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姻缘兔儿神》印苏

16、李重茵问庙

　　“怎么了？”李重茵见小二正与白兰桡僵持着，便出声问道。
　　小二对李重茵道，“姑娘，这位姑娘想买一坛桂花陈酿，没有足够的银两。”
　　白兰桡想了一下，对李重茵道，“姑娘，这个酒我有急用，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支付给你，不知我能否用我的兔子抵债？”
　　李重茵问道，“什么兔子？”
　　后面的客人一直瞧着小二卖酒，见李重茵从后边出来，不免多瞧了两眼，正听见了李重茵问话，其中一个人便开了口好吸引这个酒馆姑娘的注意，“李姑娘，她可是兰皋城中第一养兔人，她养的兔子肉质鲜美，若是她愿意拖来与你这美酒交换，你也不会损失了去。”
　　虽然这客人是替她说话，但白兰桡做生意从来都是诚信为本的，她对李重茵补充道，“李姑娘，我有以兔抵债之意，但我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了，我那些兔子被我耽搁了，现在沉着呢，可能没有方才那位公子说的那么肉质鲜美了，也衬不上姑娘的美酒。”
　　李重茵笑了一下，“无妨，姑娘尽管拉来便是。我这酒馆的厨娘手艺精湛，做的烤兔也是顶好的下酒料。再说，我家哥哥近来消瘦了许多，我也正想着买些肉给他吃。”
　　白兰桡大喜，道，“我马上就去拉来，”说着便往外走，却又转了回来叮嘱小二道，“小二哥，给我将酒留着。”
　　小二笑道，“这是自然，以诚相待，绝不欺客！”
　　白兰桡便放心而去。
　　白兰桡走后，李重茵走到客人桌边，噙着笑意，问道，“二位客官是兰皋城人氏？”
　　“是啊，我们祖辈都是兰皋城人。”
　　李重茵道，“那客官可知道兔儿神庙？”
　　其中一个年轻的客官愣了一下，看向了另一个人，问道，“有这么个庙？”
　　被问的客官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庙，在幽兰山上。是个挺旧的庙了，平日里没什么香火，所以也就没什么人知道。我也是偶然去幽兰山上遇见，问了家中长辈才知道的。”
　　年轻客官道，“我也常去幽兰山，怎没见过，可有什么来历？”
　　客官刚要回答，忽然想起还将李姑娘晾着，便起身相邀，“姑娘可有兴趣一听？不妨一齐坐下吧！”
　　李重茵一笑，道“那就打扰了。”
　　年轻客官笑道，“何妨！何妨！”
　　于是，李重茵坐了下来，客官便开口讲起了这兔儿神庙的缘起。
　　“这兔儿神，原名叫胡天保。曾经，他路遇车马，马车中坐着一个俊朗丰仪的男子。他回眸一望，伫街忘返。这一望，便定了胡天保凄凉的命运。他之后回到家中，不断地想起马车中的男子的模样。而这位俊朗男子，便是朝廷派下来巡视各城府的监察官，到了白墨城升堂问案，恰好被胡天保看到。胡天保见他端坐在公堂之上，一脸肃容，身着官服，好不威风，便又被他吸引了去。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暗中随行，与那监察官相伴。甚至还在监察官独处时偷窥他的容貌、身材。”
　　他说着，停下来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
　　年轻客官见他停了下来，催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后来监察官在途中，遇到一道很清澈的溪水，遣了随从，自己便脱衣下水。而胡天保便躲在暗处偷看，待那监察官洗好了，上岸来时，一眼便望见了胡天保鬼鬼祟祟的身影。监察官是学过几式武功的，那胡天保一介平民，没跑两步就被监察官捉了过来，押着问了半天，他是一句话也不说。监察官便将他押进了这兰皋城，刑求之后，他是遍体鳞伤，这才将缘由道出：实见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岂为凡鸟所集，然神魂飘荡，不觉无礼至此。”
　　客官说着，又歇了下来。
　　年轻客官道，“这也是情意所致。”
　　李重茵也点头相应。
　　客官道，“您二位是听着他这前因后果的，当时监察官并不这么想。胡天保当着监察官诸多下属随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也不知他是因为刑求之后不满而故意这么说，还是真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下属随从惊愕、暗笑、掩面，都让这监察官觉得颜面扫地。也不管他言辞恳切与眼中真意流露，便发了大怒，命人将他以亵渎之罪给杀了。”
　　年轻客官惊讶道，“为此杀人不免有些过了！”
　　客官叹了一声，道，“陈兄，你是土生土长的兰皋人，也未曾出过什么远门，哪知道世人对这龙阳之情的芥蒂之深。”
　　说着，客官又看向了李重茵，道，“李姑娘可曾听过近日兰皋城中黄苏一事？”
　　李重茵道，“略有耳闻。”
　　客官对着他们二人道，“黄苏之情，在兰皋城的人眼中，无非就是结了个契约兄弟，于高阳学府一个小憩楼中同吃同住同学，也无可厚非。但在那城守府眼中，那就是辱没门风的败德之行。”
