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 浮生一梦》玉有瑶

2、第二章

　　仙侍？
　　我立在院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琪树枝稀疏地掉落下来，洒在细腻砂地上风过无痕，我站在树下恍神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我代替了邝露，成为了润玉的手下。
　　邝露，因为我的出现离开了……

　　剧情的突然更改让我慌措，整个下午我都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兀自愁闷，知道润玉去了省经阁看书，他去的时候还和我说“十三，省经阁的顶层或许有时空变化的孤本记录，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不想去，”我从树枝的光影里抬眼，疑惑地看着他，“殿下真的喜欢钻研奇门禁术，我还以为你只是吓唬一下邝露呢？”

　　“要不我去太巳府把邝露找回来，她也很喜欢这些，和殿下一定聊得来！”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蹭地站起来满脸期待地对他道。

　　“胡闹！”他眉头一皱，撂下一句，甩袖就走了，小魇兽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一人一鹿，渐渐消失在宫门口。

　　“唉。”我叹着气，复坐在台阶上，庭中空旷，有些冷清，几千年来，他独自生活在这清旷的璇玑宫，一个人挂夜布星，一个人悟道修仙，一个人隐藏悲欢，所相伴的，惟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小鹿……

　　“不行，我一定要将邝露找回来，玉露的剧情线不能改！”直到透过琪树的光消失殆尽，夜空中出现了淡淡疏星的时候，我站起身，坚定道。

　　从庭中走到七政殿，想到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来璇玑宫了，有些伤感。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地方，却因为自己的出现，让润玉连邝露都失去了，对此，我很是自责。我不知道自己再待在润玉身边还会发生什么，得到一些，自然会失去一些。我让润玉避免了和锦觅的第一次相遇，却也让他因此错失了与邝露的结识，孰好孰坏，实难分辨。

　　但是，让润玉有一个不那么意难平的结局，一直是我的心心念念。

　　走至案前，握着润玉常用的那支紫毫宣笔，准备写几个字，不告而别总是不好的。“十三走了，多谢殿下收留，愿殿下长安喜乐。”写完了意识到他可能看不懂我这简繁相杂的楷书，剧中的设定是隶书，想到这儿，一滴浓黑的墨滴到了宣纸上，将“喜乐”二字包裹，成了一团黑色的墨点。

　　反正他也看不懂，就不写了吧，我将宣纸揉作一团，拿在手上，向宫门走去。
　　我知道太巳府的方向，在天界的西南，离苍云宫不远。上次润玉和星尘仙上对弈的时候，我曾跟着他一起去过苍云宫，苍云宫有一片疏静的竹林，据说是星尘仙上在幽篁山游历时移植过来的。自天界和花界分离后，天宫之中没有草木，花草无法生长，但奇怪的是，苍云宫的这片竹林却一直郁郁青青，清风弄影。

　　“你喜欢竹子吗？你好像很喜欢和星尘仙上下棋？”从苍云宫出来的时候我问润玉。

　　“星尘仙上清雅孤洁，有如明月清风，我与他以志趣相交，自是相宜。”他淡淡笑着道。

　　“原来，润玉有朋友啊！”蓦然想到这件事，心中清明起来。我想只要没有锦觅，润玉虽然是独自一人，可终究是个逍遥自在的神仙，自得其乐，也挺好。

　　我低着头边走边胡乱想着，快走到宫门口了，不想撞上了个人。

　　“你去哪里？”他看了看我，疑惑问道。

　　没想到会遇到润玉，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他却看到了我手中的纸团，又问道：“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我连忙将手藏到身后。他也没说什么，背着手走进去，却看到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来。

　　他转过身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润玉，我……谢谢你的照顾……我……” 我强压着心底的情绪，却怎么也不忍说出要走的话。

　　“你要走？”润玉淡淡地看着我，突然问道，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突然一下子就浸满了眼眶，我忍着泪水道：“我去帮你把邝露找回来，她是这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嗯？”他眉头轻蹙，面带疑惑，转瞬又淡淡道， “润玉与长夜为伴，逍遥自在，我璇玑宫不需要邝露，有你便足够了。”

　　“若没有我，璇玑宫是不是就需要邝露了？”我问道。

　　我原以为润玉依然会说不要邝露，却不想他说的却是这样让人心疼的话。

　　“你当真要走？”他看着我道，神色有些悲伤，忽而又清冷地对着夜空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浅淡，远暧如烟，温润如玉。
　　“我以为你与别人不同，真的将润玉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他是觉得我不信赖他，才会离开？还是从来都没有人信赖过他？
　　他愿意收留我，是不是因为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给予别人什么，而不是永远靠着别人的施舍而活？

　　“给我，抢我，我从来都是靠你们母子的施舍度日，你们总是决定给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受。”我忽然想到了润玉的这句台词，布星台上，他搅动星子，缓缓道出心中沉积的隐忍伤痛。
　　这些伤痛，即使没有锦觅，也依然存在，如影随形。

　　我看着他，蓦地流出了两行眼泪，我一定要让邝露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把邝露找回来，他对你很重要。”我哭着对他道。
　　他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哭，以为我是想走的缘故，便又缓缓道：“润玉孤寂惯了，不需要仙侍，仙子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璇玑宫，依旧长身玉立，清疏轩举，皎皎如山中月，潇潇如林间竹。
　　然后，拂袖，宫门逐渐地阖上。

