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李何恩

5、第5章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嗨了，空气都变得火热起来。尤其是伍迪，非要上台唱歌。他这歌唱得让人一言难尽，要说唱得不好吧，也不尽然，毕竟一点不走调，声音也不至于太难听。但问题是他跟不上节奏，还不止要慢一拍两拍，基本上都是等到该唱下一句了，才开口唱上一句。蒋维安有些佩服他，因为他这唱法的难度比无伴奏演唱还大，要靠强大的信心和定力，才能无视错乱的伴奏，一直坚持唱到最后。
　　大家被他逗得笑成一团，他却独自陶醉着。唱完一曲还要再来一曲，大家连喊“求放过”。
　　小白最生猛，干脆喊：“傻逼下来！”
　　“不懂得欣赏！”伍迪气急败坏地走下台来。“我唱得不好听吗？”
　　大家一片哀嚎。
　　伍迪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司念，我唱得不好听吗？”
　　司念这会儿已经喝得很醉了，只不过她喝醉了话也不多，仍旧不爱笑。这会儿听到伍迪发问，她带着笑意瞪了他一眼。
　　媚眼如丝！看到这一眼，蒋维安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登时觉得心里像猫爪挠过一样。
　　“司念，连你也不挺我！”伍迪气得脸都绿了。“我不唱可以，总得有人助兴，维安来一个吧，维安是专业的！”
　　“维安哥，我求你了，快唱一个。”曾蔚文觉得再听伍迪唱下去会减寿。
　　“行啊。”蒋维安兴致也来了，“看了《薄雾微光》这本小说，我还为它写了首歌。”
　　蒋维安拿起台上的吉他，弹奏了他为《薄雾微光》写的歌。他坐在台上轻拨琴弦，虽然尚未写好歌词，只能唱出音符代替，但那旋律还是拨动了司念心中的弦。
　　她拿过他写的谱子来，现场填词。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迟，
　　落叶飘飘像写满情诗的信纸，
　　你问我为何总满怀心事，
　　余生还长就别怪我欲言又止。
　　年少的我们曾自以为是，
　　还以为爱像写满算题的稿纸，
　　我解出你为何来得这样迟，
　　像薄雾之中微光照耀的恩赐。
　　世人都看轻了我的固执，
　　把这份虔诚当作幼稚，
　　谁说分别会替代坚持，
　　就算沉入海底也要孤注一掷。
　　路人甲乙丙丁为何轻视，
　　这份忠于自己的诚实，
　　谁尝过相思能不坚持，
　　情愿有你相伴直到随风而逝。
　　……”

　　蒋维安拿过这词，暗暗感叹司念的才华。但也隐隐感觉的，这词表面上写的是《薄雾微光》中的主角，实际上却透着司念心底的执念。她说：“世人都看轻了我的固执”，她说：“情愿有你相伴直到随风而逝。”
　　蒋维安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上舞台，对着那张自己娟秀的稿纸弹唱了这首歌曲，四下里却响起一片叫好。
　　伍迪叫得最大声：“就是它了，拿它做《薄雾微光》的主题曲！”
　　大家都赞成，司念也难得露出笑容。那蒋维安没有错过她转身前的那一滴泪。
　　蒋维安跳下台来，很想去安慰司念，却被伍迪拦住了。“没看出来啊，你作曲有两下子，那你再给《薄雾微光》写首片尾曲吧，让司念来填词。”
　　蒋维安答应了，再去看司念时，她又离开众人，坐在吧台前喝上了烈酒，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这时推门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伍迪看到他的瞬间，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几变。
　　“好久不见啊。”那男子先开口，语气熟络而轻松。
　　“好久不见。”伍迪的声音却比刚才低了八度。
　　“我和朋友刚出海回来，路过这里看到门口写着今日歇业，就猜到是你跟朋友在这里玩。”
　　“剧组的朋友。”伍迪示意他坐，递了一瓶啤酒给他。
　　“我听说了，你最近在折腾拍电视剧，怎么不跟我说？”他脸上倒真显出几分关切。
　　“我这是小项目，怕是入不了你楚总的眼。”伍迪这句话说得有些酸。
　　那位“楚总”却坦然一笑：“我又没想在你的事业里插一脚，只是我这里有很多资源是你用得到的。”
　　伍迪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这都是你剧里的演员？”
　　伍迪挨个介绍，郑浩然、蒋维安、曾蔚文和江东。又反过来介绍：“这是楚天传媒的老板楚天舒。”
　　四个新人都挺惊讶，楚天传媒现在可以算得上是行业一哥了，他们公司同样涉足影视业，拍出来的可都是全国瞩目的大制作。这家公司还是一家大型经纪公司，娱乐圈里不少一线明星在他旗下。
　　大家知道了他的身份，都不免恭敬几分，江东主动说：“久仰大名啊，楚总，我们老师在课上还拿你们公司的电影运营做案例呢。”
　　“还在读书呢？”楚天舒看起来很随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对，我才大一，蔚文也没毕业。浩然和维安刚毕业。”
　　一来二去，楚天舒把他们这个班底的由来的摸清楚了。
　　伍迪本来挺为自己这个草台班子骄傲的，但在楚天舒面前，没来由地短了志气，只希望江东能闭嘴。
　　“年轻真好啊。”楚天舒对着伍迪笑，“我看到他就想到你当年的样子。”
　　“我废话这么多？”伍迪似笑非笑。
　　楚天舒一笑：“比他多。”
　　这时小白走了过来，楚天舒打招呼：“你好啊，美女。”
　　小白冷笑：“你好啊，渣男。”
　　“还是那么酷呀？”楚天舒倒不以为忤。
　　“酷不过你楚总。”
　　伍迪见场面剑拔弩张，连忙支走小白，“你去看下司念，别让她喝多了。”
　　司念却自己走了过来。
　　“嗨，小美女。”楚天舒主动打招呼。
　　司念看都没看楚天舒一眼，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
　　“我送司念回家，马上回来。”小白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司念你没事吧？”伍迪问司念。
　　司念出门前微微回头甩了句：“我恶心。”
　　这一句话里有话，谁都听出来了，等到小白一脚把门踢开，怒气冲冲地出了门，火药味更加不言而喻。
　　大家都替楚天舒尴尬，唯独楚天舒老神在在，竟还笑得出来：“我真羡慕伍迪，特别受女孩青睐，这一个朱砂痣、一个白月光都围着他转。我就不行了，天生没有女人缘。”
　　伍迪跟着两位朋友出了门，她们对昔日情人毫不掩饰的排斥令伍迪心里不是滋味。她们恨他，是因为他口口声声说爱伍迪，最后却娶了一个女人。但他没法对楚天舒彻底狠心。
　　“司念，别这样。”伍迪追出去时，司念已经坐上了副驾驶，他拉住车门恳求了一句。“他也是无可奈何。”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无可奈何？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选择。”
　　司念说着关上车门，小白一脚油门就窜出去了。

