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砚飞

9、大难之后的惊喜

　　第9节 大难之后的惊喜

　　被打住院的消息是徐林通知左欣的。
　　那个夜里，赵志成一个热水瓶带来的蝴蝶效应堪称经典。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那个莫名奇妙的大三学生，奇怪地到大四毕业生的歇斯底里中去淌了一趟浑水，制造了大学里少有的一起群欧流血事件。还把一个叫陈数的人的小命都快搭上了。
　　多年以后，成了大老板的赵志成问陈数：“那也算青春的记忆吧，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没有这一砸，左欣也不会去照顾你，那你小子在大学也不会谈上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啊……”
　　陈数很想反驳一下赵志成，但想想，十年都过去了，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再说，他和左欣确定恋爱关系，确实要感谢赵志成。
　　那时候，左欣和陈数不同班，但参加了同一个社团活动。两个人偶尔在诗社有一些简单的交集，打一个平常的照面。
　　陈数和左欣之间其实都颇有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谁也没有说破，偶尔会一起在图书馆占位看书。偶尔叫上三五朋友，一起吃个饭，在朋友眼里，他们关系很要好。
　　徐林第一时间把陈数被打的消息告诉了左欣，他是这样说的：“陈数现在在中院，还没度过危险期，打到了脑袋，宿舍门口都是他的血。”
　　听到消息的左欣心往下一沉，就听说男生楼这边在打架，说出人命了。
　　敢情出人命的是陈数？她想都没想，打了个车就往医院赶。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打出租车，打得干净利落，打得火急火燎。
　　“师傅，快快，省中医院。”着急赶往医院的左欣都快哭了。
　　“这么急呀。”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左欣。
　　急，很急！她只听到陈数还没度过危险期，被打的还是脑袋。怕是不会被打傻了吧？
　　那时，她和陈数认识整好一年。
　　彼时，女生们都以能和班里运动细胞发达，球打得好的男生交男朋友为荣。左欣是一个例外。
　　陈数的细心体贴让左欣觉得他是个靠谱的人。他们恋人未满，友达以上。
　　左欣曾在宿舍里见识了不少女生为了一个男人哭泣的事，她讨厌几个女生同时喜欢一个打球打得好的男生的那种傻劲。只不过进了几个三分球，就至于爱得死去活来，同室操戈地吵成那样吗？
　　她觉得，谁都没有帮她在图书馆留座位，帮她在食堂排队买过冰糖西红杮的陈数来得帖心可靠。
　　左欣承认自己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她知道爱情正一步步地向她走来，但她不敢去想。毕业后就会各分东西，何必找那种心痛？可是，陈数的脚步在她爱的小屋前停驻了，他告诉她他的理想，他的过去。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左欣在图书馆一直等着，陈数都没过来。她心焦地猜想着的时候，他走到了左欣身边。左欣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时，抬起头来时看到他的微笑，只是笑得有点不自然。
　　“你怎么了？”她问，“都迟了快一小时了哦。”
　　“我有事找你。”
　　左欣目瞪口呆，怎么了？陈数看着左欣，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操场边的石凳那里等你。”
　　陈数说完转身离去，他的声音就像左欣的心跳一样咚咚直响。是表白？左欣想入非非了。等她到操场的时候，陈数仰躺在凳子上。借着月光，左欣发现了他眼角的泪。
　　“是不是觉得我很软弱？”陈数转过头，用衣袖擦去眼泪。
　　左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静静地坐在他旁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却转身抱了抱她，然后快速放开。
　　“原来躺着并不能让眼泪流回去。”陈数故作轻松地笑笑坐起来，那笑，却像被谁扇了一巴掌。“爷爷走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眼，甚至，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左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能回抱了一下陈数。但陈数却环手轻轻地环绕着她：“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
