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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也许是天注定 ...


  •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杭州的雨,总是下得很任性。每一种伪装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每一张破败的脸上。只有走过了才会发现,每个人都只是带着面具的演员,有时候入戏太深,至于台下有没有观众,台上是不是已经空无一人曲终人散了。大概都没有发现,还是兀自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跳着。
      医生说,做了一些处理控制住,但是病人颅内出血,肋骨断裂,股骨骨折。有两个治疗方案,是开颅还是保守治疗,需要家属商量好,给医院答复。
      看着站面面前的局促的公婆,左欣左右为难。原来,他们竟然在同一家医院的不同病房里。只是她既然出院,他却刚刚送进医院,且遥遥无期。
      2016年3月,王海锒铛入狱的时候,陈数实施了开颅手术。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可陈数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说,处在昏迷状态的陈数,其实就是游移在生死之间的植物人。即医学上所说的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的人。已经一周了,陈数还是只是躺着。这类病人多是因脑外伤和颅内损伤而发病,能苏醒的微乎其微。但最严谨的科学态度和最博大的爱心可以唤醒,这是中国植物人催醒技术的最大秘诀。
      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陈数,左欣似曾相识。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静静地睡着?老天真会开开玩笑,难道,她左欣和陈数,注定就只有这种患难的感情而已吗?她和陈数的过去满目苍夷,未来遥不可期,而他们的现在,却又如此摇摆不定。
      她知道,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是,被伤害过的心,和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人,却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半夜醒来,借着空调的微光,左欣看睡着的陈数,他眼睛闭着,眼皮有点点颤抖,像个在做恶梦的三岁的孩子。
      左欣就轻轻地搂着陈数的一只手,并把自己头埋进他的手臂里。她趴着和他讲她们以前的事情,有时候,讲着讲着,倒把自己给讲哭了。
      陈数他们四个在酒店哇哇吐的时候,左欣刚打下催产针。她的血液指标有一项很高,医生说,需要丈夫的签字。左欣说,孩子爸爸在国外出差,父母和她自己一起签了那生死状。妈妈病刚好不久,回家烧了点鸡汤,到医院喂她吃完。左欣嘱咐她早点回去,就算晚打针,估计也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出生。父母不愿意走,和衣在医院的陪护椅上睡了。左欣心里紧张睡不着,一个人刷了刷新闻。看到赵志成为母校捐了1000万,获得了母校的荣誉博士。左欣看着笑了一下,想起1999年他们几个在校长办公室请愿的样子。想起他们获得校长首肯,答应重下处分通知的时候,陈数一脸兴奋地冲她们教室,大声对她说:“左欣,你看。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成功了。 “晚上一起吃饭庆祝。赵志成说,我们就是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要走到人生的顶端。如今,赵志成算是走到了人生顶端了吧?
      左欣的笑容慢慢隐去,肚子越来越疼。她想起多年前陈数对她说的一句话:“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像个孩子一样,就是来让我心疼的。”
      可是,他真的心疼过她吗?如今,她痛得痛不欲生。他能体会到她的那种疼吗?
      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动来动去,左欣越来越痛。父母急急去找来医生。左欣感觉心和肚子被一根细线拴住了,每想一下肚子就会加倍地隐隐作痛。那夜没有月光,只有路灯静静地照临着这座城市,照着每一处疼痛过的伤口。
      那时陈数正开着车在滨江大道上行驶,他冲过了红绿灯,他的车子停了下来,他靠在安全气囊上,身体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疼痛。长时间的疼痛后,陈数发现自己站在街旁,心火未灭。他觉得街上的人都有点奇怪,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有些温热,但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看到年轻人的运动鞋不穿一双,而一只红一只蓝色,头发也染成了红色和白色。旁边饺子馆的电视里,TFBOY小鲜肉在跳着“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陈数觉得,虽然自己才36岁,但感觉已经被时代淘汰了。他茫然地站在路边,他看着前面的红灯闪,又看着前面的绿灯闪,他一直停在原地。他听到街边的餐厅里,张信哲正在深情地唱着《宽容》,这首歌他喜欢,这是他们以前坐在江边,一人拿一个耳麦听的一首歌。那时候,陈数边听着歌边从包包里拿出两盒卡带给左欣,一盒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一盒是邰正宵的《俘虏》。说了句:“我要说的话,都在歌里。”
      然后,陈数似乎又听到有人低着嗓音在唱:“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没人记得你的模样,三巡酒过你在角落,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听他在喧嚣里被淹没,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 温柔了寒窗,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灵魂不再无处安放,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清醒的人最荒唐……”
      陈数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哼唱这歌的人,一定是他的知音。陈数觉得自己不是站在马路边,而是站在沼泽里。他也想迈动脚往前走,耐何双腿重若千斤。
      只是,左手臂上的那抹温暖依旧在。他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臂,什么都没有。
      恋爱的时候,左欣手里的温暖与热量,会温柔地传到陈数手心或胸前,一直暖到他的心里。没想到后来时间久了,这暖,就变得淡然了 。这淡然的温暖多了,也就没有了感觉,少了又觉得空虚。后来,陈数有点钱了。有钱了以后的陈数,偶尔也会看着花容惨淡的左欣想:上帝说,爱就是恒久忍耐。上帝这句话说得多好啊。
      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讲他和左欣之间的小事。
      曾经所有的故事像电影片断一样统统地浮现在陈数的眼前。往事像不可阻挡的洪水,在陈数的脑中奔流:宿舍楼、东区小炒部、小树林、食堂、镇上、录像厅……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看得那么真切,那么动人。十几年来每一个日子,每一处细小的场景,都滚滚而来,在陈数的胸中涤荡、洗刷、拍打!
      可是,眼前一片迷雾,他站在沼泽里,上不了岸,看到了天。
      过街地道口子上,有个年轻的男人拿着吉它在那里唱歌;还有个衣裳略微褴褛的老头坐在另外一头,忙着用棕叶制作各种玩具。
      街边的人喧闹忙碌。有聊天声、吵架声、□□声、笑声、哭声,还有长长地叹息声。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路边的石凳上坐着,紧紧拥抱,轻言细语地说着什么,不时地传来阵阵开心地笑声。
      陈数远远地看着他们,忽然心里一动,眼里泛起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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