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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淑慎祖母诉衷肠 ...

  •   “常寿,别让额娘再说一次,你立马给我回房去!”
      乌纳喇氏气得心口直疼,可常寿还是倔驴似的摇了摇头,淑慎则看着常寿,姐弟两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乌纳喇氏身体一个虚晃,可兰忙不迭扶住了她,
      “夫人!”
      淑慎姐弟也吓了一跳,急忙抬身担忧地望着乌纳喇氏,徐姨娘却是嫌这场面还不够混乱似的,咿咿呀呀地开了口,
      “哎呀呀,夫人呐,您可得紧着些自己的身子呀!不然将来就算姐儿哥儿的都飞黄腾达了,只怕到时您就无福消受了呀!”
      这股油浇得乌纳喇氏头顶冒青烟,觉得一口血痰哽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连气都喘不上了。
      徐姨娘正洋洋得意,突然觉得颈边一凉,侧首便触及太夫人寒凉如针的目光,知道自己得意过头越了矩,急忙压低了脑袋,心底暗自编排了一通...还不容易才等到今天,她巴不得今日她踩的是乌纳喇氏的坟头呢!若是真的,她不仅要踩,还要跳三跳!
      淑慎看乌纳喇氏被徐姨娘三言两语的撩拨便气得不成人形,十分担忧,犹豫了片刻,还是跪行到乌纳喇氏面前,抬头道,
      “额娘...您莫要生气,我...”
      淑慎凉凉柔柔的声音此时却触了乌纳喇氏的霉头,今日在徐姨娘面前这般狼狈,都拜她所赐!她怒目圆睁地吼道,
      “你给我住口!”
      说完右手高高抬起,毫不留情地掴在淑慎脸上,将淑慎直接掀倒在地上。淑慎今日在紫禁城本就哮疾发作,又诸多坎坷,奔波疾走,此时被乌纳喇氏掌掴,半天回不过神来不说,竟是爬都爬不起身来,双臂打颤。
      “姐姐!”
      “小姐!”
      常寿和珍儿急忙爬向淑慎,想扶正她的身子,常寿拽着淑慎的左臂,猛然间看见淑慎手心的伤口,惊得大叫出声,
      “姐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初雪见太夫人变了脸色,快步上前翻过淑慎的左手掌心,伤口狰狞,甚至还没来得及清洗,淑慎初日选秀落选看来果然另有隐情...
      气急败坏的乌纳喇氏听见常寿的惊呼,脸色一变,看着歪倒在地上的淑慎,左手手心一片血肉模糊,方才被自己掴过的左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淑慎肌肤本就又白又薄,方才自己下了重手,此时她的整片左脸颊又红又肿,被她苍白脆弱的病容衬得更加刺眼...淑慎原本被她那一巴掌打得失了神,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可乌纳喇氏感觉得到,此时她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凉薄,让乌纳喇氏这个做额娘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后悔和刺痛。原本,淑慎是要开口向她解释的,是自己,没给女儿机会,以淑慎的能力,确实不可能平白无故落了选的,是自己太过鲁莽了。
      等乌纳喇氏神志清醒,便发觉自己已经在众人面前,混了个里外不是人了,索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众人又是好一阵手忙脚乱,将她抬回奇华苑,遣人赶紧去找两位大夫来给夫人和大小姐诊治。淑慎被乌纳喇氏那一巴掌扇得一阵恍惚,加上前一世,自她封后以来,玉叶金柯,贤身贵体,今日这样的疼痛和屈辱,算上南巡,这是第二次...这使她不受控制地生出无名邪火,那一刻的矜贵狠厉,使淑慎意识到,曾经权倾后宫,位至皇后,在后宫浸淫多年,这已经是自己身上无法剥除的痕迹。方才乌纳喇氏那一巴掌,也将淑慎彻底地扇醒了,乌纳喇氏的眼界确实太过狭隘浅薄,脾性暴躁又急功近利。淑慎的某些谋划与安排,再怎么同她解释都是对牛弹琴,即无济于事,便不必白费功夫了。额娘要记恨就让她记恨着吧,反正淑慎,是决计无法活成让她称心如意的好女儿的...
      太夫人长叹了口气,看着众人将“晕倒”的乌纳喇氏抬下去休息,又将淑慎从地上小心扶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淑慎,见淑慎也直直看着她,若有所求,又是长叹了口气,疲惫地阖上双眼,让初雪带着除了淑慎外的人先退下。初雪会意,将徐姨娘等人送出去,又遣散了厢房内的其他丫鬟,自己拉着哭得抽抽搭搭的珍儿也退到门外候着。
      等到原本嘈杂忙乱的厢房内逐渐沉寂下来,太夫人才撑开了眼皮,看着安静地坐在下座的淑慎,双手自然地交叠置于腿上,巧妙掩住手心的伤口,目光坦然地直视前方,若不是她脸上怖人的红肿掌痕,这副淡定模样丝毫不像刚刚初秀落选,又被额娘当众掌掴羞辱的人该有的反应。太夫人目光微沉,这样的反应,要么,就是她其实根本没将这等事放在心上;要么,就是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太夫人心中担忧,自己是一直希望淑慎有所改变,但如今她的变化是令她始料未及的,看着淑慎目光似乎澄澈一如当初,可自己却从中看不出任何东西时,太夫人心底微微发寒,眼前的少女,似乎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副模样了...
