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对镜奇谈录》丽芝

4、黛玉之死（二）

　　紫娟悄领了雪雁、春纤一同茶房煎药。但见袭人急匆匆来，裹着二爷又急匆匆去了。忙进来，一面令雪雁将药吊子取下，放了三四层细纱滤那药渣子，一面心中疑惑道：“袭人姐姐一向持重，少见如此慌张，也不等婆子们通禀，礼数也不周了。能有什么事，那样急？”林姑娘待要回答，外边有婆子通报，“宝姑娘来了。”
　　林姑娘忙站了起来，紫娟也忙去打帘子。二人互道了好，牵了手一同坐下。见了药，再细看林姑娘脸色，宝姑娘便一脸疼惜，道：“昨晚上我在家里就留心，遥望着这边爆竹烟花闹的那样晚，天又冷，汤圆又闷又甜腻，不知你该如何生受，一早妈也急着谴我来，进园子角门，偏生碰到锄扫的柳妈，告诉我瞧见你与宝玉兄弟一同过前面去了。我也便先回了。候到现在，料你定在屋里。我与妈说今日必得进园子瞧瞧你方才安心，果不其然，竟不是我多虑了。”
　　林姑娘闻言，早就红了眼圈，道：“不过是着了点子风寒，并不碍事。吃一两剂药也就好了，妈和姐姐且宽心。等我好了，便出园子去给妈请安。”宝姑娘笑点头，“我那边今日开宴席，请铺上的伙计，事多且忙，不然妈也一并进来了。”林姑娘也笑：“我知道。”宝姑娘便也不多言，只伸手将林姑娘鬓间的碎发往耳后一抿。药凉好了，又亲自捧药，令林姑娘一气饮下，宝姑娘方才笑了。紫娟又端上一碟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一盏蜜饯金橙子泡茶，供林姑娘清口。林姑娘饮了两口茶，噙了一片洋糖在嘴里。宝姑娘方立起来，道：“即服了药，料你必是乏了的，也该好生歇息了。”林姑娘忙扯着宝姑娘的袖子摇摇摆摆的道：“看到姐姐什么病啊乏啊，全忘了。这样清净说话的时日以后恐怕要越发的少了，这会子我必也睡不着的，好姐姐再陪我说会话吧。”
　　宝姑娘只得又坐下，又笑：“先我进来，看见宝兄弟和袭人那样急匆匆的去了。我再想不到能有什么事呢竟让宫里的贵妃娘娘正正经经的下一道懿旨。姨夫还特传了宝兄弟去一同领。怕是与宝兄弟有关，还必得是大事。”林姑娘咬着绢子洗耳听，宝姑娘却噗嗤一乐，扭头朗声道：“紫娟、雪雁、春纤还不快快前头打探，不得军情，姑娘不仅此时难眠，恐怕今夜也难眠了。”林姑娘登时红了脸，作势气恼，啐了一口道：“一拿你当个正经人，你就排喧上了。”
　　这里说说笑笑，紫娟当真谴了雪雁前去听听消息。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雪雁就小跑着回来了。
　　紫娟忙问：“可知道了？”
　　雪雁冻的直跺脚呵手，道：“好似是定了宝二奶奶了。”
　　宝姑娘林姑娘本在说笑，一听此话，莫不愣住。
　　紫娟更是惊的撒了一盏新沏的茶，不由的看了一眼林姑娘，忙着又问：“定了谁了？”
　　雪雁却一脸没所谓：“那就不知道了。”
　　紫娟急了，戳了一下雪雁的额头，“怎么会不知道呢？”
　　雪雁扶着额道：“都忙着送宝二爷进宫谢恩呢，没人理我。外头齁冷的，又飘雪珠子了，我候了半天才逮到一个老婆子，谁知耳背的紧，我扯着嗓子问了多少遍，那婆子却牵七牵八的，总也答不明白。我也恼得很呐！”
　　紫娟再觑了觑林姑娘，面无血色，满眼的殷切与惊慌。不由的心内一酸，待要再数落雪雁几句，却听见院子里有人急急的喊“姑娘，姑娘！”
　　猩红毡帘大开，却是莺儿并两个婆子。
　　宝姑娘不由的站了起来，莺儿向林姑娘施礼福了一福，就向宝姑娘道：“姑娘，宫里的夏公公到咱家宣旨呢，太太让你赶紧回去。”
　　宝姑娘腾时红了脸。
　　林姑娘笑盈盈的立起来，轻拍着宝姑娘的肩，道：“恭喜啊，嫂子！”
　　回身，再噙了一片洁粉梅片雪花洋糖在嘴里，徐徐坐下。
　　宝姑娘哑口无言，红着眼圈，随着莺儿与两婆子去了。
　　只那架上的鹦哥，不识趣，抖擞着羽翅，一遍遍的喊——
　　“恭喜啊，嫂子。”
　　“恭喜啊，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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