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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粱州 ...

  •   粱州城接连上演的剧场在持续发酵,乞丐被士兵残害,后有百姓屯粮被抢,房屋被焚毁,又有妇女遭调戏殴打群众致死,最后甚至连权贵也开始掠夺欺压百姓起来。
      封城第十天渐渐有说,是朝廷严令死守粱州,打算彻底孤立舍弃粱州,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内外不通,事件不断,城中也逐渐开始人心惶惶。
      直到第十三天夜里,空中炸开几朵绚烂的烟花,又有一起官民矛盾在大明塔附近激化,便让整个粱州都陷入了混乱。
      那日一夜里有民众往大明塔,想烧香祈福。可刚靠近就被驻守的官兵推了出去,一来二去产生了口角,吵了起来后又变成了扭打,前来围观的群众一下就挤满了街道。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大家都是普通百姓,烧个香怎么了?这儿又不是你们家开的!”
      “就是!谁都知道大明塔是清修之地,从来都干干净净,都是你们那天突然冲来说有暗道,又突然派兵守着,谁又知道你们说的真假!莫不是心里有鬼守在这儿,怕人知道什么秘密!”
      官兵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造谣的军法处置了!”
      这话一出,民众的情绪就激动起来,浪花一样往大明塔涌,口里喊道:“有种的就杀啊!关在城里受够了你们这些人的气,平日就欺压我们,今日也要放言处置我们!还说不是要舍弃我们!”
      “我们要进去看看!放我们进去!!”
      而当石安然赶过来时,守在大明塔的士兵已被冲的七零八落。百姓涌入塔中四处翻找。
      石安然蹙眉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名小兵跌跌撞撞的跑来道:“将军,拦不住啊!他们非说我们藏了东西,要进去看看!”
      “这些日子,咱们跟他们已经水火不容了,所以兄弟们都不敢出多大力阻拦,生怕又生事端……”
      说话间,大明塔内跑出来几个人,高声道:“塔顶有东西!好几大箱子呢!!”
      于是不少人都跟着往上挤。
      石安然却皱了眉头,当初派人驻守大明塔时,就里里外外详查过,塔内并没有箱子,更何况这么多。
      可当他跟着人流挤到塔顶时,也愣住了。的的确确是十几个大箱子,就这么躺在那儿,若说短时间内搬进来的,根本不可能,和人力至少也要搬两三天。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塔顶是有密室的,这几个箱子正是躺在密室之中,所以那一日他们并未立刻发现。
      吵闹中,他们已将箱子都打开了。这一开不得了,五六个箱子里金灿灿明晃晃的黄金白银刺的人睁不开眼。余下的箱子装的都是军械,满满当当,就连石安然自己都吓了一跳。
      最后在一个木盒里发现了厚厚一摞书信,粗略一翻竟是和萧夜辰之间来往的信件,无一不是在共谋合作。
      一人惊呼起来:“你们!你们搜刮民脂民膏,还私藏兵器!你们根本就是和萧夜辰合谋造反!”
      石如烟一惊:“你胡说!”
      “怎么就胡说了,有信为证难道还能诓你们不成!”
      一旁老五乔装的商人也开口附和:“就是,若是没有,为何做贼心虚封锁大明塔?”
      女子分辨道:“那是因为得知萧夜辰会从密道潜入!我们这才会守在这里!”
      老五道:“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密道?又怎知道他的计划?更何况,他们远在三十多里外,你们如何知道的?守了十来天,他们攻了么?”
      “我……”石如烟一时语塞。她如何敢说自己偷偷见过萧夜辰?那不是明摆了往自己头上扣通敌谋反的帽子么?
      石安然静静的看着,渐渐也就想明白了,不论是石如烟暗中潜入还是事后来信要求见面,都逃不过今日头顶上通敌的这顶帽子。百口莫辩便是这种滋味。
      他目光扫过,这城中少不了有他萧夜辰安插的人。大部队是进不来,可要在封城前混几个内线还是很容易的。
      他看向人群中的老五,眯了眯眼,蓦然出手抓向他。
      老五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眉心一皱,反应也是极快,抱着身边的士兵就躲,口中哇哇大叫:“干什么!杀人灭口啊!将军要杀人啊!!当兵的欺压百姓啦!!”
      这一嗓子还得了,楼上的群众沸腾了,楼下观望的也激动起来,一连带动外头看热闹的都纷纷不满起来,往大明塔这儿涌。
      有人喊道:“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滚出去,滚出粱州!!”
