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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引线 ...

  •   八月转眼到了,日头越发的热了起来。围猎那天,萧夜辰早早便差人去接了曲倾歌到府上,见他掀开了软轿的门帘,朝他挥了挥手。
      萧夜辰今日穿了一套玄色王服,显得身姿修长笔挺,十分耀眼,滚了金边的发带仍旧一长一短的垂在脑后,可加了个金丝镶玉的头冠,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
      萧夜辰骑在马背,英挺的身姿落落飒爽,还是那个招牌式的笑容,倾歌却紧张起来,耳根有些发烫,明明想放下轿帘却又挪不开眼。
      萧夜辰策马到他跟前,倾身道:“皇妃可愿与我同去?”
      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了,曲倾歌十分干脆的放下了轿帘,将那张英俊的脸挡在了外头。
      隔着轿帘听到萧夜辰的笑声和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倾歌轻叹了一口气,拨弄着腕上的银环。
      外间传来萧夜辰的一声喝:“走!”
      三皇府上的人便浩浩荡荡的启程。
      其间曲倾歌撩开窗帘,朝前方那个马背上的背影看了几眼。
      那一声“皇妃”虽出自玩笑,可意外的让倾歌心念波动,明知那个男人对谁都这样,但他希望这份温情只属于他。
      这一路上,倾歌都有些恍神,望着窗外投来的日光剪影,总觉得这般静静的跟在萧夜辰身后,什么都不用想,任由他将自己带往东领向西,也挺好。
      不知不觉,外头喧哗起来,轿子也渐渐停了,不多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是在跟萧夜辰问好。
      后者随口扯了两句,没什么交谈的意思。
      对方注意到了轿子,便询问了起来。
      萧夜辰的语气忽然冷淡了起来,甚至带着些微的寒意,那是倾歌从未认识过的萧夜辰。他凑到窗边听了几句。
      “……与你何干?”
      那人道:“三弟你生分了,若是弟妹,让本宫看看又何妨?总是要见的。”
      “有些事,我不点破,你也留些颜面,自找没趣的话,你是太子我也照揍。”
      “这……你这又是何必……”
      “滚。”
      “三弟你——”
      萧夜辰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忘了,你们是文人,听不惯这种粗俗的话。你们是怎么说的?好走不送?”
      “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还带着新欢来?当真以为父皇治不了你么!”
      曲倾歌好奇的撩开了一个小角看了出去,明晃晃的光芒一闪而过停在了太子的鼻尖,而太子则十分夸张的一退老远甚至趔趄摔倒在地。
      只听萧夜辰一字一句森冷冷的说:“倾歌不是新欢。”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太子,咧嘴:“狩猎场上,太子殿下别又让我失望了。”
      收剑归鞘,萧夜辰再不看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一声令下又带着众人离开了。
      曲倾歌坐在轿子里,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和对话,心头虽暖暖的,却也有一丝不安。
      有一点他不太明白,萧夜辰一惯行事天地不怕,说话不客气也不算稀奇,可此番和太子间的对话,已经远没有不客气这么简单了,甚至带着仇视和敌意。
      照他的调查,萧夜辰对两个兄长纵然不亲近,也绝不会仇视。
      其间的原因,怕也只有萧夜辰明白了。若非当年自己心情糟糕,去了花园,怕是遇不上那个逃出太子寝宫的南朝小皇子了。
      原本禁脔一风在北潇也有不少,但萧夜辰就是无法忍受太子对曲倾歌的觊觎。
      他自己认为这大概是朋友间的义气。
      因此那一丝丝的酸楚也被他当做了愤懑淡去了。
      “萧夜辰。”
      到了狩猎场后,曲倾歌叫住了不远处的男子。
      萧夜辰见了他眉目开朗,笑问:“怎么了?”
      见他没说话,萧夜辰凑了过去,看他脸色不太好,伸手挨了挨他的额头,温温的。他又把额头轻轻碰了上去,温度还正常。
      萧夜辰动作来的快,去的也快,曲倾歌一时愣在那儿没什么反应。
      “不烧啊,你怎么了?”
      “我总有些不安,这次围猎——你留在帐中吧,或是下山。”
      萧夜辰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肩,愣是将他又拉了回来。
      “干什么?担心我?来都来了,天大的事我替你扛着。”
      “这次——”
      曲倾歌话还未出口,身后一个女人喊了起来,怒气冲冲喊的是萧夜辰的名字。
      石如烟一身红衣,窄腰束袖十分干练。此时她正瞪着一双杏眼望着这边,摆明了是满脸的怒火。
      她指着帐子边的两人道:“我当你多忙呢,找你半天了!一次次拒绝我很有意思么?他是谁!”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石如烟不由抬了抬下巴,气势如焰。
      曲倾歌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那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和萧夜辰如何如何般配,如何如何门当户对的姑娘。就这么一看,气势的确不弱,有将门风气,光是那么一瞪眼就有几分女将军的味道。
      萧夜辰被她这么一吼,立刻松开了倾歌,笑道:“他就是我一朋友,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要来我府上的朋友。”
      身侧突然失了温度,凉了下来,曲倾歌抬头看了萧夜辰一眼,眼底有些萧瑟,不经意的退了半步转向石如烟。
      “石姑娘。”
      “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呢。”石如烟有些失礼的打量了曲倾歌一番,忽然有些气愤的哼了一声。只道就这么一来一往两句话,曲倾歌的气质乃至气场便胜了她好几个层级,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管不了他是男是女,一股子醋劲儿就上来了,女子冷哼哼的别过了头瞪着萧夜辰。
      “你这阵子都是跟他在一起的?”
      “记不太清了,约莫是吧。我不是也陪着你的么?”
