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厌世鹅

19、正房虎落平阳，淑慎敲打姨娘

　　淑慎没有说话，但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不是祖母妄自菲薄，是事实如此，我们也不必强行苛求，只尽人事，听天命就够了。淑瑛若是真能入宫，那是她的福分；你不想入宫又正好落选，也是你的造化。祖母也累了，只想颐养天年，不想再劳心这些闲杂琐事。对你，祖母心里向来都有私心，只要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祖母就不会干涉，很多时候，你比我们这些老朽，还要有分寸得多...下去吧，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暂且什么都不用想，养好身体最重要，大夫很快就到。”
　　淑慎走到太夫人面前，双膝跪地，缓缓跪伏于地，额贴于掌，
　　“淑慎，谢过祖母。”
　　......
　　淑慎踏出厢房的时候，脸上泪痕未干，双眼红肿，珍儿急忙迎上前询问，
　　“小姐，小姐没事吧？太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淑慎笑着摇头，回头看着摇晃的珠帘，感慨道，
　　“淑慎能得祖母一番开解，是淑慎之幸。若是当初...”
　　“当初如何？”
　　淑慎戛然而止，没有往下继续讲，只是肩膀一松，叹了口气道，
　　“没什么，当初的事不值一提。走吧，回房休息，接下来，还有长仗要打。”

　　翌日，寿安院免了今日众人晨间请安，奇华苑，聚荷苑按兵不动，淑慎也好生窝在她的聆笙阁安心养病，今天淑瑛回不回得来，她并不在意。回来了也罢，若是没回来也与她不相干...
　　夜幕降临，辉发那拉府门前并没有骡车的踪迹，这下子奇华苑和聚荷苑是齐齐炸开了锅。一边是暴跳如雷，一边巴不得载歌载舞，放炮庆贺。珍儿气鼓鼓地告诉淑慎二小姐今日没有回府的消息，淑慎也只是点头随意答应了一声，继续饮酒下棋，不再理会。
　　两日过后，整日窝在聆笙阁的淑慎终于有了动静，吩咐珍儿让小厨房备着些乌纳喇氏最爱的小点和小米粥，她要去奇华苑看望乌纳喇氏。
　　“小姐...”
　　“嗯？有话直说。”
　　“小姐，你怎么等到今日才想起要去探望夫人？听说夫人这几日被徐姨娘气得不行，卧病在床，心里正窝着气呢，您这时候过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淑慎一边梳理着柔滑长发，一边解释道，
　　“怎么，不这个时候去，难道要在前几日顶着脸上的伤去拜访？还是等额娘真被徐姨娘气倒了再去？”
　　“小姐的意思是？”
　　“总归要给额娘些认清局势，接受现实的时间，但又不能太久。不然，我这‘不孝女’以后可真不用再去拜访她了。”
　　“可是小姐...”
　　淑慎转过身看着珍儿忧心忡忡的表情，抬手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敲，
　　“可是什么，你还信不过我么？帮我梳洗完就动身，回来还可以顺便采些花瓣，给我做新的蔻丹。”