      “对,滚出粱州!!”
      一时间矛盾彻底激化,愈演愈烈,竟一发不可收拾。混乱下,有军民扭打在一起,不少百姓负伤哭喊。
      这一闹石安然也不敢妄动,总不能真的和这群百姓动手。
      但他也看的真切,这绝非只是普通的矛盾,而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引导,这个始作俑者是谁,再笨也能猜到是萧夜辰。
      却是此时,一人赶至石安然身边,大声道:“将军,圣,圣旨!”
      那一纸明黄,挥毫泼墨的写着几个大字:护国军侯石安然通敌谋反,削爵停职,查封军侯府,听候发落!
      而后是萧文轩的印鉴。
      他接过圣旨,定定的将短短的几行字看了又看,眼中神色复杂,隐忍着一丝悲痛。
      尤其是“通敌谋反”四个字一分分刺在眼底,最后殷红的印鉴就像一道烙印狠狠地血淋淋的捅在心口。
      浴血沙场,拼死坚守,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一纸降罪圣旨。
      哽塞喉头的悲痛成了一串自嘲的笑声,他拍着传旨小兵的肩膀,苦笑道:“行,行,开城门!”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转身跑了。
      随着轰隆隆的沉闷声响,粱州城门缓缓打开,尘土飞扬。
      石安然站在城门口,漠然的望着不远处勒马伫立的黑衣男人。
      传旨的小兵却哒哒的朝他跑了过去,现在他身侧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就退到了他身后的人群中。
      到此石安然算是全部明白了,脸上神色复杂,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酝酿了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原来都是你安排的。”
      萧夜辰扬眉道:“兵不厌诈嘛,我说了会让你开城迎接我。”
      石安然却冷冷道:“倘若我执意封城呢?”
      萧夜辰笑:“不会的,石将军素来是体恤百姓之人,我信你终会开城。”
      石安然嗤鼻冷笑,一步步走出城门,忽然拔了长剑,指向他。
      “拔剑!”
      萧夜辰也并未推辞,从行囊中拔剑,脚踏清风的飞了过去,稳稳落在空地上。
      城门下,石如烟好不容易摆脱暴民追了过来,入眼就是父亲和萧夜辰交战的画面,一声急呼就要冲过去,却被营中的士兵拦下。
      “让将军痛快打一场吧,这是他盼了许久的一战。”
      “可是……”
      远处叮叮当当,剑招快如闪电。
      相过七八招后,石安然的心情已痛快许多,手中出剑一改之前的阴郁,逐渐变得凌厉狠辣起来。
      年过六旬的老者却依然能有这般雷霆的剑法,萧夜辰也有些叹服。
      在朝廷中,他们二人一向是被众人拿来对弈的。论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都是智谋无双的将才。但他们谁更胜一筹,却不得而知。
      如今萧夜辰这一反,虽说令人忌惮,但朝中上下无数双眼睛都暗中盯着,期待着最终结果,同样的,也是北潇最终的命运。
      十数招走过,石安然微微皱眉,间隙中转动手腕缓和着压力,不得不说,就算自己再如何厉害,萧夜辰毕竟年轻,敢拼敢杀,当年曾跟随穆老将军学艺几载,名师出高徒,论起剑法武功,如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全力一剑刺去,萧夜辰翻身跃开,反手持剑上挑,剑路古怪刁钻,却轻易将这十成内力化去,反倒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稍一退后,萧夜辰眼神一凛便冲了过来,如同一只静候盘旋的猎鹰俯冲直下。
      石安然不由心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看到三道重影似的,一齐朝自己刺来,脚下片刻犹疑就晚了半分。萧夜辰长剑一抖,寒光闪耀间剑锋已贴上他的颈侧。
      石安然不动了,额角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至下巴,最后滴落在那柄寒光淋淋的剑身上。
      萧夜辰拿剑的手很稳,那水珠就静止在那儿。
      “……好剑法。”须臾的沉默后,石安然开口。
      萧夜辰道:“石将军也是宝刀未老,萧某佩服。”
      石安然摇摇头,从他剑下退开,扔了手中的剑,叹道:“是我输了。兵不厌诈,是我技不如人。”
      他抬头看向萧夜辰,苦笑道:“成王败寇,石某任你处置。”而不等萧夜辰开口,他又道:“你可别想着放我一马,我宁愿自刎也绝不接受施舍来的自由。”
      萧夜辰撇了撇嘴,方才的确有心放他离开,可如今被他抢先一说,反倒不好办了。
      “有这么难处置么?”石安然皱眉道,“战败的将领,不是一死就是关押,还犹豫什么?莫非你是要我石某的命?那么——”
      “不不不。”萧夜辰立刻出声阻止,“那就只能先委屈将军了。”
      说完,身后上来两人,带着石安然就下去了。
      远处观战的石如烟见此情形,立刻跑了过来,大喊道:“萧夜辰!你放了我爹!”
