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第二部》豆腐四宝

49、四十九 谁主沉浮

　　影逝正暗暗忖量王遗风的话，窗外传来莫雨的声音。
　　“谷主，李遇与君舞穹率天策天杀营将士前来支援。”
　　“嗯。”
　　“...”影逝面无表情的垂首，“不愧是红尘一脉的传人，窥探人心洞察先机，方才若只是调笑之言，此刻我才是真佩服。”
　　“过奖，人心难探，不定何时便会生出变数。若我们不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你步步为营，或不按照你预设的路线行进让你得意忘形，或你不是一心扑在要杀杨念棠这念想上，悉心观察就会发现我们中少了两人。一切皆是命数，天不由你影逝。”
　　“你们从何时察觉这是一个局？”
　　“从谢渊离开浩气盟、我出恶人谷开始。不过我们倒是谋划了许久，大抵是从杨念棠坠崖便立即考虑下一步行动，本想能引出恶人谷的内鬼最好，现在看来结局还不错。”
　　“结局？”影逝笑了，“休要得意！王谷主你这话说的太早，若是狼牙与天策势均力敌，今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影逝，不要小看中原的江湖气节，它出生的故土和与生俱来的的傲气是不容许侵犯的。纵然内斗不断，可大敌当前故土即将沦丧于外人之手时便会抛弃旧愁新恨一同抗敌不死不休！”王遗风转头看着窗外说，“影逝你猜今日还会有谁来助战呢？”

　　山庄外鏖战正酣。叶云天头上绣金丝发带早不知丢到哪里，宽大飘逸的衣袖也因碍事被他割断扔了，西湖翩翩君子如今一身血色浑身是伤持剑立于狼牙军中。
　　藏剑山庄富可敌国的财宝是狼牙们觊觎的对象，他们心目中西湖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在铁骑下应是不堪一击，要攻破简直易如反掌。意料之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外表下竟有如此爆发力，那柄金色重剑剑锋锐利，剑下已不知斩杀多少狼牙，此刻他们明知这藏剑体力所剩无几，但不敢上前一步。
　　“哼！怕了？”
　　叶云天斜斜倚着重剑微微喘息，疲惫的脸上挂着那玩世不恭挑衅般的笑容。狼牙军互相对视，有个胆子大的拿刀朝叶云天劈过去，叶云天扬扬眉毛。
　　“小贼莫要猖狂！”
　　一声暴呵在背后响起，这狼牙刚回头就被一面玄色重盾拍到脸上，身不由己飞出去，重重砸到远处没了声息。
　　“我在这儿偷个懒都被你发现了。”叶云天调笑着。
　　燕悲云紧皱眉头，他一悬玄甲都伤痕累累，更别提没有任何防护的叶云天，不忍看这桀骜藏剑身上布满的大大小小刀口，他盾刀一挥护在前面。
　　“小师叔你休息吧！”
　　“噫，不容易啊！听你喊声师叔真难得！”叶云天得意。虽说狼牙在天策的进攻下出现颓势，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四散间只他们两个被狼牙围困势单力薄。
　　“小师侄，等我休息好了咱们再开始比。”
　　叶云天盘腿坐到地上，体力透支，鲜血淋漓的手握不住重剑，肋下给狼牙砍出的伤口还痛到锥心。实在太累，可叶云天按住刀伤用刺痛支撑，怕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有股熟悉的剑气袭来，他目视前方。
　　“我的个乖乖！这！是哪个庄主来了？”叶云天一骨碌爬起，张大嘴看着那记卷上苍穹的风来吴山，金色旋风仿佛一条苍龙穿梭于狼牙中，悠长龙吟下剑锋斩敌无数，生生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师...师叔，这才是风来吴山。”
　　“闭嘴！你别说话！”叶云天冲燕悲云翻了个白眼，在人群中寻找到那抹金色。
　　“你是？”
　　面前的女子英气勃发眼神犀利，身姿矫健像只即将猎食的豹子充满活力。一手把重剑深深插入土中，一手把不听话的碎发窝到耳后，这女子朗声问：“叶疏雨呢？”
　　“后、后面...”
　　“多谢小友。”抱拳干净利索，女子身形一闪掠去后院，“莫急躁，守住阵地即可，马上有人会来助你们。”
　　燕悲云愣愣站在原地，挠挠后脑勺问叶云天：“这娘子是谁？”
　　叶云天也呆了，如何也不能把这女子跟之前见过的温婉娴淑感觉连轻剑都提不动的人联系到一起。
　　“她，好...好像是...叶疏雨的阿娘...”
　　没等他们回神，脚下出现太极八卦图，从天而降了两人，黑袍的人落地后剑气四扫，青衫的人轻拨琴弦，六个原本只是幻影的长歌分身好似有了神识，主动追击逃跑的狼牙。
　　“羽道长、无涯先生！”叶云天拱手作揖。
　　“嗯。”
　　羽楠仍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言不语，战无涯笑着回应，端详了叶云天一身血的衣裳说：“有我们大可放心。”
　　“是。”
　　羽楠战无涯配合默契，与天杀营汇合时狼牙军已溃不成军四处逃窜。叶云天看到站在阿曦身旁一身杀气的苍云将军惊讶的说不出话。
　　“大师父！”
　　燕离歌对叶云天点点头，随即望向一身水青衣衫的战无涯，两位师父此刻才第一次正式见面。阿曦笑吟吟提盾靠过来问：“师兄，师侄，你们还能撑住吗？”
　　叶云天笑眯了眼：“没问题，那苍云小妹呢？”
　　“她去给谷主报信了。”
　　“好，趁胜追击。”战马扬蹄嘶鸣，李遇长枪直指前方惊恐的狼牙军，“把他们杀光！片甲不留！”

