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镜雪域

125、小瑾

　　转眼之间，萧瑾进宫了，皇宫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婢女围了一圈儿，笑意盈盈的，好生喜欢，忍不住去逗逗他。
　　这大胖小子肉嘟嘟的，浓眉大眼，竟和萧夜辰有几分神似！
　　他跌跌撞撞的扑到萧夜辰身边，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软糯糯的喊道：“爹爹！”
　　这一喊，萧夜辰吓了一跳：“你可别乱认爹啊！我是清白的！！”
　　没多久，这事儿就传遍了朝中上下，人人都知道咱们陛下有一个人见爱花见开的大胖儿子！
　　萧夜辰欲哭无泪，拉着倾歌道：“你给我作证！我是清白的，就算年少时候风流倜傥，那也是个守规矩的，绝不乱来的！！”
　　倾歌道：“认个儿子又如何？你本就是他舅舅。四公主临终托孤，你可别想着推辞。”
　　萧夜辰哀叹道：“四妹的儿子，我当然不会不管不问。但是他就这么赖着我喊爹啊，那帮老头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本王一世英名，可不能这么毁了！”
　　“你待如何？自己生一个？”
　　萧夜辰顿时不敢说话了，乖乖闭嘴。
　　爹就爹吧……
　　正苦着脸，院子里响起了“咻咻”的哨响，那是萧瑾最喜欢的玩具，也是刚进宫来，倾歌送给他的——一个小竹哨。
　　伴随着一声声哨响，小家伙啪嗒啪嗒的出现在院子里，仔细看看，手里还拖着个亮闪闪的东西。
　　那东西细细长长，和萧瑾比起来显得很是沉重，十分不协调，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未几，萧瑾伸手去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里头的东西拔出了寸许，寒光晃眼，下一刻，小家伙拉不住了，那东西哐啷一声落地。
　　院子里立刻传来萧瑾的嚎嚎大哭，哭声震地，满心委屈，那叫一个伤心！
　　奶娘怎生哄也哄不住。
　　原是脚被那笨重的东西砸了，顿时红了半边。
　　倾歌起身过去，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哄了几句。
　　一见倾歌，萧瑾不哭了，委屈巴巴的扁嘴扑进他怀里，一个劲儿的蹭。
　　倾歌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笨重的东西，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
　　“这是你送的？”
　　跟出来的萧夜辰随口应了一声：“是啊，男孩子嘛，都喜欢这些，原本我还想送支枪的，可惜都旧了。就这柄龙云剑还不错~~”
　　他看了看泪眼汪汪的萧瑾，扬眉道：“你看，他不是玩儿的挺开心的~等过两天我得空再教他耍剑~”
　　倾歌皱眉，凛然道：“萧夜辰！他才两岁！这是真刀真枪！”
　　萧夜辰见他发火，心下一惊，挠了挠头道：“那个，他要是不喜欢，我可以送别的……”
　　“不必了。”倾歌淡淡扔下一句，抱起萧瑾往外走。
　　萧夜辰赶紧追了上去，又是赔罪又是哄小不点，奈何萧瑾嘟着嘴，怎生都不理他，倾歌也便没给他好脸色，最后被关在了门外。
　　萧夜辰：……
　　跟在后头的福福捂着嘴偷笑，打趣道：“陛下又惹公子生气啦？哪有你这样送礼的，小瑾才多大啊，陛下就给他玩真剑，他都拿不动~又被关房门外了吧！”
　　萧夜辰转身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妈的就你话多！有多远滚多远！”
　　福福飞也似地逃了。
　　萧夜辰望着那房门，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往后院绕了过去。
　　寝宫内，倾歌正替小瑾上了些软敷的膏药，轻轻揉了揉。
　　小瑾一把抱住他的手，乐道：“曲哥哥！”
　　倾歌笑：“这辈分乱了，可不是哥哥。”
　　“我有爹爹了，虽然想你也做爹爹，可这样就把你叫老了。”孩子声音清脆脆的，有些字音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像雏鸟初鸣。
　　“哥哥也不对……要不，你当我师父！师父~~”
　　倾歌心头欢喜，展颜而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瑾被痒痒，乐得手舞足蹈，张开手就要来一个拥抱，忽的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有风掠来，眨眼间，小瑾换了位置，被人拎到了墙角。
　　倾歌眉心刚颤一下，来人就是一个熊抱不撒手了。
　　“萧夜辰你松开。”
　　“我不松，都给他占了便宜，我不乐意！”
　　“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别以为他是个孩子就可以胡来，他懂的多着呢！古灵精怪的，都知道赶好说话的哄！”萧夜辰瞥了萧瑾一眼，满脸鄙夷，“他有福福和玉书陪着玩儿呢，还有奶娘婢女们一路跟着，你就别理他了呗。我还寂寞呢……咱们久别重逢，别让他打搅了才是！”
　　小瑾在身后不满的喊道：“爹爹坏！抢师父！”
　　萧夜辰不悦：“朕便抢了，有种的你抢回来！”
　　萧瑾扁嘴，作势要哭。
　　“你敢哭，朕就关你！谁都不许跟你说话，不许吃饭，也不许碰那些玩具！”
　　倾歌：……
　　萧夜辰又道：“还有啊，什么哥哥师父的，叫娘亲懂不懂规矩？”
　　“娘亲？可是师父是男孩子……”