      萧夜辰回头,道:“我是有心放他离开,可他拿话堵我,我总不能逼着他死吧。”
      “那你还抓他!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件事的!我让你放了我爹,绝不许伤害他!”
      萧夜辰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不会为难他,过两天我一定找个理由放他离开。”
      石如烟瞪着他:“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定了约定,石如烟算是安下心来,望着萧夜辰带着兵马浩浩荡荡的进了粱州,心中却是百般滋味。
      他的背影隐隐带着光芒,其实一如初见,只不过如今这道光芒更为耀眼了,她竟觉得这个男人走的越来越远,甚至有种从未踏入过他生命的感觉。
      粱州城里还在喧闹,那些暴动的百姓对这个刚入城的男人也心怀敌意。有人觉得这个人比石安然更可恶。
      一口一句“滚出去”,听的萧夜辰有些头疼。
      这怕不是要自食恶果了吧,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己也没讨到多大便宜,这阵势看来,自己恐怕比石安然更不招人待见。
      他策马缓步走着,哒哒的到了大明塔,那一众百姓一路跟着骂,恨不得将他生吞了。
      “你们骂够了没?”萧夜辰无奈,“我很无辜啊。”
      有人道:“你无辜?你不是兴兵作乱么!不是要欺压百姓么!你跟那姓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夜辰哭笑不得:“你们这样骂,石将军得哭死,他还真是无辜的。”
      “我呸!你们都是欺软怕硬的——”
      那人还没骂完,萧夜辰就在箱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沉闷的声音登时让骂声静了下来。
      萧夜辰一扫众人,道:“骂完了就来拿银子。”
      众人愣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萧夜辰道:“本就是你们该拿的,站好队,一个一个来!重复冒领的,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音落,底下的百姓这才犹犹豫豫的站成了队,眼底却仍是不解和警惕。
      队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壮着胆子问:“军爷,这些银子真的是我们的?”
      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萧夜辰笑了一下道:“当初西南粮荒,朝廷拨银粮赈灾,却被贪官污吏层层剥削,最后落下的所剩无几,导致灾情不得平复。如今这些还给你们,只可惜也所剩无多。”
      那少年接过银两,眼中闪闪发光,竟差点儿哭了出来,揣进怀里当宝似的跑开了。
      后头排队的百姓见此炸开了锅,一个挨一个上来领了银两,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当场就哭成了泪人。
      这场面萧夜辰有些受不住,交给了沈宁和齐风,自己上大明塔顶偷闲去了。
      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一条银河朦朦胧胧的朝远山绵延,远山深处泛着淡淡的鱼肚白,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日出。
      秋风清爽,跟着心情也开阔不少,难得的轻松下来,大大舒了一口气。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背后突然传来章寻飞的声音。
      萧夜辰倚着栏杆,没精打采的随口道:“从贪官手里讹来的呗,早就看那些家伙不爽了。不过要拿这些来分还是不太够,私房钱都填上了……心疼啊……”
      章寻飞嘿嘿一笑:“啧,你还存着私房钱?”
      萧夜辰惊了一下,清醒过来,立刻道:“瞎说什么呢!那都是八弟赏的,我可一分钱没有!”
      “行行行,现在你都快登天了,自然你说了算。”章寻飞和他并排倚在栏杆上,望着远方逐渐破晓的黎明,道,“休养几日就能上京,如今再无人能拦得住你。到时候见了萧文轩,你打算怎么做?”
      沉默了半晌,萧夜辰看也不看他,伸手就往他后脑上揍了一拳:“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给我滚下去帮忙。”
      章寻飞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回了一拳,转身走了。
      看着远方的景色,萧夜辰的眼底划过一丝低落,从怀里摸出父皇留下的羊脂白玉,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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