的书吗?”

      “行!包在我身上!”

      看到这本书上各种各样的笔记,这些都是真礼的心血,阿清感到非常欣慰,真礼看少女终于露出了笑容,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温声道:“虽然现在我很有信心,不过距离去学校恐怕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也得时常复习才行。最近宝宝动得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甚至都不能专心读书呢。”

      听完她的话,阿清也把手放在她的腹上,居然也能隐隐感受到那个孩子的动静。阿清暗想道,该说不愧是松阳老师的孩子吗?和父亲一样身体都特别健康,明明真礼看上去那么文弱…

      真礼的身材本来娇小,日渐隆起的腹部让她的身体看上去越发沉重。预产期在四月下旬,还有不到两个月,那个她们期待了很久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说起来,我还一次都没有问过你呢,真礼,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啊?”

      突然间,阿清想到了这个问题,真礼答道:“这个啊…男孩女孩我都会喜欢,那么,阿清你是希望我生男孩还是女孩呢?”

      “女孩!”阿清立刻回答,还伴随着她气呼呼的声音,“我受够调皮的男孩子了!”

      “是啊,男孩子就是调皮,他们…”真礼也接过了她的话,只是说到一半,她突然沉默了,阿清也沉默了。这个话题,她们两个一起默契地选择了跳过,仿佛是为了掩饰一般,阿清大声道:“四月份,这孩子就会出生啦!那可是樱花盛开的时候,到时候咱们搬去新家,要在庭院里都种满朝颜花才好看!”

      “嗯…一定会很好看…话说,阿清,我也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哦。”

      “什么事情?”

      “帮我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听到真礼这么说,阿清有些惊讶,但是她的表情很认真,并不像开玩笑,真礼继续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没办法顺利挺过这一段艰难的日子…你就是这孩子的另一个母亲啊,所以,我想拜托你,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突然被师母委以重任,阿清有点懵了。名字…名字,都说名字里寄托着孩子的未来,那么该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少女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久,突然灵光一现。

      “光(ひかり),这个名字怎么样?”

      “嗯…听上去不错。”真礼也咀嚼了几下这个名字,似乎也颇为满意,追问她,“有什么寓意吗?”

      阿清指了指窗外,真礼这才看见,天边的曙光已经完全照亮了天空,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少女笑眯眯道:“寓意就是,不管世上会有什么艰难的事情,我都希望这孩子有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听见阿清的回答,真礼也笑了,“真好的名字,就叫这孩子光吧,而且,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呢。浅上光(Asagami Hikari)…非常棒的感觉。”

      取好了名字,阿清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虽然说她打算回来好好睡一觉,但是诊所也不能不开张…这样想着,她又去打开了诊所的大门,不过,出乎意料的,刚刚她们回来的时候门口还什么都没有的,现在居然多了一个包着布的竹篮。

      “这是什么…咦?”

      打开布之后,就看见里面是两条还在动的鲫鱼,布的反面被人写了字,那字迹歪歪爬爬的,写着:“给真礼补补身体吧。”

      没有落款,应该是刚刚有人趁着她们不注意给她们送过来的吧?可是,会是谁呢…阿清把竹篮拎了回去,又给真礼看了布条上的字,真礼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字迹是勇次的。”

      “真礼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我认识班上所有人的字…这些孩子,怎么隔三差五就喜欢送东西过来。勇次现在应该是和他的妈妈一起打鱼维持生计的,阿清,我们不能这么拿他们家的鱼,得给钱才是。”

      班上的男孩,也有一部分并未跟随着大部队一起离开,这些留在村中的男生,都受到了离开之人的嘱托,要好好照顾怀孕的师母,于是,他们便总爱悄悄给诊所送些东西,真礼也不想白拿他们的东西,于是每次都会让阿清再把钱交给他们。这次,阿清本想也和以往一样一个人去送钱的,但是,因为她昨晚彻夜未眠的缘故,真礼坚持要她去休息,她去勇次的家。

      她拗不过真礼,又担心她的身体情况,最终两人决定,她们一起去给钱,但是给完之后,今天诊所就必须关门半天,好让少女休息。

      这段时间,村民虽然对她们态度依旧敌视,不过由于她好歹还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村民们来看病的时候,当着她们的面已经收敛了很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样想着的阿清,便与真礼牵手一起出了门。

      刚到勇次家附近,她们就听见了勇次母亲的声音,这位夫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嗓门,惹得左邻右舍好事的人都探出了脑袋。她们听见她在大声责骂儿子道:“…你给我把鱼拿回来!凭什么咱们家辛辛苦苦捞上来的鱼要给那种女人!”

      “妈!那是我捞上来的鱼,我愿意给真礼!她都快生产了,怎么能不补补身体…”

      “我呸!她怀的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在那里瞎操心个什么劲!你不去就我去…”

      声音由远及近,当夫人打开门,就看见,真礼牵着阿清,就站在门口。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过,无论是真礼还是阿清,都佯装没有看见。

      “…你们来做什么?”

