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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送别 ...

  •   将蓝婼跳江的地址发给搜救队后,易兰屿就乘着飞行器离开了。

      再次回到花间巷已近中午了,易兰屿把飞行器停好,上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的窗帘被拉起,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远方波澜壮阔的大海,蔚蓝色的海面被太阳照耀,海面上折射出一片片金色的碎光。易兰屿抱着腿坐在窗前,菲奥娜将窗户打开,风从海上吹来,将他的头发轻轻吹起,带来一股咸咸的潮湿的味道。

      希尔给他端来菲奥娜刚泡好的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希尔站在旁边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伸出手扯了扯易兰屿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主人,你不要不开心。”

      易兰屿没有看他:“我自己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希尔站着没动。

      菲奥娜柔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亲爱的希尔,可以到厨房来帮我一个忙吗?”

      “可是……”希尔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易兰屿头也没回:“去吧。”

      “好吧。”希尔蹬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易兰屿并没有不开心,特殊的异能让他对外界的感知很灵敏,但他的性格却如一向冷淡的外表一般,很少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有时,他甚至会故意隐藏起自身对外界接收到的信息的反馈。

      ——比如他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柯汀是喜欢自己的。而那个假柯汀不是。

      但他绝不会主动对傅影西提起这件事。

      有些时候,易兰屿自己都在想他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哪有人是跟他一样的?七情六欲,皆无可循。

      只不过因为知道一个人最终会有的归宿,而当他亲眼见证了蓝婼走向她的这场归宿时,他的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点触动。

      花间巷是清风镇一个不大不小的街道,清风镇临着海,保留着成排的曾经最受人追捧的花园小洋楼建筑,在下城区被建立的时候,这里也纳入了下城区的范围。

      易兰屿是几年前搬过来的,而那个时候正巧,蓝婼和她丈夫正在沙滩上举行婚礼。

      易兰屿的飞行器在滨海公路上出了点故障,他联系了维修公司的人来处理,自己带着希尔顶着炎日,沿着公路慢慢朝前面走,想着看看能不能租到一架公用飞行器,便碰上了正在沙滩上举行婚礼的人。

      希尔人小嘴甜,把一对新人哄得喜笑颜开,易兰屿拗不过,被蓝婼拉着坐到了嘉宾席。

      就是那时,两人认识了。

      蓝婼的丈夫叫宋舟,是一名军人,被分派到下城区西部驻守,两人高中时认识,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大学期间就领了证。

      大学还没毕业,宋舟被安排进了军队,又被分派到遥远的下城区西部去,蓝婼受不了两地分居的局面,搬到了下城区来,原本她甚至想跟着丈夫一起去西部的,但是被疼爱她的丈夫拒绝了。

      蓝婼的家庭原本就是极富裕的,是上城区里有名的千金,但为了丈夫,她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来到了这里。

      似乎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易兰屿沉默地听着周围人的交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与眼尾隐约重合,交叠出一道美好的弧度,这幅模样是极美的,像悬崖上生长出的一株雪莲花,美得不可方物却高不可攀。

      新人来敬酒,易兰屿随着其他人站起来,蓝婼举着酒杯站到他的面前来,他抬起眼来,海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色若春花的新娘子,眼尾一扫,视线落在一旁的新郎身上。

      那个男人长得并不英俊,脸上的线条坚毅明朗,被风吹日晒后的皮肤也有些粗糙,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像黑夜中的鹰隼一般锐利,偶尔才会有些许不明显的柔软,而那份柔软的目光从始自终都放在身边的这位姑娘身上。

      他看不清两个人的脸,却看得见两个人都在笑。

      或许也不是那么愚蠢。

      易兰屿沉默地想着,在蓝婼向他递来酒杯时,冰冷紧绷的唇角终于扯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来:“祝你幸福。”

      “我会的。”蓝婼笑着喝了一口酒,“谢谢你,易先生。”

      几年后,他又对蓝婼说了同样的话,蓝婼也给了他同样的回答。

      没有人有资格去置喙别人的选择,易兰屿也没有,即使他知道那个选择的结果。

      所以他眼睁睁看着蓝婼去死,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帮她收尸。

      在花间巷这种小地方,什么秘密都是藏不住的,蓝婼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在下午就被搜救队送回来了,暂时安置在殡仪馆里。

      蓝婼的家在花间巷巷尾,搜救人员按照惯例对周围的邻居做了一番调查笔录,在尸体的处理上却出现了一点麻烦。

      “那个姑娘的父母前两年就死了,听说是外出的时候遇到了泥石流,你们也知道那几年年景不好嘛,又是地震又是暴雨的。那姑娘也是坚强,丈夫不在身边,父母的后事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处理的。”

      易兰屿站在人群后面,沉默地听着邻居七嘴八舌地给搜救队讲着关于蓝婼的事。

      “那她的丈夫呢?”搜救人员问。

      “也死啦。”一个人叹息着说,“半个月前传来的消息,她那个丈夫在边境被人给打死了,遗体被扔进江里,至今都没找到。”

      “找到了!”另外一个人反驳他,“搜救队搜了三天,都快出边境了,把人找到了,但是不敢叫蓝婼去看遗体,火化了才送回来的。”

      “我那天晚上,听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肿了。”

      “这姑娘好惨啊。”众人纷纷扼腕叹息。

      “是啊,现在自己的命也没了。”

      搜救队了解完情况,问道:“那她还有其他的亲人在这里吗?我们需要亲友出面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这我就不清楚了。”一个邻居说,“我们连她父母都很少见到,他们不是这里的人,这姑娘搬来这里后,她的父母偶尔来看她,也没见过她还有其他朋友。”

      搜救人员有些为难了:“那她的遗体谁来接手呢?”

