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第二部》豆腐四宝

1、一 伊始

　　江湖有传闻：在恶人谷灭天魔王杨念棠潜入浩气盟盗取浩气长空令、残害镖局镖头之后，是一位藏剑少年拦截追捕让恶人贼子伏诛。

　　叶疏雨又被惊醒，他做了个噩梦，梦到杨念棠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突然血肉模糊推开他，诡异笑着跳下了崖。他爬起来擦擦汗，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旁边小桌上摆着一把剑，剑柄金丝交错的地方还有血丝残留。
　　叶疏雨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杨念棠床上冰冷的温度提醒他那些不是梦，那是真的。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杨念棠哪天会站在他面前笑盈盈说自己活得好好儿的，所有事情都是逗他的，可如今尸体都已葬了，坟墓透过小窗便能望见，那人这次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那时叶疏雨在水中冻得失去知觉，叶云天寻了来把他捞出，又在长江下游不远处发现已经断弦的相知琴，实在找不到杨念棠的下落就先带他回去好生修养。现在很多弟子把他当作除掉魔头的英雄，也算名扬了天下，叶疏雨心如刀割，这样的名扬天下他如何能要？

　　归棹曾去藏剑山庄讨要杨念棠的琴，叶疏雨死死抱着不肯让她拿走。归棹是气恨到极点，拳打脚踢之后抽出剑要砍死他，倘若不是大庄主与叶云天赶来阻止，他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他想让他铸的剑也一起下葬，归棹只冷冷说了句相知没有剑，就抱着琴与大庄主辞行回了长歌门。叶疏雨也像丢魂儿一样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睁眼躺到天亮，把杨念棠送给他的东西铺了满屋，一坐坐到天黑，再收拾好东西睁着眼躺到天亮。
　　燕悲云违背军令从苍云跑来找过叶疏雨，直接揪着人拉到院子里，扔给轻剑重剑要切磋。叶疏雨不想动手，燕悲云上前一拳打到他爬不起来：“外面都在说你是夺回浩气长空令的盖世英雄，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却像一个自缚的丑角，要不是雁门关离不开人，师祖跟阿曦也想来问清缘由！念棠是什么的性子你清楚，你忍心看外面把她说的十恶不赦？”见叶疏雨闭目流泪任由打骂，燕悲云把他摔在地上痛斥一番就走了。
　　让叶疏雨决定去长歌门的是叶玉锦，他温柔贤淑的娘亲。这女子千里迢迢赶来藏剑探望，拉着她的手叶疏雨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痛哭。夜深，叶玉锦与叶疏雨说起了旧事，讲那三个男子的过往，讲杨念棠的怨恨，黎明之时叶玉锦望着初升的太阳说：“小阿棠失踪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其实是我，她对我说她寻到了答案并且要把长辈的遗志继续下去。你信小阿棠么？你若信她就去为她寻一个答案，就像她为你阿爷寻到了答案。”重铸的一轻一重两柄碧水色镶银杏叶纹剑摆到叶疏雨面前，抚摸了冰冷剑身他收拾好行囊整装出发。

　　长歌门翠湄居，当叶疏雨真正站在竹林边看到那个石碑没有刻名讳的坟，触目伤怀当时就想拿剑抹脖子。琴声响起，剑被弹飞，青衣白衫眉目儒雅的战无涯步出，身后跟着一位抱琴垂首的水色衣衫少女，三人在坟墓前沉默良久，战无涯低头凝视叶疏雨：“活着吧，她应当不愿你死。”
　　最常来找叶疏雨的是柳千夜与叶少修。每每来长歌见归棹，柳千夜都会顺路看看叶疏雨，谁也不多说话直接切磋，等打累了两人开坛酒一杯接一杯的喝。叶少修没事时也会跑来，常说有个七秀的归棹做了秀坊驻长歌门大使，现在叶疏雨也换了长歌衣裳当个藏剑驻长歌门大使算了，这句话不知又触痛谁的回忆，有个人一边弹琴一边调笑着问“怎么？少年郎可是想好了要跟我回长歌门？”
　　叶疏雨又一夜未眠。

　　今日归棹要去翠湄居整理清扫，虽然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见面就要杀要剐，可叶疏雨还是尽量避免遇到。背着剑他划船去傍山村找棵桃花树坐下，看渔民捕鱼，听孩童嬉戏，直到太阳西下星辰漫天。
　　回到翠湄居时归棹早已离去，叶疏雨提着竹篮穿过小竹林，看那坟边还有香烛的残痕他轻轻笑笑，在一旁把酒菜细心摆好，随后坐到坟前呆呆的不动了。
　　竹林中有两个影子屏息注视，归棹咬咬下唇说：“他这样...小师姑你...”
　　“不够！”音絮的回答没有温度，“让他还一辈子也不够！”
　　音絮如何能忘记，是她亲手从刺骨河水里把杨念棠抱出来，望着那张惨白的脸，她才明白这人对她有多重要，同窗十年，抚琴研习听雨观花，手心明明还留着这人微热的余温，却忽然成了一具冷冰冰的躯壳，这人怎能说走就走什么也不留？她知晓真相，所以她不会让叶疏雨好受。冷冷望着跪在坟旁的人，音絮嘴角牵起诡异弧度，既然心都碎了，那也无妨给他再插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