　　年轻客官道，“我原以为这事还是天意使然。那黄钰娶了刘容音，本就是因为刘未阳，而苏文远病逝，也是其命。黄钰用情至深，情深便折了寿。”
　　李重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客官回道，“总不是什么事情都怪着天意。那城守府原本就是外地来的，对兰皋城的一些风俗不甚看得入眼。你说黄钰因情而死后，城守府还要刑求已经去世的苏文远，那要说之前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对苏文远做些什么，我是决然不信的！”
　　“所以说，这监察官杀了胡天保，其实怒上心头，也就是城守府对于这个与黄钰定情的苏文远的恨意一样的。”
　　年轻客官又插话问，“那胡天保是怎么成神的？怎么又叫了兔儿神这个名？”
　　“那胡天保死后，随着鬼吏走了长喑道，那儿开遍了一种妖冶红艳的花，叫曼珠沙华。他见有花无叶，就像那监察大人一样，美艳，而自己便像叶一般萎了。不免生了悲戚，绝望之至便听到了一阵叮铃的声音，循声望去，便看到了一棵枯萎的古树伫立在远处的一座悬崖上，它的树干根部是像残霞一样的红色。不知为何，胡天保竟被那叮铃声引了去。这可吓坏了那些鬼吏，他们慌忙要将胡天保拖入阎君府，可没抓住，便眼见着他往崖上走了。”
　　“鬼吏没辙，只好将此事报告了阎君。”
　　“阎君来时，胡天保正走到古树边，望见了那古树根的‘残霞’，其实是一个被枯树叶掩埋着的女人。他有些诧异，阎君便出声道‘此乃我妻，死了也许有上千年了吧。’胡天保问，‘为何？’阎君平淡道，‘本君从天神殿中出来，入这冥府之时，她便站在这里。待本君过了桥，随扈与本君说，她靠在树旁睡了。于是这么睡着，她就渐渐如死一般。’胡天保感触至深，将自己的一番遭遇讲述给了阎君听。”
　　“鬼吏们听了他的遭遇，大多嘲笑、揶揄他，而阎君一言不发，许他不必入阎君府重入轮回。”
　　年轻客官插话道，“不入轮回，难道要做孤魂野鬼，修炼成神？”
　　客官嗤笑一声，“哪那么容易就修炼成神，没有根基，没有倚仗，修炼万年也还是一介孤鬼！其实就是阎君同情他的遭遇，有心引渡他，便将他的魂灵引入了兔身之中，将兔子送到了长云宫，给了长云宫的神尊红烟，说是给她作伴解寂寞的。那神尊是万年世事的缘分化育而来的，已是万年修为，自然一眼就识破了兔子真身，也许是因为机缘或者天数，神尊就留下了兔子。兔子在长云宫，受灵气，又有着敛染女神的照顾，渐渐地便有了些超凡的灵性，不久便显现了原来人的模样。”
　　“不过，因为他寄身的那只兔子是只母兔子，而他本尊是男人，互相交合之下，这个重新显现人形的胡天保便与先前大不相同，既有男子的英朗，又有着女子的妩媚。敛染女神觉得惊奇，虽然本就知道是人的魂灵，但没想到化育成人形之后是这样别致的美人，便愈发觉得喜欢了。”
　　“而这胡天保因为长居长云宫，常常看着神尊处理因缘事。她提笔蘸墨，在书卷上写下许许多多的字，她写一个字，他便静坐一旁看了一个字，不知不觉，他已然阅读了神尊的千万卷书籍。所以他便有了根基，也时常随神尊出门，在云端阅览世事。后来，神尊将死之前给了胡天保一叠红纸，告诉他这叫红契纸，许他以兔儿神君之名在人间立庙，掌管同性之情。只是所有的事情必须写于红契纸上呈递长云宫。”
　　“于是，兔儿神便下凡而来，寻到了当初窥视监察大人的那条小溪。农耕之人见有红云落下，以为祥瑞，便争相来看个究竟。百姓聚拢过来时，只见红云渐消，显露出了一个着粉衫的男子，美艳非常。天上来的俱为神仙，便都跪下叩拜。胡天保对众人道，‘本君自天上神殿长云宫中而来，因得封兔儿神，于此司掌同性之情，你们可为我立庙招引香火。’兔儿神隐身而去，百姓们便在溪水旁的幽兰山上修建了一座兔儿神庙，因为见过兔儿神的百姓都说不分明兔儿神的长相，造神像的工匠不知如何打造神像，因为众人异口同声道那是兔儿神君，工匠便做了一个兔身相，百姓便将此相立在兔儿神庙中供奉起来。”
　　李重茵听到这里，插话问道，“那这兔儿神庙，灵验吗？”
　　客官挠了挠头，“姑娘这就问倒我了，这灵不灵验还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像城东的鸳鸯殿君庙，日夜香火不断，大家都去拜，也都觉得是灵验。我见过许多拜了，得了好姻缘的，我也见过拜了，婚后不幸的……那些许愿的人，有些人须臾便称心如意，有些人盼的脖子长的，还是没。而这兔儿神庙，虽然拜的人很少，但这些人求得的结果也一样有好有坏。”
　　年轻客官点了点头，敲了敲桌子，道，“这话在理。就郑兄的理，姑娘，那黄苏不正是在兔儿神庙中拜的，结果黄钰求了个阴阳相隔，世人莫不觉得这是不灵验的。可最后，太子到了兰皋城中，阻止了那城守府掘了苏文远的墓，又许了君子并葬。这事，可说玄奇，也可说是巧合……”
　　李重茵了然一笑，“客官的话，想来还是应了那句：”
　　郑、陈两位客官与她一起齐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三人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