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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风起 ...

  •   远方一行游人说笑着走近,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走远。
      沉默良久,顾青轻咳一声,凑到倾歌身边小声道:“人要到了……你们要不先休战?”
      倾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萧夜辰,刚开口,顾青便抢先截下话头,道:“殿下若是无事,不如也一起坐下喝杯茶?正好给殿下介绍一位前辈。”
      申屠远拉了他一下,低声道:“老先生过来是有事要和公子说,你瞎搅和什么?萧夜辰是无所谓,这不还有个外人?”
      顾青笑了笑没理他,只望着亭外二人。
      陆羽凡在他身上盯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可不想呆这儿,夜辰我们上山看看。”
      萧夜辰的目光一直留在曲倾歌身上,好半晌了,愣是被陆羽凡拽了几下才道:“倾歌既然有事,我也不打扰了。替我向老前辈问好,改日若得机会,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走前陆羽凡轻飘飘的扫了曲倾歌一眼,目光中满满的挑衅与得意。倾歌却也没在意,原本的兴致淡去许多,眼底浮现黯淡,转身回到了亭子里。
      陆羽凡一路跟在萧夜辰身后走,他不说话,陆羽凡也沉默着。他知道,萧夜辰眼下心情定然失落。
      笼着袖子悠哉悠哉的漫步林间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处道观,香火很旺,来往的旅客都会前去一看,求个平安福气。
      道观有些历史了,住在里头的都是德高望重的道长,寻常人轻易也难见到,更别提掌门人,几乎都只剩传闻了。
      陆羽凡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叫风微?
      走到后半段,陆羽凡断断续续的说着那道观的事儿,萧夜辰没吭声,也不知听没听。
      他不时朝萧夜辰看去几眼,心中暗自发笑。看来这曲倾歌在他心里的分量当真不小,当年相处了那么久,不论是拌嘴吃醋,或是最后的分离,他都从未见过萧夜辰如此的心急慌乱和失落沮丧,到底还是更在乎那人一些。
      走了没多久,远远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陆羽凡随意看了一眼,那人也朝他们看了看。
      擦身而过。
      又走了小片刻,陆羽凡伸了个懒腰道:“夜辰,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原本就无心看景的萧夜辰自然同意,他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某处多停留了几分,这才带着陆羽凡朝另一条小道往山下去了。
      岸边的凉亭下,看到远处走来的老者,曲倾歌走下石阶,作揖行了一个正礼。
      “师父。”
      老者乐的咯咯直笑,拍拍他的肩又捏捏他的脸,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堆,连连点头。
      倾歌有些歉意道:“是白兮失礼了,该是学生去探望师父的。竟让师父来这凉亭里,实属不该。”
      老者摆手道:“失礼什么,本就是老头子我想见见你。知道你喜静,就不拉你去那破观子了,人多口杂,你也不喜欢。”
      一旁的顾青笑道:“总听倾歌提起前辈,今日一见的确有仙家气派。”
      “就是个躲在山里的老头子罢了。”
      风微在凉亭里坐下,喝茶。瞥眼看到案上的古琴,道:“白兮,再奏一曲《望乡》与我听听。”
      倾歌应了,伸手抚过琴弦徐徐弹了起来。
      风微眯起眼细细的品,跟着摇头晃脑,途中听的兴起,朝申屠远招呼了两下,示意他斟茶。接过了茶杯抿了两口,意犹未尽的“嗯”了一声。
      琴声轻扬,茶香四溢,在这山水间十分惬意。风微还真的就不想回去自己那个破道观了,整天看着那群老着脸的师兄弟们,哪里有自己的徒儿养眼?
