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驯养》一芥星

33、第三十三章

　　怀里的身体开始颤抖，宋虞不忍的停下叙述，摸了一把瓷碗，温温的，于是拍拍沈云汀的脑袋，小孩却把头埋的更低，显然不配合的态度。

　　宋虞轻轻叹了口气。

　　沈长澜的身份高贵而又特殊，以防万一，他将家人保护的很好，妻女需要频繁的更换住所，行踪成谜，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本是很常见的现象，但是却给宋虞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和干扰。

　　随行记录上显示她们最后的行踪在第三区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宋虞赶到地方，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四下打听，只说大约一年前就搬走了，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宋虞掐着时间算了算，正是交战前不久。

　　寻找一对销声匿迹的普通母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到几年后，第九区的突袭，通过卫星返回的实时航空图景，宋虞一眼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和照片上很像的女孩。

　　长大了一些，眼尾一颗红色的小泪痣，在高清的摄像头下依然不太显眼，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认出。她的脸上沾着泥土灰尘，衣服也脏兮兮的，眼里遮不住的惶然和迷茫。

　　而很远的天际，是一朵印满半片天空，绚烂无比的火红色蘑菇云。

　　她当即愣在原地。

　　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红色的泪痣，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特征。

　　丰铠冷静的分析。

　　况且第九区已经被全面封锁，明令禁止无关人员进入。敌人既然已经进行了第一次突袭，就有很大几率进行第二次，第三次……贸然进入灾区，暂且不谈能不能成功营救那个小孩，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宋虞一下下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上暂停的那幅画面。

　　丰铠只能退一步，打着商量的语气。

　　“就算她真是沈上士的女儿，谁能保证她现在还活着呢。小虞，你的立场本来就很微妙，遇到这种复杂的问题，需要好好商讨一下，不是任性一时冲动就能解决的，你要考虑清楚。”

　　宋虞压根没听进去一个字，她收回视线，拨通了电话。

　　“这次的灾区清扫工作，由我负责。”

　　“嗯，我一个人就够了。”

　　挂断电话，她转回头，看老头儿一脸凝重，笑了，说：“不管怎么样，我得试一试。”

　　凭着直觉，宋虞决定，她要赌上一把。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当时，宋虞告诉沈云汀，你是一个意外。

　　但她没告诉沈云汀，这个意外，是她花了好几年费尽心思才得到，好不容易的一次相逢。

　　“我很抱歉，你的母亲……我没来得及。”宋虞轻声说着。

　　沈云汀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天色慢慢黯淡，远处飘起层次鲜明的晚霞，窗外路灯同时亮起，整片景色变成了静止不动的，暖融融的一幅画。

　　宋虞松开沈云汀虚握住她的手，起身将冷透的汤汁倒回锅里，重新加热。

　　沈云汀坐起来，靠在床边，头低低垂着，从宋虞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红红的挺翘鼻头，却猜不出她的想法。

　　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云汀，我总想着，你现在还小，所以很多事情会不太懂。在我的心中，沈上士毋庸置疑是一个英雄，但在你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或许并不好，他淡漠、无情、不负责任。你渴望的亲情成了心里一根无法拔出的刺，我不知道如何宽慰你，只能擅自做主，把所有一切全部隐瞒。”

　　“可是我错了。”

　　沈云汀的眼睛轻微眨了眨，眼睫上有一滴未落的泪。她轻声问：“哪里错了？”

　　“错在自始至终，我没有将你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事实上，我无法左右任何人的感情，我无法让你的父母死而复生，也无法还你一个美满的童年，更无法决定你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宋虞浅浅的笑了起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我这才明白，事实或者有些残酷，却也是事实。”

　　“可是……太痛苦了。”

　　“如果实在太难受的话，就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然后去投入那些可以改变的事情。比如学习，充实生活，强大自己，付出的努力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让你茫然。然后，总有一天，你失去的会得到加倍的补偿。”

　　沈云汀抬头，喃喃道：“……我做的到吗？”

　　“我相信你。”宋虞温柔的说：“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

　　夜幕降临，宋虞和沈云汀窝在不算宽敞的床上。宋虞睡外面，沈云汀睡靠墙的一边，平躺着，宋虞就侧卧着。黑暗中，沈云汀长长的睫毛，每眨动一次，都特别明显，阴影打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宋虞看了沈云汀好一会儿，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别想了，睡吧。”

　　感觉到沈云汀的睫毛在自己手心快速的抖动，宋虞挪开手，沈云汀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慢慢的又松开。

　　小孩的手心很湿润，很冷。

　　她一直默不作声，细瘦的胳膊却是牢牢勾紧宋虞的脖子。宋虞感觉到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悄无声息落下几滴温热的液体。

　　宋虞没抗拒，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反而凑得离沈云汀近一些，半个身体贴上沈云汀的手臂，手环上沈云汀的后背，带着节奏轻轻拍着。

　　柔软细瘦的手，是此时，天地间沈云汀唯一能感知到的。

　　沈云汀的呼吸，越来越轻。

　　她的脑子像是陷入了一个长长的空镜，所有人所有事情，全都变了形，变得遥远而又模糊。

　　只有宋虞，是触手可及的，是清晰的。

　　不知过了多久，快要睡着的时候，沈云汀小声说。

　　“宋虞，对不起。”

　　“以后我一定听话，好好学习。”

　　“我会争气。”

　　然后，她的脸蹭了蹭宋虞的脸，水汽沾上宋虞的脸颊，有点湿湿的，还有点痒。宋虞笑开了，手捏着沈云汀软乎的脸颊肉不停揉。

　　“我很开心。”

　　真心实意的，宋虞笑起来，眼皮深深的褶皱自眼角蔓延，因为有月牙眼的陪衬，反而有了一种猫咪的慵懒感。她的手指凉凉的，但很软很光滑，接触到沈云汀的脸，却让沈云汀觉得脸好热。

　　沈云汀红着脸往后退，伸手把被窝拉到脑袋上，整个人埋进黑暗中，却听见薄薄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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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这条线就交代清楚了，后面就是养成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