　　当淑慎提着八宝攒盒到奇华苑，还未掀帘，便已经听到乌纳喇氏连连咳嗽的声音，柳叶弯眉一蹙，抬手掀帘踏入。可兰看清来人，原本愁苦焦虑的神情一松，欢喜道，
　　“夫人！夫人，是大小姐来了，小姐来看你了。”
　　乌纳喇氏靠在床沿，闻言咳嗽声一顿，继而咳得更加猛烈了起来。淑慎快步上前，斜坐在床沿，伸手替乌纳喇氏抚着后背顺气，又让可兰端了杯水来，她接过后亲自端到乌纳喇氏嘴边，而乌纳喇氏将直接挥开了淑慎的手，粉彩蝠桃纹瓷杯瞬间在地上炸成零碎瓷花，
　　“你还来干什么？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你这么个好女儿在。”
　　“夫人...”
　　淑慎淡定地用绣帕擦拭这沾湿的纤指和衣襟，有吩咐可兰再端一杯水来，不疾不徐解释道，
　　“额娘误会了。淑慎这两日在聆笙阁，遵照大夫的吩咐好好调理修养，待身上病气不那么重了，才敢来探望额娘。”
　　乌纳喇氏闻言，脸色微虚，目光不自觉落在淑慎的左脸上，虽然已经丝毫看不出当日的痕迹，但她还是不自觉想到她脸上的那一片红肿，看起来火辣辣的...珍儿也在一旁帮腔道，
　　“夫人您不知道，太夫人那日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诊断出小姐原来是对蒲公英过敏，才引发咳喘之症。那大夫还说，由于小姐误服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蒲公英茶，那段时间又思虑过重，频频受惊，导致病症恶化，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
　　“好了珍儿，不要说了。”
　　乌纳喇氏却严肃地盯着淑慎，开口问道，
　　“方才珍儿说的，可是真的？”
　　淑慎点了点头，接过可兰手中的瓷杯，毫不在意地柔声细语道，
　　“额娘不必放在心上，小事罢了，淑慎心中自有分寸，额娘当务之急，是照看好自己的身子，不必为淑慎再劳心伤神。”
　　“......”
　　乌纳喇氏心中愧疚，想来那日淑慎选秀前便昏迷不醒，便是因这哮症发作，说到底，都是自己对女儿照顾不周，才引发这样的事端，而自己全然将责任推到她身上。乌纳喇氏没有开口，但主动接过了淑慎手中的瓷杯，小口喝了起来，淑慎见此展颜柔笑，可兰等人也松了口气。可乌纳喇氏没喝几口，又被水呛得一阵猛咳，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淑慎替乌纳喇氏顺着背，神色担忧又疑惑地望着可兰，
　　“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额娘只是因时令转换，气温骤变染了风寒么？怎么咳得这样严重？”
　　可兰幽怨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自从得知二小姐入了宫，聚荷苑那位成日兴风作浪，巴不得每天敲锣打鼓地四处声张，这几日天天赶着趟来奇华苑打扰夫人休息，将夫人气得不行，原本只是轻微的风寒之症也不见好转，还日渐严重了起来...”
　　淑慎柳眉一挑，
　　“哦？原来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么小姐。如今不仅是聚荷苑那帮小人得志，连带撺掇得府上的奴才都跟着见风使舵，百般巴结讨好。哼，在奴才看来，二小姐入了宫又如何？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淑慎闻言，刚想细问淑瑛究竟被赐去哪位皇亲贵胄府上，门外的丫鬟便匆匆忙忙进来禀报，一脸苦相，
　　“夫人，大小姐，聚荷苑那位又来了...”
　　可兰闻言气得咬牙切齿，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倒是淑慎闻言嘴角微翘，笑得意味深长，
　　“快，去把徐姨娘请过来。”
　　“不必了。”
　　话音未落，徐姨娘便自觉地挑帘踏入，袅袅娜娜地摆着腰肢走到淑慎身旁，向靠在床沿的乌纳喇氏双膝微曲行了个常礼，满意地看见乌纳喇氏气得说不出话的表情后，转向淑慎笑意盈盈道，
　　“哟，大小姐真是稀客呀，今日怎么有空来探望夫人？”
　　“大胆！”
　　珍儿气愤地指着徐姨娘，
　　“姨娘见了大小姐，为何不行礼！”
　　徐姨娘闻言凤眸一瞪，小脚一跺，也抬手直指着珍儿怒骂，手上尖锐的丹蔻几乎要直接戳上珍儿的鼻尖，
　　“大胆！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今天我就替夫人和大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僭越放肆的贱蹄子！”
　　说着扬起一巴掌，就要甩到珍儿脸上，淑慎将珍儿猛地往身后一拉，让徐姨娘身子一歪扑了个空，她自己从容地在徐姨娘面前站立。徐姨娘直起身子，眼前的少女身量纤长，转眼竟已经与她一般高了，脸上挂着清风霁月的柔润浅笑，但看着她的眼神居高临下，冰冷傲然，让她心里发怵，
　　“姨娘，淑慎的人淑慎自会管教，就不劳姨娘费心了。现在，是不是该说说我和姨娘的事情了？”
　　“我？我和大小姐能有什么事情好说啊？”
　　淑慎脸上的笑意一冷，抬手猛地一巴掌掴在徐姨娘脸上，将她掴得两眼发懵，耳边嗡嗡作响，抬手覆在左脸上，又麻又疼，不敢置信地看着淑慎，颤声道，
　　“你居然敢打我？”
　　淑慎坐回床沿，一边甩着发麻的右手，一边柔声低啭，
　　“嗯？姨娘有意见？”
　　徐姨娘气得身子微晃，几乎站不住脚，周遭却没人看见这架势，还敢上前搀扶。淑慎用绣帕擦了擦右手，才接过珍儿手中的豆苗小米粥，掂着瓷勺轻轻搅动，细细轻语，
　　“在府上，你是姨娘，我是嫡长女。你见了我不行礼，就是大不敬。夫人现在卧病在床，不宜为这些小事杂务操劳，自然就由我来代劳，教教姨娘，这府上的规矩了。”
　　“你...”
　　徐姨娘气得发抖，连指着淑慎的手都发着颤，她后退了几步，不慎脚下一崴，摔倒在地。徐姨娘的贴身丫鬟流云和众人正要上前搀扶，淑慎正好状若无意，用瓷勺舀了粥，在碗沿敲了敲，清脆的敲击声将众人吓得一颤，又急忙将手缩了回去，她则置若罔闻，将粥送进乌纳喇氏口中，柔声问着粥会不会太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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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阿鹅回来啦！！
顺利度过了难捱的考试周，新鲜出炉的一章，各位客官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