      邻居们都懂了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左右看了看,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想离这个烂摊子远一点。

      “交给我吧。”易兰屿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站到搜救人员的面前,“我是她的朋友。”

      “麻烦你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易兰屿从随身携带的通讯器上调出电子证件,等搜救队验证后,其中一个搜救人员发送了一张电子通行证给他:“拿着这个通行证去殡仪馆,后续工作就是你来处理了。”

      “好的。”

      那群人很快就走了,易兰屿扫了一眼通讯器上的通行证,一语不发地回了一周花店。

      旁边的书店已经正式开张了,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甚至连开张花篮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出现了。这书店的名字很有意思——一月书店,跟他的花店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易兰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正巧碰见从书店里抱着报刊架出来的单闻筝。

      单闻筝的眉毛挑了挑,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上午两人那段不甚愉快的对话。他与易兰屿对视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低下|身去整理报刊架了。

      易兰屿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花店。

      三天后,他手捧着一束白菊花走去殡仪馆,因为提前一天来过,已经安排好将蓝婼的遗体火化,他此时来,也只不过是来领取一个盒子罢了。

      出门前才发觉花店里的花并不多了,他需要进货。

      易兰屿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假柯汀,他不知道这个替代柯汀的人的死去是一场故意安排好的阴谋,还是他真的比较倒霉,恰好做了真柯汀的替罪羊。

      真正的柯汀又在哪里?

      傅影西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易兰屿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后续的调查结果他也无从得知,他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再去一次特调处。

      以什么理由去呢?

      直到殡仪馆三个冰冷的大字出现在视线里时,易兰屿才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沉默地捧着花走进去。

      似乎是映衬着这有些沉闷的心情,今日的天气也异常阴郁,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地遮蔽了整片天空,总觉得下一刻便是狂风骤雨倾盆而下,让人无端心悸。

      易兰屿一手抱着蓝婼的骨灰盒,一手拿着花朝海边走去。

      他没有驾驶飞行器,清风镇的殡仪馆毗邻着岐凤山公墓,依山靠海,是个风水宝地。易兰屿下了山没走多久就听见海浪拍打崖壁的声响。

      他一语不发地走向海边,这里没有沙滩,海面上风大浪大,海浪翻涌出白色的浪花,浪潮拍打着崖底的岩石,发出令人惊惧的声响。海水深沉得发黑,远处海天连成一线,天空更像是大海的倒影,阴沉得厉害。

      海风卷起他的衣摆,将他的头发往后吹起,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

      易兰屿的身材偏瘦,却绝对算不上纤细,偏偏在这片天地间看起来渺小若蝼蚁,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神形俱失,消散于天地间。

      他寻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蹲下|身将骨灰盒放下,又将手中的花放在盒子上面,伸出手轻轻一推,乌木盒子便随着海浪摇摇晃晃漂走了。

      他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骨灰盒,轻声呢喃:“去找他吧。”

      一周前,他路过这里,看见蓝婼一个人抱着宋舟的骨灰盒,蹲在岩石上无声地哭,他没有打扰。

      今天,他也一个人来这里,将蓝婼送走。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滴水,他抬起头来,发现豆大的雨点已经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海上狂风骤起,浪潮汹涌,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易兰屿慢吞吞地站起身,狂风吹得他纤瘦的身体晃了晃,踩着岩石的脚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他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平静地等着疼痛传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雨水从头顶消失,外面灰蒙蒙一片,天地间是滂沱大雨,雨水落在海边的崖石上,溅起深深浅浅的水花,而他和另外一个人,被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

      “你没事吧?”单闻筝一手举着伞,一手扶着易兰屿的腰,低声问道。

      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近得易兰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吐息时喷洒在自己的耳侧的气息。

      易兰屿站稳,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面对面与单闻筝对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单闻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脸色却骤然一变,瞬息之间,他一把扯过易兰屿的手臂,往旁边空地上猛地一推,将自己与易兰屿摔在一块岩石后面。

      下一秒,雷鸣电闪,一道如银蛇般细长的白光闪过,在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炸响。

      易兰屿白皙的皮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猝不及防地浮起一抹潮|红,令整个了无生气的面容多了几分绮丽的色彩。

      单闻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反应过来时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落在那处已经漆黑,发出阵阵焦臭味的岩石上。

      单闻筝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是雷系异能。”

      易兰屿眉头不自觉动了动,海蓝色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满意的神情来: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去特调处,现在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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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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