　　两个女孩子走了，楚天舒则出来了。双手插兜，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
　　“到最后，你可能会娶司念或者小白吧？”
　　“不会的，”伍迪望着他说，“我宁愿不结婚，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婚姻这么不堪。”
　　楚天舒却微微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宠溺，好像他又说了什么孩子气的话，“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老，会自然而然地想走那些比较好走的路。”
　　“我不会，”伍迪坚定地说，“我不是你。”
　　楚天舒仍旧不以为忤，坦然笑道，“也是啊，你不是我，你身上还带着少年的天真和冲劲，所以我才喜欢你。”
　　伍迪听到说到这一层，转身想走。楚天舒却拉住他，一把把他推到墙上，吻住他的唇。
　　他一向是这么强势的人，伍迪一直爱的也正是他这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也深知如何充分展示自己的魅力。伍迪犹豫了一下，正想推开他，就被蒋维安的声音打断了。“你们他妈干嘛呢？”

　　蒋维安起身去大门外面接电话，刚一出门就看到伍迪和楚云舒在接吻，他愣在原地很久，久到电话那头他妈妈已经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蒋维安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司念怎么办？她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跟男人有亲密关系吗？想到这里，他忽然火大。
　　听到蒋维安的声音，伍迪和楚云舒迅速分开了，但两人的表情都是不羞不恼地，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态度更把蒋维安气到了，你劈腿就算了，还跟男人劈腿，被人撞破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早了，我先走了，”楚云舒说，“有空打电话给我，你上次说喜欢的那艘船，我买下了，还没带你出去过。”

　　楚天舒走了，蒋维安却还像一只斗鸡一样看着伍迪。
　　“你干吗这么看我？想揍我啊？”伍迪直接问。
　　蒋维安不答他。
　　“不就是看到我跟男人亲热了吗？碍着你什么事了？”
　　蒋维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难以置信地问：“不是，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他妈这辈子都没有过女朋友。”
　　蒋维安彻底懵了，“司念啊。”
　　“不是，谁告诉你我跟司念是一对儿啊？”伍迪反问。
　　蒋维安答不上来了，没人告诉他呀，但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们两个的亲密吧。但看伍迪的样子实在不像说谎，更何况他也没必要跟他说假话，蒋维安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误会了，司念和伍迪的亲密只是“姐妹情”。
　　“你反应这么大是恐同啊还是吃醋啊？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你想多了，我不喜欢男人。”蒋维安的生活圈子里还是第一次出现gay，至少据他所知是这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伍迪，将近1米8的个子，长相称得上帅气，身型虽然偏瘦，但也绝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话办事都挺爽朗的，和司念在一起打打闹闹一点都不违和，跟他想象的gay实在太不一样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啊？”
　　伍迪嘿嘿一笑：“我就从来没喜欢过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