　　“影逝，你认为哪一方会赢呢？”王遗风兴致勃勃的与影逝攀谈，而影逝并未搭理，听着窗外稀稀疏疏的箭矢声他知道自己输了，怨毒阴森的看了眼杨念棠。
　　“还不束手就擒！”谢渊觉得影逝不对劲，怒斥让他别乱动。
　　“别挣扎了，告诉我幕后指使是谁。”王遗风收敛一身云淡风轻，屋中弥漫紧张气氛，“你还有一次机会。”
　　“呵，王谷主对我如此看重？用你们中原的话说，嗯...想让我改邪归正？”影逝笑的邪魅。
　　“你们追杀杨念棠，是怕她泄露你们的秘密。如果那秘密现在还在她身上呢？”
　　“谷主，不若等我回谷...”
　　杨念棠心惊，抬头望向王遗风。影逝的反叛她隐约察觉，只想再去大漠时找影逝谈谈，不料中途惊变衍生出几多波折。可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所有全盘托出，不就等于让他们彻底决裂么？杨念棠犹豫，她猜不透影逝为何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毒辣，也猜不透王遗风这样步步紧逼一定要让他们毁冠裂裳是为了什么。
　　“就在此地！”王遗风的语气不容置疑，杨念棠垂目，伸手摘下桃花簪。
　　“这...”
　　叶疏雨见杨念棠扭动一片花瓣，咔哒一声，簪尾小小的机关卡打开。他惊讶不已，曾有无数次夜里睡不着拿出簪子反复看，始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不知这浸血花簪竟内有乾坤。簪尾宽大的地方被巧手工匠掏空，里面隐隐看到藏有物什，杨念棠倒出，落到她手中一个油纸细细包裹着的纸条。
　　王遗风打开那张薄如蝉翼的密信扬了下眉毛：“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直想让我出谷寻杨念棠的踪迹，果然隐藏的很深。”
　　“谷中不服你之人众多，那些老家伙们早就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此次他诱使你离谷，恐怕等你再回去就会发现恶人谷谷主的名号已经换人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的伎俩在我眼里还不够看。”王遗风松手，那张纸缓缓落地，几人只看到那纸上墨迹早已因过水而模糊不清，仅有几个字能依稀辨认，随后也慢慢被一地血渍浸染变成暗红色。
　　“...王遗风你诈我！”影逝咬牙切齿。
　　“之所以不问杨念棠，是因为她的话没有你亲口承认更让人信服，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把握。另外关于那人，杨念棠回谷提醒之后我早有防备。败局已定，收手吧。”
　　王遗风轻飘飘的话让影逝隐藏一身暴虐，从狂乱到安静，影逝喃喃说：“或许，天意...”随后任凭宋镖头拼命摇晃哀求他也无动于衷。
　　谢渊上前拿人，手还未伸出，一支羽箭射来，谢渊迫不得已后退一步避开。
　　“唐诺，你干吗？”
　　那个拦在影逝身前的人让东方盛夏惊愕，这少年帮杨念棠躲过监视，现在又站在影逝一边，东方盛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诺到底怎么想的？
　　唐诺不安的咬咬嘴唇对影逝说：“大哥，你要活着。”转头看看杨念棠，“她都没有死，你又怎么能束手就擒。”
　　“小子你胡说什么？”叶疏雨见影逝本已万念俱灰的眼神慢慢又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神采，不禁心惊胆颤。
　　“是啊...”影逝又露出邪魅的笑，盯着杨念棠说，“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下次再见，我会直接砍下你的头颅。”
　　“放肆！”叶疏雨拔轻剑。
　　“还不进来？”影逝不屑的对着门外说，“我既然没回去，你的任务就没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