      “淑慎?”
      “祖母。”
      “你,可有什么话,想跟祖母说?”
      淑慎闻言,一五一十地将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太夫人,条理清晰,逻辑通顺,但是她自然地略去了偶遇弘历的事情,又将与弘昼重逢的事情简略了不少,只说是弘昼不小心将她撞倒在地,认出她是当年偶然相救的官家小姐,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太夫人听了她这番毫无漏洞的说辞,不禁不能放下心来,反而愁眉深锁,有时候话说得太圆满,反倒越是虚假,她知道,淑慎对她肯定有所隐瞒。但她只是看着淑慎,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问道,
      “没什么别的,想跟祖母说的了吗?”
      淑慎怔了怔,对上了太夫人柔和的目光,哑然失笑,
      “果然...淑慎的心事,还是瞒不过祖母。”
      话虽如此,淑慎的神情却放松自然了不少,目光渐渐显出了锋芒,
      “祖母,淑慎接下来要说的话,大逆不道,但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淑慎下巴微扬,目光微敛,
      “淑慎不愿嫁入宫中去,此次初秀落选,实属意外,但正合淑慎之意。”
      太夫人闻言,眼皮一跳,但缄默不语。淑慎莞尔,
      “想必祖母,也猜到淑慎的心思了。”
      “可我想不通...你,何出此言?”
      “祖母...有一夜,淑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许多不如意的事,梦里淑慎一生碌碌,一无所获,背负一身罪孽,徒留一世伤痛。凡我所珍爱的全被摧毁,凡我所信奉的皆被践踏,而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些人将我撕咬啃噬得粉碎,却不能还手。凭什么?淑慎不适合生活在紫禁城,淑慎,想待在能喘息的地方,哪怕粗茶淡饭,淑慎甘之如饴。”
      太夫人心中震颤,淑慎在说这番话时并没有看着她,她听着淑慎的声音,就能看得到淑慎脸上深切的厌恶痛恨。一个梦,真能一朝改变一个人积年累月的想法?
      “淑慎,梦,终究只是个梦啊...”
      “不!”
      淑慎转过头直视着太夫人,眼眶泛红,目光锐利,
      “祖母,淑慎长大了,不再是原来天真浪漫,不问世事的垂髫孩童。那片恢弘殿宇,金碧辉煌下,掩埋了多少人的碎骨血肉,秘辛冤屈,淑慎不想亲眼看到,更不想亲身经历!”
      淑慎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冲,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看着太夫人,见她脸上的神情微诧,但并不反驳,慈祥柔和的目光让淑慎紧绷的神经一松,感到愈发委屈,心生悲戚,
      “祖母...淑慎明白,这番说辞不忠不孝,有悖阿玛多年来对淑慎的谆谆教诲,有负额娘日日夜夜对淑慎的辛勤教导,更对不起辉发那拉氏宗族上下,但...入宫侍君,实属淑慎力所不能及,是淑慎无能...”
      太夫人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孙女,看了许久,浑浊的眼里泛起泪花,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懂得为自己考虑着想了虽然和自己期望中的转变相差甚远,但终究是有了自己的看法,通透了许多。
      “淑慎,”
      淑慎低垂螓首,绞紧了交叠的一双素手,触到伤口都没有反应,没有抬头,
      “你说的,没有错。祖母都知道。”
      太夫人望着窗外暮色蔼蔼,淡淡地诉说着,
      “有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追逐心中所想,不得不装作遗忘,渐渐的,就不再有人提起。我如今已到耄耋之年,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不再强求或奢求些什么,因为有些东西,得到的代价太过沉重,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无福消受。淑慎,你的阿玛额娘如何,宗族上下如何,你我心中敞亮:你的父亲刚正有余,不识变通,仕途坎坷这是必然;你额娘眼界狭隘,贪慕虚荣,气度狭小又冒进急躁;而辉发那拉氏近年出的进士屈指可数,也个个正直木讷,都还要依仗着你阿玛的接济...这样毫无前景的局面,即便是真将你送进了宫中,只怕也只会将你置于左右为难,孤立无援的境地。即无娘家势力倚仗,又无可扶植之才,祖母想想,也舍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鹅又来产一章粮~~~~
    祖母以后会是淑慎有力的后盾,我们可怜的小淑慎终于不用孤军奋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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