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36、【第三十六章·螃蟹】

　　小的时候，经常见到公园里有小男孩子们喜笑撑在单杠上翻来翻去。
　　有一天，一个小男孩独自翻单杠的时候不小心松了手，后脑勺冲着水泥石地直直的砸了下去，留下一大摊暗红痕迹。
　　从此以后，单杠旁边多了个穿着明黄搭配草绿色连衣裙的小小女孩。她皱着细细的眉头，小小的手抱在一起握成拳头举在胸前，忧愁而恐惧的对每一个在这里玩的男孩子喋喋不休的劝说：“不要再玩翻单杠的游戏了，太危险了，上次有个小哥哥从单杠上摔下去，摔死了呢！”

　　宦棠路过一群嘻嘻哈哈翻着单杠的小男孩子，连余光都没有留给他们。她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在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白汗衫的男孩子，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在漫不经心的眯着眼睛打量那群调皮的小男孩。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闯入一个明黄色的鞋尖，耳朵里飘来一句轻轻飘飘的唤：“张彰薄。”
　　他回过头去，眼前站着的女孩子用镶着翠绿亮片的上衣和黑色背带裤搭配明黄球鞋，整套搭配刺目的丑陋和低俗，可是她偏偏有一张同样夺目惊艳的面孔来拯救这套难看至极的衣服。
　　张彰薄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笑起来，伸出他细长的手去拽了拽她背带裤的袋子，“宦棠，你真好看。”
　　宦棠一把毫无怜惜的打掉张彰薄放在她肩头的美手，皱起细细的眉头，斥他：“耍什么流氓。谁跟你来说这个了？”
　　“你真古板。”张彰薄毫不在乎的收回挨了一记打的手，重新插回裤子口袋里，戏谑着笑话她，“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嗯？我看你都快摆出西本雪穗的架子来了。”
　　宦棠翻了个白眼。
　　张彰薄这个人最让她不喜笑的地方，就是他从来不肯好好说话，一句话明明能说得非常让人笑喜和安慰，可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立刻就变得阴阳怪气。
　　宦棠自认大方，不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计较。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对着张彰薄说：“我让你想的办法你想出来没有？”
　　“当然了。”张彰薄的眉梢都含着带春色的笑。他伸手摸了摸宦棠光滑如玉的下巴，“我的虾虎鱼。”
　　宦棠抿了唇，露出一抹自觉神秘的微笑。她转了转脚尖，正面对着张彰薄，高傲的轻抬下巴，使唤张彰博说：“你说来听听。”
　　张彰博最喜笑看宦棠的高傲，此刻他沉浸其中，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柔软而卑微：“对于她来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了。如果，你把她的高考毁了呢？”

　　‘他真是恶毒。’
　　宦棠在心底低低的赞叹。
　　“嚯。那真是厉害了。”宦棠眨了眨眼，倒吸着冷气叹。平时在课本上不怎么开窍的她，几乎在张彰薄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就有了具体计划，“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张彰薄见她真的转身要走，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真嫩啊。他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才说：“这么快就走？我给你想了这么好的办法，你不给我一点甜头？”
　　宦棠被他牵制住，扭头去拍掉他的手，笑容虚假：“下回再接再厉哦。”
　　“这就算了？”张彰薄挑起眉，上前去搂住宦棠的腰，“这可不够哦。宦棠，还没过河，你就要拆桥？”
　　宦棠把嘴咧开，伸手指尖轻轻碰过张彰薄的嘴唇。她踮起脚尖，凑到张彰薄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没有更多的了。”
　　张彰博贪恋她的香，也迷恋她的唇，想凑上去，她又退后一大步，笑靥如花：“下次见。”
　　不等他留，她已经大步离开。

　　在灾祸发生之前，会有预兆吗？
　　当预示一个接一个出现时，你会注意到吗？
　　还是要等到灾祸发生之后，才能够把之前的一个又一个碎片连接起来？

　　宦笃开始学翻身的那天，宦笑背着书包站在高考的考场门外。六月的太阳已经很大，将她烤出一脑门的汗。
　　可令她湿了后背的汗水，并不是叫太阳给晒出来的。

　　书包很小，只有一层，连夹层也没有。而就是这么小的书包里，宦笑找不到那张能够改变她命运的准考证。
　　明明昨天晚上还特意检查过，仔细地把它和文具盒放到一起，今天倒转书包，只有文具盒落地时发出的‘啪嗒’声。
　　宦笑跪坐在校门口，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门口送考的家长很快发现异常。有几个热心的，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后也猜出了情况，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宦笑出主意，有几个还上前去，替宦笑向门口的保安求情。

　　“这么重要的日子。”
　　“就是的，让孩子进去吧。”
　　宦笑跟随着家长们的求情抬起头来，望向保安，不用表演也能让人看清她的无助和苦涩。
　　“你让她进去，老师肯定有办法证明她的身份的。”求情的家长多起来，宦笑又燃起希望。
　　“这……我说了不算啊。”——那希望又灭了。
　　保安也很为难，压了压头顶上的保安帽，像是为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样，大步穿过人群，叫来在路边巡逻的警察。

　　警察过来之后，围观的家长一个扶一个馋，把宦笑从地上架起来。可宦笑知道自己是没了希望，呆板的把自家的地址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警察也露出了难办的表情。

　　从宦家到考场，开车也要一个小时之久，根本不可能在开始考试前及时赶回来。
　　周围的家长们一听，扼腕叹息后，到底也不关自己家的事情，渐渐的都散去了。
　　警察临走之前说去想想办法，可宦笑知道，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她是考不了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宦笑回过头，望向渐渐关上的校门。
　　——没有办法了吗？

　　突然之间她脚下生风，跌撞着冲向校门口。
　　她要进去，她一定要进去！只有考上大学，考到其他的地方去，才能够逃出去！

　　‘咚——’
　　额头碰撞在黑色的大铁门上，发出哀痛的悲鸣。
　　宦笑倒在地上，额上鲜血流下来，她也没有觉得疼。

　　周围好像有人上来拉她，上前扯她，过来询问她。
　　乱糟糟的，宦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任人摆布。

　　‘完了，我完了……’
　　紧闭的校门，也关上了宦笑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