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纯白年代》雨栗子

61、番外（三） 奈落篇

　　5、
　　从那天开始，他便将翠带在了身边。

　　他勒令翠的老师将她交给自己，她不必再做任何事情，只是专心养病。每一日都有医生来为她调理身体、补充营养，在这样精心的照料下，翠的身体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她的脸颊恢复了些红润，细小的身体也显得不那么骨瘦如柴，更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翠心灵上的变化。

　　长时间与他的相处中，翠对他的态度终于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变得相对自然流畅起来，之前，如果不是他的应允，她是绝对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但是现在他们聊天，她甚至也可以大着胆子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尽管这样的进步还太微小，但他坚信，长此以往，翠一定可以恢复成她应有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奈落上下都传遍了，首领看上了一个底层的小丫头，让她居住在顶楼的房间。那些给翠治疗的人，他们的眼神他不是没注意过，那个饱含着嫌恶与轻蔑的目光，令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怒，然而，当房间里仅剩下他和翠两个人的时候，他总是面带微笑地告诉翠，她什么都不必担心。

　　时间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过了一个月，朝廷方面再度下达了命令，让奈落去平定某地的叛乱，斩杀叛军领袖，他要离开奈落几天，而他想了想，选择将翠带上。

　　“首领，这次任务内容重大，您为何要选择这么一个小丫头做您的助手、而不让我或胧与您一同前去？”高大的男子低着头单膝跪地，模样看起来十分恭敬，可是他的言辞中却隐隐透露着不满。这个男人，骸是奈落中仅次于他的实力者，单就武力而言，连胧也不是他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胧与骸是利益的共同体。奈落三羽看似三权鼎立，实际上，胧掌握权力、骸以武力与他相抗，两人始终结为一体以制衡最上的虚，这也是奈落百年来的运行规则。为了控制住他这个“鬼”，人类无所不用其极。

　　说是要和他一起去做任务…不过就是想监视他罢了，他在内心冷笑一声，表面仍然波澜不惊：“斩首行动自然是出动的人越少越好，这种程度的小叛乱，我一人足矣。”他顿了顿，貌似无意地继续道：“还是说，骸，你不信任我的实力？”

　　“…属下不敢。只是我最近风闻，首领您很是宠爱那个女孩，属下是担心…”

　　“我是会因为什么事情就耽误任务的吗？你退下吧，带上什么人是我的自由，你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

　　到最后，他已经就差将“不要多管闲事”直说出来了，青年挥了挥手，示意骸退下。这下，无论怎么不满，终究是不好公然违抗首领命令，男人只得选择退下。待到骸离开了，他这才如释重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臂膀，开始做带翠出去的准备。

　　连骸都知道了，恐怕胧也…那些恶意的流言和窃窃私语，他不想去在乎，也无力去控制。他想，只要不去动摇百年来的传统、下令禁止任何人向这些女孩索要服务，那么，“宠爱”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这样的任性他还是有的。

　　他作为所谓首领的权力，恐怕也止步于此了。

　　6、
　　任务正如他之前与骸所说的那样，非常简单，但是，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任务体验。

　　对他看来，所谓愉快的任务，大约就是去暗杀那些政府要员的斩首行动，最好能伪装得如同意外事故一般，而他也心知肚明，政坛上的这些大人们，个个手底下都不干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过是狗咬狗罢了。换而言之，去暗杀他们，他不会产生太强的负罪感。

　　当然了，有时候他也会嘲讽自己，真是可笑的自欺欺人，就算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他们呢？说得就像他是什么清白无辜之人似的！

　　越是往任务地走，越是能感受到这里的荒凉。这几年，全国的天气都不好，很多地方都闹了饥荒，可是上头的税仍然只增不减，于是在这样的压力下，有一小群人忍无可忍造反了，事情虽小，但毕竟发生在京畿重地，上头非常重视，这才派出了奈落，叫他去暗杀造反的头目，再由官兵将这群匪人彻底剿灭。

　　而他这几天在这附近的所见所闻…他知道，所谓的匪人，不过就是一群已经快要饿死、不得不反抗的农民罢了。

　　“求求上面别再收税了！饥荒我们受得了，可是赋税我们吃不消，如果没有那些重税的话，我们是能依靠树皮和花生壳活命的！”

　　他实在是不忍再听这样的悲号，这次任务，又有多少人会因他而死？他又要给自己的这双手增添多少罪孽？不得而知，他也不愿意知晓，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快点做完任务，快点离开这片哀泣的土地。

　　他将翠留在他们的露营地，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敌阵，暗杀成功后，他立刻折返，带着翠返回京都。他想，这个绝望的任务里唯一值得欣慰的，大约也只有翠了。

　　之前在奈落里，少女的一双眼睛总是显得麻木无神的，让那份本来十分美丽的翠绿色看上去也缺乏了生机，但是当他将她带离了那里之后，他发现，她的眼神变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森林里露宿，他第一次在翠的面前摘下了他的面具，翠望着他的脸，就像面前是个陌生人一样，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而他则笑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与她开玩笑道：

　　“怎么？难道是我长得太奇怪、叫你害怕了？”

　　少女慌忙否认：“不…不是的，首领长得很好看！只是…只是…”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她才继续道：“首领…一点也不像首领…我本来以为，那么厉害的首领应该比骸大人长得更凶的…首领更像是路上看见的普通人…”

　　她是第一个说自己像普通人的人，这让他听了是说不出来的开心。秋夜的山林寂静非常，能听见的只有风声的呼啸与燃烧的木柴，这里不是奈落，没有乌鸦的眼线，在翠的面前，他不必是奈落的首领，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非常轻松，同时也下定决心，告诉翠：

