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纯白年代》雨栗子

54、第 54 章

　　他从来不会怀疑真礼对他的感情。他曾经以为自己对她已经足够了解。

　　他从第一眼看见这个美丽纯洁的少女时，便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无限的光明与温暖。她并不是太阳那般耀眼的存在，可是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在黑暗中发现的一盏明灯，那光芒并不灼目，却十分安定与温和，令一直沉浸在黑暗漩涡中的他终于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与宁静。就像是本能一般，他被她深深地吸引，追逐着这份光明，不断地从她那里汲取着与黑暗对抗的力量，即使他知道，在这份令人绝望的、漫长的永夜黑暗中，这盏灯迟早有一天会燃尽，他也固执地将她留在他身边，以保护的名义，将她完全置于他的手心之中。

　　但是，那只是他的自私而已。

　　政彦先生死前的嘱托是，让他代行真礼兄长的身份，守护好这个女孩，待到合适的时候，便为她找个好人家让她获得普通人的幸福。或许在那位老人看来，他是可信之人，将真礼托付于他是最为合适的，但是他清楚，唯独他是不行的。

　　血腥的过去、追踪的乌鸦、无尽的寿命、还有他内心的“死神”，焦土之上怎么可能让鲜花盛开？永恒的虚无中又如何容得生命的光点？有太多太多的理由隔阂在两人之间，可是他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选择将她抱入怀中。

　　“你明明知道那个男人说的都是实话。”

　　“你根本没法为她的人生负责，即使你们勉强在一起一时，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对她来说，却是残酷的岁月流逝，她会老，会死，而你只能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你们之间的所谓感情，是建立在隐瞒与欺骗之上的空中楼阁。”

　　“她真的能承受那样的真实吗？她真的愿意接纳并非人类的你吗？恐怕你自己一直也在害怕着这一点吧？所以，才不敢告诉她一丝一毫的真相，明知道她渴望与你建立家庭，却不愿意与她缔结婚姻，只能自我安慰，拖延维持着这个虚假的幸福。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泡沫一般的现实，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你是毁了她终身幸福的罪人。”

　　“结果到头来，你也只不过是和我们一样，因为自身的欲望而活动，为了自己的快乐而消费他人的人生。不要妄图否认了，你甚至还抱了她，这若不是出自你自己的自私，想要满足自己，又会是什么呢？”

　　身体里的黑影嘲笑着他，无数的“他”不断地否认迄今为止他与真礼建立起的一切，而他却难以辩驳。青年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幽灵一般慢慢地走回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

　　——这里，当初并没有那个“松下村塾”的门牌。他曾经失败过很多次，在很多地方都未能得到开办学校的权利，直到那一天，他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了这里的大门，近乎冒失地希望这一次自己能获得在这里开设学校、完成与那孩子约定的机会，然后，为他开门的正是她。

　　世上有真正意义上的一见钟情吗？他不知道，他诞生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让他学会人类全部的复杂感情，但是现在他回忆起来，却觉得自己那一天似乎就是书上所谓的一见钟情。他遇到了她，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地想要在这里停留下来的心情，并且，就像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一般，他终于成功了。

　　在这个小村子里，他成立了松下村塾，他成为了很多孩子的老师，他得到了村民善意的接纳，以及，他得到了她的爱情。是的，她爱着自己，他确信不疑。五百年来，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接近人类，一个普通人类所能拥有的全部幸福，如今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呢？他总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她与那些孩子不一样，孩子们长大了会离开父母、离开少年时的老师，拥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而她作为要与他分享人生、互相扶持的伴侣，她有权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在他第一次抱了真礼的时候，他就在内心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真实告诉她。

　　如今看来，那一天并不遥远，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他回到家中，发现真礼似乎正在和银时说什么，见到他回来，银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礼则是站起身来说自己去厨房准备一下晚餐，让他们等一会儿就开饭。他刚刚坐下来，银时立刻挪过来，告诉他，那个黑泽刚刚来过村塾。

　　“那个家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还对真礼动手动脚的。听真礼说，他是她的前未婚夫，可是你想想啊，爷爷死的时候，他根本没来安慰过真礼，到现在这个节骨眼才过来，肯定是没安好心！悔婚之后又贼心不死，才会回来找她。你可得小心点，说真的，真礼看男人的眼光简直糟透了，连我都能看出来那货对她不怀好意，她却还是和我说那家伙是个好人、是我想多了…”