      “少来了,就几天啊?想找到你的人别提多难,你以为我就找你了那么两三回?好几次去你府上,都被小厮挡回来了!你倒好,一直跟他黏在一起!”
      “他身子不好,在这儿没亲没故的,我自然要多照顾着。那个,烟儿,连这个都要吃醋?”
      “谁是你烟儿?”石如烟不吃软。
      回头见石安然正朝他们这儿走来,她忙跑了过去,揽住了父亲的胳膊。
      “爹!你得帮我。”
      石安然微微蹙眉,数落了她几句不像话,萧夜辰毕竟是皇子,即便未来皇上指婚,那也是夫君为天,哪有这么和夫君相处的。
      石如烟一股脑儿对着石安然抱怨,总之便是不满萧夜辰和别人在一起而冷落了她。
      在她抱怨期间,石安然看到了萧夜辰身边的曲倾歌。他也淡淡的望了过来。
      四目相触的那一瞬,石安然不由愣了一下,隐隐有些头绪,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的引线。
      曲倾歌的眼睛那般明亮清澈,淡然自若。
      这样的神色他见过,那时在北坡刺杀他的三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这样相似的眼神,或者说就是这个眼神不会有错。
      石安然心下一动,莫非那个刺客是曲倾歌?他是萧夜辰带来的客卿,不知此人有几分深浅。
      他朝萧夜辰行礼道:“三皇子,烟儿向来胡闹你别见怪。”
      “不会不会,烟儿便是这点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多谢。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萧夜辰看了倾歌一眼,对方正盯着石安然,不发一语。
      他笑了笑,道:“这是未晞,我的一个江湖朋友,好音律,他的琴音可比清乐坊的那个未晞出色多了。”
      石安然原本打算借此为切入,听到名字的那一刻正打算质疑,谁知萧夜辰的后半句话生生将他的疑问堵了回去。对方当先便将这个同名的疑惑点开了,再问下去,他已失去了主动权。
      身边的闺女有些不满了,正要闹起来,石安然无奈笑了一下,朝曲倾歌点头。算是见面招呼过了。
      曲倾歌朝他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这原是所有人都会做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交际礼节,但曲倾歌这一礼做的便恰如其分,十分好看。就连石安然也不由得恍了神,也跟着又行了一礼。
      曲倾歌朝他笑了笑:“石将军,久闻将军盛名,今日一见不虚此行。”
      “清乐坊的未晞,我见过的,也听过他的曲子。你能比他的琴声还要技高一筹实在让我心中好奇,若有幸能听闻一二,那也是石某人的荣幸。”
      “将军抬举。”
      石如烟见萧夜辰看直了眼,暗地里狠狠捅了他一肘子道:“还说和他没什么,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都恨不得挖出来跳他身上去了!”
      “要挖出来也是跳你怀里啊,怎么可能往别人怀里那儿跳?”
      石如烟脸上红了,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谁,谁稀罕!”
      “是是是,未来的皇妃。”
      原本他们是小声在说的,但曲倾歌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便听到了这一句。
      石安然正和他在说话,见他突然顿住了,神色有些不自在,便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倾歌回神,茫然道:“什,什么?”
      “我是问,阁下师承何处?”
      “师承……?什么师承何处……?”
      石安然笑:“你说笑了,莫非除了琴技,还有师承高人的本事?”
      曲倾歌一惊,虽极速的控制住了失态,可眼底的警惕仍旧被石安然捕捉,他目光如炬,注意到了曲倾歌无意识的一个举动——不自然的按住了手腕。
      衣袖下一个半指宽的银环一闪即逝。石安然回想起那天的刺客,在情急之下突然抽出的银线,或许那样一跟锋利刚劲的银线就藏在这银环中。
      石安然越来越怀疑,这个叫未晞的男子有问题,恐怕就是那天刺杀自己的黑衣刺客。
      面对这个问题,曲倾歌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是,是跟着家乡的一个老先生学的,民间艺师没什么名声,怕是没什么人知道。”
      “哦?你是哪里人?”
      “南方洛城。”
      石安然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这时萧夜辰窜了上来,将曲倾歌揽在身后,朝石安然道:“行了行了啊,他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日头炎热便不和将军多聊了,我带他去帐篷里休息,将军就自便吧。”
      “自然,身体为重,那石某人先告辞了。”
      石如烟不乐意离开,却被石安然连拖带拽的带走了。萧夜辰便拉着曲倾歌走进了帐篷。
      刚进去萧夜辰就扭了扭脖子,道:“总算能清静清静了,比打仗都累。”
      倾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案边坐了下来。
      福福已经将车上的行囊都搬了下来。
      “你的帐子怎么比我的还冷清?虽然我没带什么行囊,但好歹还有些弓箭书册放在帐子里,不至于这么无聊。”
      萧夜辰四面打量了一番,这里只有一张桌案,一张卧榻,和几个摆放衣物洗漱的架子而已。
      其实萧夜辰一直都形式简单,也没什么带在身边的,自家帐子里远比其他几个皇子清简,还真就像个行军用的帐子,歇个脚的地方而已。
      “不如,你搬去我的帐子里,咱们一起住吧,夜里还能说说话。”
      曲倾歌没有理会他的邀请,淡淡的回道:“你若无事便回去吧,我累了。”
      对方态度忽然冷清下来,萧夜辰不由一愣,诧异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他说着便要去探倾歌的额头,却被后者避了开去。
      “无碍,只是累了。”
      “要不要我找太医来看看?”
      “不必。”
      逐客令下了,萧夜辰被迫退出了曲倾歌的帐子。
      站在外头的他有些茫然无措。
      望着远处的几个小小帐包,方才沉默中升腾起的落寞和悲伤笼罩心头,那双眼中最后带着的冷漠竟有些刺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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