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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如果说桂小太郎在第一次见到吉田松阳的时候感觉到的是“百闻不如一见”,那么高杉晋助对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强,非常强,强得离谱。

      这绝非是妄言,事实上,高杉自认自己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得上相当出色,即使是他的父亲,在剑与剑的碰撞中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出来,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年龄差距所导致的力量不足,但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超越父亲,可是面对松阳,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实力差距。

      正好讲武馆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望着松阳远去的身影,他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待上午冗长又无趣的课程结束后,高杉便收拾了书包离开了学校,经过好几番打听(且在乡下田野间迷路了将近半小时),总算走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松下村塾的门口。这个私塾所在的地方依山傍水,花鸟相闻,即使是最热的午后亦有凉风习习,叫人心旷神怡。他望着门口的招牌和里面的庭院绿荫,出乎意料的,虽然看上去颇有点古朴,倒并不寒酸。

      自信地深吸了一口气,高杉高声喊道:“在下,高杉晋助!听闻有浪士,吉田松阳在此开设私塾道场,今日特来讨教一二!”

      是的没错,他就是去踢馆的。

      喊了两三次之后,终于有人来给他开门了——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大六七岁左右的年轻女性,身形娇小玲珑,容姿秀美端丽,神情中透着温雅的气质,颇为娴静有礼的模样,看她的眉目间与吉田松阳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他的姐妹?他正在胡乱猜度中,那名女性却很有礼貌地对他说:“你是…想和我家的先生切磋剑术对吧?但是不凑巧,今天村塾有同学生病,松阳带她外出去看医生了,暂时还未回来,还请改日再来吧。”

      居然不在…真是令人失望啊,高杉少年原本满满的斗志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正当他转身欲离开的时候,村塾里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我家踢馆,这就要走了?”

      赫然便是昨天那个名叫“银时”的白发少年,此时他身穿护具,肩上扛着一把竹剑,动作极其随意地靠在走廊边,神态也是懒洋洋的,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看似无神,却紧紧地盯着他。高杉能分明地感受到,这个少年与他那群外表嚣张跋扈、却败絮其中的同学们不一样,他的实力…绝不弱。

      “哦?既然这样,不如你来代替你老师,和我比一场?”高杉少年露出了一个堪称自负的自信笑容,对银时直接下了战书,那边的银时则对门口那位貌似无奈的女性说道:“让他来吧,我和他比一场,松阳回来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放他进来的。”

      本来还因为老师临时离开不监督他们练习而有些散漫的男同学们,在听到门口高杉的踢馆宣言、并看见银时把高杉带进来之后,顿时一个个都是又紧张又兴奋。银时可是他们松下村塾的不败神话,所有男生都想战胜的对象,如今居然有外人与他进行一对一单挑,虽然出于对师门的维护,男孩们都在一旁给银时加油鼓劲,但其实,所有人都好奇这个贸贸然上门号称要直接与他们老师较量的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呢?何况…

      踢馆哎!听起来就像是小说话本里的剧情!居然能亲眼看见一次,还是在村塾里,年轻的少年们个个都热血沸腾起来了,就连本来还有课的女生们都忍不住地好奇,悄悄在门口观望着里面的对决。不过嘛…围观的可不止是松下村塾的孩子们,一个黑发少年在高杉进入村塾后不久就极为礼貌地与正打算关门的真礼打招呼,请她不要过分声张,表示自己只是过来参观的。

      道场上的两人已经摆开了架势,一场对决就此展开。

      等到松阳回到村塾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原本应该孩子们一起好好练剑的道场里,两个孩子正一对一决斗到白热化,银时虚步一闪滑到背后,令高杉砍了个空,然后他手中的竹刀毫不留情,直接砍在了高杉的后脖颈处,将那个据说是来找他较量的踢馆少年给当场打昏过去了。

      “哦,松阳你回来啦,这小子是上门踢馆的,你不在,所以我给了他一点教训…痛痛痛!干嘛打我啊!”虽然不指望松阳能表扬他两句,但是一上来就打他是几个意思!银时捂着脑袋,怨念地看着他的老师,松阳则无奈地收手,“我没用力,银时,有踢馆人上门发起挑战,接受挑战是应该的,不过…你下手有些太重了。”

      被他打翻在地的高杉,久坂将他翻过来之后为他检查了一下伤势,光他的脸上就有好几块淤青伤痕,而且…银时将他打晕过去的那一下,大家都能看出来,他绝对没放水。

      “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希望他别昏迷太久...我把他背去客房,同学们继续自行练习吧。”不顾银时嘀嘀咕咕着“不下手重一点怎么给他一个教训”,松阳将少年背了起来,在走出道场的时候,他分明地看见一个陌生的淡绿色身影在走廊边一闪而过,男人挑了挑眉,只停留了片刻,就没再多关注。