　　那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也是心灵相知的一夜。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交个朋友很容易，有个好感，动动小心思也很容易，但要认定一个人为自己的终身好友，终身伴侣，不经历一些，终是会看不清别人和自己的。这个左欣知道。左欣不知道的是，即便你们经历过了很多，你看得清自己，也未必看得清别人。
　　到病房的时候，左欣发现陈数的病床上空着，枕头上有很大很大一淌鲜血。左欣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不会，人已经不在了吧？被转走了？”左欣的眼泪哗地一下就往下流下来了。
　　正待她转身想去护士台的时候，奄奄一息的陈数被推进了病房——他整个脑袋上都缠着纱布。厚厚的纱布外面还渗着血，脸上和胸前是已经干得结痂的血块。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陈数的脸色惨白，本就瘦瘦的未长开的身体更是往内窝了进去……
　　“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旁边的赵志成解释。
　　“没通知家人吗？”左欣问。
　　“送他来的路上，他迷糊着叫我们不要通知他的家人。”赵志成看着左欣，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可是，马上要放假了……”
　　左欣知道，陈数肯定是不想家人担心。爷爷刚走不久，家里本就够乱得可以。再说，农村的父母就算到了杭州，除了多点担心，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不想通知就不通知吧，人没事就好。放假后，我会过来的。”
　　就这样，左欣义务承担起了护工的工作。
　　正好是学期末，左欣每考完一门课就会往医院赶。她无法想像一个尚且无法下地的人，一个人躺在医院，会有多无聊多烦闷。因此，她去的时候会给陈数带几本书，待他有精神时可以看。有时候也从紧巴的生活费里挤点钱出来，捎带点水果。帮他取完药理好东西，待他挂完盐水后，再匆匆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学校。
　　左欣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向陈数靠近，并且一寸寸地收紧……
　　陈数真正有精神头地清醒过来是第三天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有条不紊忙碌着的左欣——原来之前混混沌沌的身影，并非梦境。陈数看着左欣小心地冲了点糖水放在床头凉着，然后拿出脸盆毛巾，去接了热水。等她转过脸的准备帮他擦洗脸的时候，陈数快速闭上了眼睛。但是，他能感受到左欣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脸颊和胸前的血痂。她用手指点着毛巾的一角，轻轻的擦，碰到擦不下的，她就温柔地用她的食指慢慢地磨搓。最后，再给他轻轻地盖上被子。
　　陈数知道，左欣是为了不弄醒弄痛他。他心里一阵感动，得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发现陈数醒了，左欣开心地冲她嫣然一笑。然后急急地坐到床边，调了一包不知道什么药。就拿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碗里的汤药，吹一吹，送到他的嘴里。“来，喝了吧，不是药，是糖水哦。”
　　陈数心知肚明地裂着嘴，快乐地接受了这碗很甜很甜，直甜到人心里的“糖水”。
　　享受着被人照料的陈数，甚至在心里开始感谢那些学长，感谢让他受伤；他甚至感谢家里的困顿，感谢他们没办法过来照顾他；感谢上天送给他一个左欣……
　　半夜，当陈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左欣趴在他的病床角，料想她是错过了回校的末班车。
　　医院里加床是需要钱的，学期末了，他们谁都没有理由向要家要钱了。陈数微笑着抬手轻轻抚抚了左欣垂着的发丝，又温柔地戳胃戳她白皙的脸颊。
　　陈数记得，那夜的月色很好，同房的病友显然也睡得不错，轻轻呼声让人觉得生活很安祥。
　　月光射进病房，墙外的玉兰树投下一些些斑驳的影子，陈数突然觉得得一阵心痛，心痛过后又是一阵的舒畅，在一片静谧之中，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咚咚”地激烈跳着。
　　生活大概也就是这样，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有时候狂喜，有时候失落；有时候在大难之后，总会送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与回报。更多的时候，人们都会在很多平淡的生活里，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并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实现它。然后从成功获得一些慰藉，享受成功带来的一丝喜悦。用这点喜悦来装点，平淡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