　　轻轻地一声，却沉重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孤寂惯了。”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
　　是我让他空欢喜了一场吗？

　　我细细地回想着剧情和自己出现的场景，忽而惊坐在地上。按照设定，锦觅是第一个让润玉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人，所有润玉才会一直紧抓着这份美好，至死方休，成了执念。
　　他或许没有那么喜欢锦觅，或许他谁也不喜欢，只是渴求那份小小的温暖罢了。
　　然而那晚，他遇到的是我，不是锦觅！

　　所以真的是我让他空欢喜了一场？是我让他觉得所有的都会离他而去？
　　“孤寂惯了。”
　　我不要他万年孤独啊！

　　我狠狠地甩了自己两耳光，眼泪也随着脸上的刺疼哗啦啦地流下来。对着宫门面壁了一晚上，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因为我的到来，剧情也发生了更改，那么，就改得更彻底一点吧。

　　第二天，润玉打开宫门的时候，我从噩梦中惊醒。

　　“嗯？怎么还不走？”他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我，声音一贯的生冷。

　　我拉着他的袍裾，低着头可怜兮兮道：“我昨晚是要帮你找邝露回来的，我没想走啊！而且我也无处可去……”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絮絮叨叨地在他面前诉说着。

　　“你为何执着于邝露？”他语气依旧冰冷，问道。

　　“我执着的是你啊！”我站起身，看着他哭诉道：“你知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的一生真是太让人心疼了，我既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你身边，就一定不能让你再重复那些伤痛的事情……”

　　“伤痛的事情？”润玉忽地苦笑了一下，缓缓道，“其实从邝露如期到来的那一刻，润玉便确信你不属于这个时空，只是，润玉的一生，当真如此不堪吗？”

　　不堪，怎么会是不堪？只是令人，无比心疼。我用袖子抹了把脸，缓缓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事的。”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大概也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副狼狈样子，终究淡淡地道了句：“先回去洗把脸，毕竟也是我璇玑宫的人。”

　　我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得他清冷道，“还不快进来。”说完转身，向宫内走去
　　我急忙甩甩身上的露水，跟在他身后。

　　时间又相安无事地过去许多日，在我的竭力避免下，润玉从未见过锦觅。
　　直到某日穷奇出现在南天门，谁曾想，润玉直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那日正是老胡带着锦觅回花界，在南天门突遭穷奇，二人不敌。却不想，好巧不巧，被路过的润玉看到了。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剑出如龙，他一身白衣，踏轻风而来，仗剑如长虹，从穷奇魔爪下救下了她。
　　他们相遇的第一面。

　　等等，情况好像不对！
　　润玉你怎么抱着锦觅？
　　啊啊啊……，你们还要抱多久啊？
　　喂，导演，不要给特写啊！

　　我站在旁边一脸黑线，也没心思欣赏润玉的剑走游龙了，直到穷奇被赶来的旭凤打下南天门，这场英雄救美才结束。

　　他收起水剑，走到锦觅面前示礼道：“仙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仙上相救。”锦觅笑吟吟地道，“仙上的剑法可真是无与伦比啊！”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芳名？”
　　“锦觅。”

　　无与伦比？听着这个和原剧情二人在落星潭边稍稍相同的对话，我深感大事不妙。锦觅作为先花神的后人，我仔细地瞧了瞧她，其六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当真无疑，真的是美啊，尤其一笑，更是花枝乱颤，招蜂引蝶。

　　“殿下，你没受伤吧。”我走到润玉旁边，轻声询问了一下，妄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时听到了一个清亢的声音道“锦觅，该走了。”正是旭凤在叫她。

　　九霄云殿，天帝与众仙商议穷奇之事。我兀自忧愁，看来魔界穷奇副本当真是避免不了了。我不想润玉后面耗费自身灵力强行为旭凤疗伤还要被天后冤枉，心疼。

　　我坐在院内的台阶上兀自叹着气，拿根小树枝在砂地上写写画画，润玉走过来，看了看地面，笑着道：“你这写的是什么文字？我竟然有许多字不认识？”

　　我写的是简体楷书，你当然有许多不认识，我在心里默默道。

　　“我那个时空的文字，其实是你们这儿的字体演化而来的，你看，这是润玉，是不是比你们的写法简单得多？”我指着地上的润玉二字对他道。
　　“当真简洁不少！”他似乎带着惊叹的语气，又道，“十三，我还挺想去你的时空看一看。”

　　去我的时空？我看着砂地上清晰的字迹，心想，我们真的在两个时空吗？

　　“你在想什么？”他坐到我旁边，轻轻笑着，如柔暖春风。
　　“没，没什么……”我默默地不去看他，这张脸真是，纵火芳心，却又是，隔岸花火。
　　只可远观！

　　“穷奇副本太危险了，你能不能别去？况且天帝将这任务交给了旭凤，又赐了他赤霄宝剑，你去了讨不到一点好，还会受一身伤。”我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这些。

　　“你既是如此说，那润玉不去便是了。”他淡淡道。

　　啊？这答应的也太快了吧，这么简单就跳过了剧情？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又清冷地道了句：“只是你要答应润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