      “有多少年了?五六年没见了吧,我还记得当年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呢。”
      风微睁开眼看向倾歌,深深的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弟子,叹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突然就喜欢回想以前的事了。我记得那年刚见到你,你在河岸边,哭的很厉害,浑身湿哒哒的像只无助的雏鸟。问你什么都不说,手里紧紧攥着块纹了花样的破布,我当时就在想,这怕是谁家丢下的孩子。谁知竟是个小王爷。”
      倾歌讪讪笑了一下,低眉道:“让师父见笑了。”
      风微摇摇头,看向身边正在煮的茶水,腾起的白烟,翻滚的水泡,正如这眼下的局势。
      “本该是最灿烂的年华,却不得不在阴诡地狱里打杀。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是心疼你。”
      倾歌起身朝他又行了一礼,埋首不肯起来,许久后他望着风微,眼底盈盈发亮带着水光。
      风微道:“近来可好?”
      “好。师父呢?身体可无恙?”
      “过得去吧,年岁大了,毛病多少避不开去的。你们年轻人该多注意了,知道么?”
      倾歌点点头。
      风微又道:“怎么就申屠远跟着你?其他几个娃娃呢?我记得好像是扶青,黄泉和莫陵吧,都干什么呢?”
      倾歌坐回案边,轻叹道:“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他们抽不开身。前阵子出现了一个名叫陆羽凡的人……”徐徐的便将这几日里发生的事尽数说了一遍。
      风微静静听着,一手捋着白胡子,一手端着茶水悠悠的喝。
      申屠远看着自家王爷,每说一段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倾歌往日里的作风,一向行事谨慎绝不可能向一个外人说这么多。
      倾歌仍旧习惯的摸了摸手腕,那处并不再存在的银环。
      “扶青如今尚在追查那黑衣人的身份,我有些无措,似乎并不简单,我觉得此事恐怕牵扯到——”
      “公子。”申屠远突然开口,将一杯新茶递了过去,放在了案上。
      倾歌怔怔的抬头,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他递来的茶,这才微微惊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忙朝风微歉意行礼:“抱歉,这些话原本不该对师父说,师父是世外人,不该被俗事所扰,是学生冒昧了,只是最近心里乱,不知不觉就……”
      风微笑了笑,摆手道:“无妨,师父师父,从师如父,自然是当成自家儿子的,只怕是自己高攀了。”
      “怎么会,师父这么说我很开心。”
      风微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申屠远递来一杯茶,他伸手去接,却不小心碰落了杯子,洒了一身。
      申屠远抱歉的替他擦了擦袖子,倾歌也伸手拿过了那个掉落的杯子。途间看到风微袖子下露出一片青色的图纹,像是一朵花儿,又像是图腾。
      风微似乎不愿让人瞧见,立刻就卷下了袖子,朝他笑了笑。
      “行了行了,难得见一面,不说这些扰心的事。这次既然回来,咱们师徒俩就好好聚聚,说说这些年见过的趣事。”
      曲倾歌收回目光,解颐而笑,笼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带着几分纯澈和真切,就像是蜷缩防备了许久的小刺猬在亲近之人身边,展开的柔软亲和。
      这时才看出,原来他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啊。
      日暮西斜,将洛城的影子都拖的老长,整座城都镀上了一层金边,金灿灿的。
      陆羽凡揉着脖子回到梓街小巷,往常一样咚咚几声叩响了屋门。半晌无人来应,他便推门而入。
      刚坐下叹了口气,揉捏着酸痛的脖子,合上不久的房门就被人踢开,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差点儿摔倒在地,撞的桌椅嘎吱一声刺响。
      陆羽凡蹙眉瞪了他一眼道:“阿童?你搞什么?见鬼了?”
      蒙面人喘着粗气扯下了面罩:“被人盯上了。”
      陆羽凡手下动作一顿:“哦?被谁盯上了?”
      “曲倾歌的人。”
      “哦?他开始怀疑咱们了?”