　　“谢谢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翠，我们已经暂时离开奈落了，你难得出来，就好好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吧。”

　　就像是雏鸟第一次看陌生的世界一般，翠好奇地看着她周围的一切。等到回了京都城边，他们终于可以看见与任务地不一样的美丽光景了。繁华的城市、宁静的村庄、寂寥的山林、宽阔的道路、熙攘的人群…她牵着他的手四处张望，像是要将眼前的景色全部深深印刻在心上一般，她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美丽的部分，而他默默地看着她。

　　自他认识这孩子以来，翠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像个普通女孩。

　　当他们路过某家私塾的时候，翠停下了脚步。

　　“啊…”

　　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她呆呆地凝望着里面的光景。他顺着翠的目光往里面看，就看见里面的先生正在上课。年轻的老师手执书本，清晰而响亮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念的是《孟子》，他暗想道，饶有趣味地看着里面。孩子们摇头晃脑、一句一句地跟着老师念书，整个课堂里充满着朗朗的读书声。所有人都在专心学习，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这两位过客，翠看着他们，轻声呢喃道：

　　“真好啊…”

　　他心里一动，问她：“翠想去上学？”

　　听见他问话，翠这才回过神来，少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回答他道：“我也不知道…我，我没念过书。这里有好多和我一样大的人，如果能在这里念书，一定很好。”

　　被奈落收下的孩子，在他们成长期间均是不允许读书识字的，为的就是避免他们有了知识之后会想东想西，组织只想要听话的工具而不是有思想的人。除非是天赋够高、又对组织产生了归属感，那么他们在一定年限后才可以接受教育，学习相应的技能，而翠，自然不在这个范围内。她几乎是个睁眼的瞎子，莫说读书，就连字都不会写几个。

　　“等回去了之后，我教你写字。你喜欢看，就多看一会儿吧。”他轻轻地握了握翠的小手，再次与她一同看向了屋内。那里的孩子有男有女，看上去不过九、十岁，与翠的年纪相仿，满脸的稚气与天真。他们成长在与翠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孩子们都是再纯洁不过的生命，他们就像是一张未被污染的白纸，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若翠未被卖入奈落，若翠生在安稳的家庭里，她是否有机会能像他们一样，在这小小的寺子屋内读圣贤书、无忧无虑地长大？而那样的世界里…又能否有他的存在呢？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奇妙的可能性，若他褪下自己的这身衣服、摘下了这个面具，与翠一起加入了这些孩子们，与他们共同学习、共同成长，是的，如果能和这些纯洁的生命在一起，那他…是否就能洗净手上的污秽呢？

　　幻想着那样的光景，不知不觉的，他走神了，直到翠看够了摇晃起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与她继续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回去…奈落。

　　之前的美好与新奇都只是昙花一现，光明对于这孩子而言只有一瞬，暗不见底的奈落，才是他们的归宿。

　　但是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回来之后，翠求他教她读书认字，告诉她外边的事情，闲暇时她常常在回廊边眺望远方，久久地望着流云和鸟儿，而他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想过，她是个“没用”的女孩，即使是消失了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既然如此，那么等翠养好病了，就叫她离开奈落，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好了。这恐怕是对于翠而言最好的结局，虽然有些不舍，但他毕竟是奈落的首领，若是跟在他身边，翠是得不到幸福的。

　　不知不觉，秋天已过，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季降临。北风卷着寒气，雪花星星点点，奈落总部所在的山林里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天气降温来得猝不及防，虽然他的身体从不会因为疾病而倒下，但翠却生病发烧了。

　　上面又下达了任务，要他去暗杀某个政府要员，他本想带上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冬景，可是翠现在卧病在床，明显不像是能出门的样子，见状，他也只能让医生好好照顾她，然后安慰她道：“我很快就回来，想要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吗？”

　　“…我，我能要一本书吗，首领？”翠的脸烧得有些红，声音听上去也闷闷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思。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无法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自然地对待他，但是她能对他提出要求，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青年为她掖好了被角，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道：

　　“好，翠真是个爱读书的孩子。”

　　任务他很快就完成了，完成任务之后便是要去给翠挑礼物。青年站在书店里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目光定格在一本封面是少女和竹子的绿皮小人书上：这本书以绘图为主，底下有简单的假名文字，看上去很能引起小孩子的兴趣，翠才刚刚开始学习没多久，它正合适。

　　当天晚上，他在露宿的山洞里点燃了篝火，仔细地翻阅这本书，时不时地望望外面，期盼着雪能快点停。可惜天公不作美，外面雪越下越大，在今晚甚至发展成了近几年来难得一见的暴风雪。他看着外面的大雪暗想，这样的天气如果硬是要回去，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是这本书被吹坏可就糟了，就暂时等等吧，等雪停了再走。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启程。真想快些赶回去…青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渴望回到奈落。他满心欢喜地将书揣在怀里，开心地想着，翠最爱听他说各种各样的民俗传奇了，这本辉夜姬的故事，她一定喜欢。

　　可是当他赶回奈落，哪里也找不到翠，他去询问底下的人，只得到了短短的一句话。

　　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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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翠，虚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和小孩子在一起学习成长的想法。（私设）
任务内容请大家无视，日本的农民起义= =懂的都懂，我真是杜撰的。
虚也好奈落也好，都只不过是统治者手里的工具而已，这一点是武力值再高也改变不了的，个人的武力在国家层面的暴力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小花园里新出了一辆福利车，番外性质的那种，详情可见第22章评论的小花园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