　　他松开曲倾歌，转身凑到萧瑾身边，十分之认真道：“朕是你爹爹对不？”
　　萧瑾点头。
　　“所以啊，这性别就不重要了，他是朕媳妇儿，也就是你的娘亲，懂了么？”
　　“懂了！爹爹的老婆！”
　　萧夜辰乐开了花，大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倾歌目光淡淡扫来，倒是没说话，施施然喝了一口茶。
　　到了夜间，玉书端着茶点从廊下走过，见萧夜辰正恹恹的趴在石桌上，望着星空发呆。
　　问了福福才知道，午间公子亲自掌厨，做了几样糕点，香气四溢，模样玲珑，叫人一看就馋得慌。
　　说是为小瑾进宫，热闹庆祝一下。
　　那味道实在令人难忘，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酥脆可口，每一样都是口齿留香。
　　然而这举世无双的糕点偏偏就少了萧夜辰的份儿，还偏偏就从他面前端过，更是偏偏所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玉书知道，定是陛下又惹到了公子。
　　萧夜辰闷在院子里想了许久，少顷起身往偏殿去了，一把从屋子里将正在玩彩球的小瑾抓了出来。
　　萧瑾嘟着嘴，显然不高兴了。
　　萧夜辰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铃儿道：“要不要？”
　　小家伙眼睛一亮，伸着小短手去够，被萧夜辰拦在一旁。
　　“咱们讲讲规矩吧，要东西就得帮朕做件事，做好了就给你。”
　　“好！”
　　萧夜辰不由暗骂这是个人精啊！
　　嘴上道：“你进屋去帮朕说两句，让你师父开开门。”
　　“铃儿先给我~”
　　“那不行。”
　　“那不去！”
　　萧夜辰：……
　　心中骂道：就让你威风，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妥协后将金铃儿圈在了他的脖子上，小瑾立刻笑了起来，颠儿颠儿的去找倾歌了。
　　刚到屋外，他就甜甜的喊了起来：“师父！爹爹给你道歉啦！爹爹说他知错啦！”
　　“你这小兔崽子——”
　　萧夜辰话刚出口，那一头房门开，他立刻就闭了嘴。
　　倾歌将小瑾抱在怀里，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金铃儿，便将目光投向了这一头的男人。
　　萧夜辰干笑两声，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目光四处乱飘，却在空隙间朝玉书拼命使眼色。
　　小童立刻会意，上前从倾歌怀里抱过小瑾：“公子，夜深了，我这就抱小殿下回去休息。”
　　萧瑾朝倾歌挥了挥手，趴在玉书背上朝萧夜辰吐了吐舌头。
　　这一事便算在萧瑾头上落了幕。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宫里最厉害的，哄得了师父，治得了皇帝，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有四大影卫护着，虽然一次也没见过。
　　然而这也就是他自以为如此，某些人可惦记着算账。
　　某一日，萧瑾正在院子里耍球，一蹦三跳，还伴随着金铃儿响，自我陶醉，好不快乐！
　　婢女们原本是浅笑相随的，却忽然敛容，埋首退下。
　　正弹跳的彩球突然就飞上天不动了。
　　萧瑾疑惑的仰起脸，几乎险些翻了跟头。身后站着身形高挑的萧夜辰，挡住了头顶的阳光，手里正抓着自己的彩球。
　　他嘴角轻扬，勾起一抹邪气：“玩着呢。”
　　“？”
　　“一个人多无聊啊，朕教你个新玩儿法。”
　　话音落，他抛起彩球，一脚踢了出去。彩球扬起一个优美的弧线，上了树顶。
　　“我的球……”
　　萧瑾眼巴巴望着树顶，蹦了几下见无力回天，眼泪就涌了上来。
　　萧夜辰道：“男子汉哭什么，朕带你玩儿。”他伸手就将萧瑾捞了起来，呼啦一下举到了半空。
　　萧瑾可没这么玩儿过，愣愣不知所措，这玩儿法有点新鲜，心头有些小激动。
　　然而还不到眨眼的新奇，转眼就被萧夜辰变成了恐惧——他竟松了手。
　　萧瑾一声惊呼捂住了眼，就觉得自己怕是要像那些果子一般碎壳开花了，却又被陡然抓住了，一连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天旋地转。
　　途中他壮着胆子睁开眼来看了一眼，立刻吓的哇哇大叫。
　　萧夜辰看他吓得脸色难看，一咧嘴纵身轻跃攀上了树梢，将他留在了树杈上。
　　拍了拍手，萧夜辰得意道：“如何啊？比拍球有趣儿吧？”
　　见停下了，萧瑾这才敢睁开眼，却又在转瞬间哭成了泪人儿。
　　“我要下去！这儿好高，我要下去！小瑾不要和爹爹玩——”
　　这哭声惊天动地，泪水如滚珠，红扑扑的脸瞬间吓的惨白，紧紧抱着树枝不敢动弹。
　　萧夜辰露出一抹邪笑，森森道：“现在求饶晚了！不教训教训你这兔崽子，你当朕好欺负是不是？这可是皇宫，要懂规矩知道不？老子最大！”
　　那凄惨的哭声还在继续，萧瑾已经全然忘了早前的趣事儿，眼前此情此景怕是最令人害怕绝望，只想快些下来，哪怕让他挨顿打也好过挂在树上。
　　也不知哭了多久，萧瑾抱不住了，身子一歪从树上摔了下来，他吓得哇哇大叫，哭声更盛。
　　萧夜辰纵身跃起，将他捞进怀里，正想损上两句，可摸了摸怀里湿乎乎的。
　　什么玩意儿？？
　　“他妈的你敢尿老子一身！！！！！”
　　许多年后，每每思及此，萧瑾都忍不住心有余悸，这段回忆绝对称得上他的童年阴影。
　　以至于他从不敢爬树或是登高……
　　当然，事过以后，某皇帝陛下肯定是被人狠狠数落了一顿。
　　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