      叫阿童的黑衣人猛灌了口水,想是渴极了:“那人功夫厉害,险些被他跟到军师那儿。我担心国主的事被他们察觉了。”
      “那就快刀斩乱麻,在他们还未查到更多之前,把那家伙处理掉吧。跟他们动手是迟早的事。”
      “你那边呢?”阿童问。
      陆羽凡懒洋洋的靠在软垫里,把玩着垂下的长发,答非所问道:“遥城的消息到了么?”
      “估计就这些天了。”
      “行吧,消息一到便动手。”
      而此时此刻的景王府里,小厮们大气不敢出,拥簇在一团。府上的厨子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去给主子备晚饭,又不敢进屋子问。
      福福作为萧夜辰的贴身小厮,自然比其他人有胆量些,端着茶点走来,挨个儿头上拍了一圈,打发他们赶紧干活儿。
      几人围着他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厨子忙凑上来问要不要准备饭菜,做什么样式?是不是照着公子那几日在府上时做的几样菜来做?
      福福呵呵冷笑,让他随便打发几样,做不好只怕主子更丢了魂儿。
      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萧夜辰坐在那儿愣愣出神,似乎念叨着什么。只听到了半句“……有点儿眼熟。”没头没脑的。
      难道失心疯了??
      福福放下茶点道:“殿下,休息会儿吧,出去一天了肯定累了。”
      萧夜辰愣了一下,回神道:“放那儿吧,你把沈宁给我找来,我有话问他。”
      偷偷打量了主子几眼,神色还挺正常,面色也还不错,不像失心疯啊。
      福福一步三跑的将正在黑羽骑中说事儿的沈宁找了过来。
      进了书房,就听萧夜辰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五六年前,和南绥的那场云平之战?”
      沈宁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那个军师你还记得吗?”
      沈宁眨眨眼,他是负责右军策应的,最终与萧夜辰的中军汇合,那个军师他有些印象。虽有几分棘手,却也败下阵来,在最后的追击中逃脱无影。
      “他怎么了?”
      萧夜辰道:“时隔近六年,如今我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他。若真是此人,南绥恐怕不会安分多久了。”
      沈宁亦蹙眉:“眼下北潇动荡难安,偏偏挑这个时候?昨日赵荀还传来消息说陛下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太子一位尚空,我担心要出事。”
      萧夜辰沉默了片刻,道:“二哥一死我就觉得蹊跷,我该回京看看,只是我一走,南境便空了。穆言如今怕也难已抽身,父皇不会轻易允诺他离开,否则也不会赐婚。”
      “他们尚未完婚,陛下也一直未提起此事。”
      “如今这种情况,父皇即便有心也不合时宜。”萧夜辰想了想道,“有倾歌在南境,应当无碍吧,让黑羽骑尽数听他指令,我相信南绥也不敢恣意妄为。”
      “他未必会帮你。坐看北潇南绥两败俱伤才是他的立场,东郃和北潇之间未必是友邦。”
      “我信他。”
      沈宁忽然怪异的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
      那笑意不怀好意,萧夜辰禁不住抖了一下,似乎真的忘了什么??
      “你光信他有什么用,他未必对你客气。你想想,你俩现在的关系,倾歌凭什么帮你?”
      关系?萧夜辰愣了一下,突然就怏了。
      想出了神,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倾歌还在生他的气,甚至可能不会原谅他!恨他恨的牙痒!恐怕还巴不得谁来替天行道立刻宰了他!
      沈宁嘲笑道:“人家陆羽凡都找上门要债了,给嫂子撞了正着吧?看你怎么办!自己欠的债,哭着还吧!还指望嫂子给你守着南境?别说最后整个黑羽骑跟了嫂子,杀得你不敢回来。”
      萧夜辰一拳揍了他:“老子才是你主子,少跟这儿风凉话!有种的替我把你皇嫂追回来!”
      “霸王硬上弓呗。”
      “滚!!”
      端着晚饭走来的福福,还没敲门,就看到沈宁笑嘻嘻的冲了出来,差点儿撞翻了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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