      高杉晋助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八岁那年他背着父亲偷偷去看武士切腹的景象,那是个昏暗的傍晚,天与地之间都是一种暧昧而浑浊的灰色,即使有火焰的燃烧,在梦中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可是他却能分明地记起那时黑色的鲜血,武士从容的面孔,以及最后,刽子手挥下的刀和滚落的人头。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几乎一宿未能入睡。

      那便是武士的终末,既是罪恶,又是光荣。

      他是高杉家的长子,家中父母健在,有三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家境富裕,生活无忧,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幸福的,可事实并非如此。高杉家家格在大多数人看来并不算低,但自从他进入了讲武馆后,他最常受到同学的嘲笑便是“下等武士家的小杂碎”。

      在那些空有品级却无才无德、只能靠着吹嘘自己爹妈来维持优越感的家伙看来,高杉家格比他们低,却又远较他们富裕,那么高杉晋助就该乖乖地做他们的小跟班、钱袋子才对。他讨厌这些踩高爬低的家伙,而他天生激烈又高傲的个性又使得他不可能乖乖任由那些人嘲笑,纵使双亲怎么嘱咐他在学校决不可惹是生非、尤其是不可与那些上等武士家的儿子们冲突,每次剑道课,他都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实力,将每个来挑衅、找茬的家伙都打倒在地。于是,他在讲武馆的境地越来越艰难,除了同样和他遭受到同学歧视的桂,他几乎没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而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父亲的个性古板而严苛,母亲则是温柔得近乎懦弱。每每有人上门告状,父亲在面对那些所谓高等武士的家仆时都是恭恭敬敬,向他们再三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自己一定会好好管教自家不孝子云云,待人走后也从不问事情缘由,只是打他、饿他、勒令他反省。母亲和妹妹们也只敢偷偷给他送饭送药,偶有一次妹妹阿光给他送饭被父亲看见,就立刻也遭到父亲的责骂和禁闭,父亲是家中绝对的权威,他从不允许家里任何人忤逆他。

      “你好好想一想什么是武士!”父亲总爱这么吼他。

      面对自家人骄傲蛮横不可一世,却对外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这算哪门子的武士!如果要变成父亲你这样的人的话,那我宁可不做所谓的武士!无数次,父亲问他是否反省的时候,他都想这么回答,可是他没有一次将这句话说出口。

      什么是武士?他不明白。

      是和父亲一样,对上谄媚对下严苛的人吗?

      是和他的同学一样,仗着自己家有钱或有势就胡作非为的人吗?

      是他的老师教导的那样,为了国家、为了君主而奉上自己性命尽忠到最后一刻的人吗?

      又或是和那个桂一样,忧国忧民,同情着贫苦者,整日想着日本未来的人吗?

      他哪个都不是,也哪个都不想去成为,所以他也就不配做所谓的武士了吗?

      真是好笑,所谓的武士道。有时候他也会自嘲地想着,那时看见的武士自裁的景象,会是他多年之后的下场也说不定——或许比那更差,毕竟切腹也算得是一种荣誉,而他这种武士中的背道者,能得到这样的荣誉么?

      时至今日,他一直在迷茫,一直不知道方向。他就像在迷雾中摸索着前方的旅者一样,无人看出他的迷茫,也无人愿意为他指点那个最简单、却又最难以回答的问题:武士是什么?武士道又是什么?他该怎样做,才能成为一名武士呢?

      直到那一天为止。

      “你认为成为武士需要具备什么资格呢?没有要保护的国家,没有要尽忠的君主,就无法成为武士了吗?我倒是不这么想,武士道并不全是指对国家和君主尽忠,那是对柔弱地自己的自律,让自己更进一步强大的意志!只需要沿着自己的美好意志精进,朝着目标前进就好!所以,不管是那些勤学苦练、只想要更接近真正的人的孩子们,还是想要更加强大、不惜来这种小地方踢馆的你,我认为都是了不起的武士。即使无名无姓,既没有可保护的君主和战斗用的剑,只要内心拥有自己的武士道,就都能成为自己心中的武士。

      ……你不也是因为迷茫,才随波逐流地来到这里了?我也是如此,现在依旧很迷茫,但是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就不断地烦恼、迷茫,直至成为你心中的武士好了!”

      那个男人对他如此说。

      那一天所看见的光景、那一天所听见的话语,他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高杉是来找【松阳】踢馆的,但最后却是和银时打了起来,我猜那是因为松阳当时不在村塾,又或者是银时自告奋勇代老师出战了,本文设定是前者。
    高杉的踢馆台词捏他自《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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