　　银时还在他耳边气咻咻地控诉着，而他只听了个开头也就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黑泽，明明嘴上说着侮辱真礼的言辞，却还是舍不得让这个美貌的前未婚妻投入自己这个“浪士”的怀抱。若说得难听一点，大概就是一种本来是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后的嫉恨、以及吃不到葡萄便硬说葡萄酸的心态吧，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落在银时眼里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在少年看来，自己认认真真给他担心他的终身大事，结果他居然还不当回事！“你这什么表情！严肃点儿！”少年用力地拍着松阳的大腿，故作成熟地警告他道：“松阳我和你说，你别不当回事，那货长得就一副很会骗女人的样。要是真让这种人渣把真礼给拐走了，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这一副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终于让松阳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这可就让银时更加生气了，居然拿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他正在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学学松阳平时揍他的样子给他来一拳让他清醒一点，头上就突然传来一阵温暖。

　　松阳的脸上还未褪下笑意，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伸过手来，揉了揉银时一头乱糟糟的卷毛，慢慢地开口道：

　　“我知道了，银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很久没被松阳这么摸头，银时的脸有点红。正处在青春期的小少年，在心理上已经不再能安然接受老师这种和表扬小孩子一样的亲昵。尽管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但他并没有挥开松阳的手，而是撇过脸去，嘟囔着：“…我都多大了还摸头，差不多就得了啊。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俩谁跟谁，我要再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

　　瞧见眼前的少年别扭又害羞的神情，青年的心中一暖，知道他不好意思，很快地也就收回了手。他实在要感慨，他真是何其幸运，能遇到银时这样的孩子。

　　当天晚上吃完饭后，他呆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好久。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趁着孩子们都回房写作业的功夫，他去了真礼的房间。真礼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到他来了，少女还以为他是想要陪自己，连忙和他说道：“我一个人睡觉没关系的！你不用这样总是来守着我，那样你也会没法好好休息的，这段时间你一直睡得很晚吧…”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是有点事情想和你说。”松阳直接打断了她，摇了摇头，见他否认，真礼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再次主动问他道：“那…是银时和你说了什么吗？今天和也哥来这里的事情。”

　　她好像还是误会了呢…不过，如果一上来就和她说那种事情，恐怕她也没办法接受吧，想到这里，青年决定先顺着她的话，“算是吧…我今天也在路上看见他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自然，不会真是因为和也哥吃醋了吧…想到这里，真礼的脸上渐渐涌上一丝笑意，少女主动坐到松阳身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掌心贴着他垂在膝盖上的手背，轻轻地摩挲着。

　　“你吃醋了吗？虽然和也哥是我的前未婚夫，但是我们两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哪怕是以前，我也从来没真的喜欢过他，只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和我在交往的人是你，我…我喜欢的也是你。你是最好的，要对自己、也要对我有信心才好哦。”

　　说到“喜欢”，少女无法控制地还是有点害羞，可是她对他的感情，又岂止是简简单单一个“喜欢”就可以说得完的呢？他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她想要与之一起相伴到老的爱人，他们有着共同的志趣、追求与事业，为凝聚了两人梦想的这所学校倾尽了全部。仿佛是命运使然，她与他彼此都清楚不会有比对方更适合自己的伴侣，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前未婚夫，就动摇两个人的感情呢？

　　少女手心的触感是那样的白嫩细腻，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自然又亲密地向他诉说她对他的爱。她几乎从不对自己说谎，总是会鼓励他、为他着想，包容着他的全部。刚刚她和他说的话令他想到了他第一次抱了真礼的时候，那一天，她就在这里，托着他的脸庞，亲吻他的嘴唇，对着即将要夺去她的贞洁的他说，他是最好的。

　　她已经将她的全部都交给了他，而他，也是时候该告诉真礼他的全部了。

　　他突然地转过身来，用他的手用力地握紧了她，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几乎是颤抖着，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

　　“真礼…我…我并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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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松阳坦白了。
在此说明一下，松阳认为的“死神”并非虚，而是他体内其他对人类有敌意、被他压制住的人格。猩猩在单行本问答中说过，千年来虚一直在幕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松阳被迫害，他才决心开始活动；最终决战也是因为松阳的干预而放弃拼死一搏，选择自绝跳下龙脉。所以可以看出来，虚对松阳是很在意的，如果松阳是幸福的，他将欣慰地继续旁观下去，我猜他甚至可能会帮助松阳压制其他人格。
就我个人观点，虚是最希望“松阳”获得幸福的，因为那是他对人类期待的化身。
PS：其实本章码得最开心的是松阳和银时那一段...这大概是我心里理想的松银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