      夫人的口气很冲,真礼则是柔柔地开口道:“今天早上我们向勇次君买了鱼,但是您瞧我这记性,居然忘记给钱了,所以我们是来还钱的。”

      看见师母居然上门来了,屋子里的少年立刻奔过来,对她们说:“你们不用给钱啊!”结果话音刚落,就被他妈一巴掌拍回去,真礼身边的阿清立刻给他做口型:“别说了,不然情况会更糟糕的。”

      眼见着真礼掏出了钱递过来,夫人也不多客气,接过钱就数,发现那钱至少够买三条上好的鲫鱼,脸色这才稍有缓和。可是,当她又一抬眼,看见女人圆鼓鼓的腹部时,想到了儿子刚刚的话,于是便阴阳怪气道:

      “孕妇就是容易记忆力不好,下次这种小事,你还是叫你男人松阳来做吧。”

      “妈!”

      勇次立刻大声叫道,少年清楚地看见,当他的母亲故意说到那个他们都不敢在真礼面前提起、禁忌的名字时,师母本来还在微笑的脸一下子就血色全无,她的眼圈瞬间红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流出眼泪。女人努力地咬着嘴唇,似乎在克制一般,颤抖着声音道:

      “是…对不起,是我不够细心,您别怪勇次,我下次不会给您添...添这么大麻烦的...”

      那是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光景,自己的师母,那个昔日里那么关切地照顾他们的温柔女性,为了他不被母亲责怪,挺着大肚子还要给他母亲低声下气地道歉。少年差一点就哭了,他心里想着:等我再大一点,能自己挣钱了,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师母!

      所有探出脑袋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副画面,直到夫人拽着他的儿子回家,真礼她们还能听见她的大嗓门:

      “小兔崽子,没了男人就要给她送东西啊,呸!老娘男人还死了十几年了,不见你给老娘送根草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有本事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啊!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开脚了,和你那死鬼老爹一个样...”

      “你还嫌咱们家被她们害得不够惨啊!你哥哥到现在都没个信回来…哼!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吊着你们这群小崽子,给她肚子里的种当后爹!老娘一看一个准!”

      随着那个毫不顾忌的声音传开,周围的街坊邻居,尤其是和勇次母亲年龄相近的人,也渐渐大声起来,对着真礼指指点点道:“我看勇太妈说的有道理,难怪能和那种被官府抓的下贱男人混到一起去,搞不好她怀的都不是她男人的孩子,要不然怎么和人同居几年都没动静,松阳一被抓就立刻怀了大肚子…”

      “就是,都怀了孕还能让这些男孩子对她死心塌地地维护,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阿清感觉真礼的身子都在颤抖,“你别听别人的胡话!咱们赶快…赶快回家去!”她立刻牵着真礼的手,几乎强硬地把她拽走了,少女此时的心里是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她一个人去了,哪怕挨两下白眼,反正她脸皮厚…

      直到回到了诊所,真礼的脸色仍然是非常不好,可是当她看见阿清担忧的神情,女人还是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对她说:“没事的,我习惯了,真的,别担心…”

      不担心就有鬼了!阿清几乎想要怒吼了,那一刻,她的脑袋里甚至转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偷偷潜回勇次家,然后给他的母亲投毒,让她再也开不了口说那种脏话…可是最后,她也只能安慰师母道:“等你生了孩子,咱们立刻就搬家,搬去萩城…”

      这场风波之后,尽管她无比地想陪在真礼身边,可是真礼却一直坚持要她去休息。少女只得在她房间继续打地铺,也许真的是太困了吧,明明之前还那么气愤,可是脑袋一沾枕头,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睡不知时候,直到某个隐隐约约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叫她不能好梦,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她就看见…

      “阿清,阿清…我肚子好疼…”

      师母侧卧在床上,似乎很痛苦地抱着肚子,一直在叫她,少女立刻被吓醒了,然后她赶忙掀开了被子,就看见她身下的床单已经是一片潮湿,隐隐可见红色的血迹。

      真礼早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开头银时和桂那一段,致敬亮剑
    2、嗯,孩子的名字就是光,和高杉的妹妹一样,不过我是先确定孩子的名字,然后才知道高杉的妹妹居然也叫光(笑哭)
    3、现实中的泼妇骂人只会更恶毒,如果说上一章的入江夫人是比较善良的学生家长,那本章的就是比较恶毒一些的(不过也没出手打人什么的= =)。
    松本村的村民有参考黑泽明的《七武士》,他们可以很善也可以很恶。
    “你们把农民当作什么,以为是菩萨吗?简直笑话,农民最狡猾,要米不给米,要麦又说没有,其实他们都有,什么都有,掀开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储物室,一定会发现很多东西,米、盐、豆、酒...到山谷深处去看看,有隐蔽的稻田。表面忠厚但最会说谎,不管什么他们都会说谎!一打仗就去杀残兵抢武器,听着,所谓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
    “但是...是谁令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你们,是你们武士,你们都去死!为打仗而烧村,蹂躏田地,恣意劳役,凌辱妇女,杀反抗者,你叫农民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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