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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和格雅初次在山上 ...


  •   高承潇查了资料,整个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一直延伸到海南岛黎族,都有源远流长的母系走婚习俗,但保留至今的已所剩无几,摩梭人也只有60%还在延续走婚制。
      杜纹将这次的梦用语音发给高承潇,高承潇一一整理,记录,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男人的长相。高承潇知道,在羌族传说中,戈基人就是斜竖眼睛,长着湿淋淋的尾巴。当尾巴干枯,就是要死了。而这种人应该不是人类学家所定义的智人,且早已灭绝。
      历史上对斜竖眼睛有文字记载的是《华阳国志,蜀志》里,对古蜀先王蚕丛的描述:“目纵”。此外,远古濮人崇拜纵目,纳西族东巴文化中也认为“纵目为美,平目为善”。另外,村里修建高高的石头房子用来站岗放哨,这像是羌族碉楼。
      祜非发微信说,就像唱京剧的那种,眼睛斜斜提上去的。
      中国戏曲里的男子都是如此。高承潇恢复。
      杜纹画出了梦中那人的模样,高大身材,强壮肌肉,背着弓箭,一头乱发,再配上一双斜竖的眼睛微蹙眉头。绝对没见过。即使去川西高原画过很多藏羌族男人,也没见过这张独特而俊美的脸。
      杜纹很想再次见到那人,于是戴上面具,继续进入梦中。

      祜非家大姐的肚子日益膨胀,人却越来越瘦。大阿姆说应该让她晚上吃一顿饭。为了给她补充食物,全家想尽办法,到处找能吃的东西。二阿姆、二姐和祜非常常去河边捉鱼捞虾,打鸟摸蛋,去附近山沟里找一切能吃的。可是春天里好多果子都还太小。
      一天,二姐祜荚在二楼仓屋里翻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去年祜非找回来的一些黄色小颗粒,那是她看见池塘边的山鸡在吃,想拿回来抓鸟用,结果放在二楼全忘记了。祜荚剥去皮,说里面的心人也可以吃。于是祜非和祜荚将小颗粒倒在石板上,用石块磨皮。费了很大功夫,将外壳去掉。放在陶罐里煮,没想到煮出一大锅白白香香的米粥。
      祜非把这粥拿给大阿姆,大阿姆惊喜地说,小时候听说过这种白米粥,从来没吃过,也不知长什么样,居然真有这东西。全村人都来尝,于是祜非领着大家去烂犁沟,在一个池塘周围,生长着很多这种白米。时下正值春天,长老立即让大家在村北开垦一片土地,尝试种白米。
      所幸战事一直没再扩展,陶羌人没再攻击湖这边。但落叶湖村的人因村子被毁,食物和牲口被抢走很多,夜里只好到处偷其他村的东西。枯井村和白石村的公屋也经常被偷。
      阿基怀孕了,上午干活时阿利、阿银两个女孩陪着她,坐在公屋外的长凳上晒太阳,给她摘酸果吃。让二姐祜荚好生羡慕。
      有一天,萨恩长老说,打猎的队伍运气还是不佳,需要师比再次进山祭拜山妖。但师比病了。他把祜非叫过去,说你跟了我这段时间,通神能力应该有进步。明天你去那个山洞里,对着我画的每一个符咒,像我那样祭拜,应该也有用处。然后教给祜非每一个操作步骤,将自己的鸡毛手杖也传给祜非。
      第二天一早,祜非跟着打猎队伍再次进山。
      早上本来天气不错,但上了枯树沟,天就越来越阴暗。再次走进大山,听见奔腾喧嚣的白石溪,祜非又想起了上次碰到的那个人。他俊朗微黑的脸颊,一双斜竖的眼睛,一头黄色的乱发,不知会不会再碰到。
      走到毛丫森林已经快中午。这次只有姜家三舅一人陪着祜非爬上水链山崖。进了洞,看见洞壁上师比上次画的符咒全都还在。除了符咒,还画了一些大型动物如熊、貘、虎、野猪等。三舅用木棍配合干草,摩擦点燃了火堆。然后出去洞外等候。
      祜非燃起松柏,按照师比教给的步骤进行祭拜。在洞中,一股厚重的寂静之气凝聚着,充满洞穴狭窄的空间。外面的世界变得非常遥远。祜非感到,所有念出的祈祷都被洞中什么东西聆听着。这令她集中心神,开始与山妖进行交流。
      做完虔诚的祭拜,祜非走出山洞,三舅等在那里,一步都没有离开。
      两人顺着山崖小路下山。突然,走在前面的三舅刹住脚步,祜非此时也看见了。一条蟒蛇横在三舅脚边,正缓慢蠕动。肥硕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花纹令人恐怖。三舅已经惊动了它,它竖起上半身,望向他俩。三舅开始拔腰后的砍刀,已经来不及了,蟒蛇冲向三舅。三舅迅速拉祜非躲闪,一刀挥过去,不知有没有碰到蟒蛇,但蟒蛇再次攻击三舅,三舅再躲闪,一脚踩滑,大叫一声,坠下山崖去。
      祜非一看,瞬间吓傻。蟒蛇现在盯准了她,她转身拔腿就跑。只迈出两步,后背从后面遭到重重一击,那是蛇头的撞击,祜非绊倒在地。接着右臂被咬到一口,她惊慌恐惧地回头,却见那蟒蛇也在快速揉动着身体,想逃跑。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来,又是一声,第二箭射来,都射在了蟒蛇身上。蟒蛇浑身吃力地蠕动,尾巴有力地高高甩打。
      祜非吓得瘫软,感到晕眩。朦胧中,看见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大家伙从山坡上跳跃而下,是只老虎!天啊!祜非彻底吓晕了。
      闭上眼的一瞬间,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野兽气味,毛茸茸的胡须已经拂在她脸庞上。
      她失去了意识。

      一只茨菇鸟,一长两短地叫:咕——叽唔;咕——叽唔。
      另一棵树上,两只花嘴雀吵闹,可能是沙柳树吧,祜非想。花嘴雀经常把蛋下在河边的沙柳树窝里,祜非小时候掏过一大堆蛋,下树时踩滑了,一屁股摔下来,打破一大半。
      祜非睁眼四处看,天空晴朗,横过两只悠闲白鹤。
      真是安静的林子啊。
      祜非坐起来,右臂的伤被捆绑着,还很疼痛。这才想起那条蟒蛇!
      起身来才看见,自己睡在一间简陋的棚子里。四周挂着几张动物皮毛,一件麻布衣服,斗笠竹筐什么的。一个男人坐在棚子外面,正低头在制做什么东西。
      祜非站起身,感到昏沉无力。
      走出去一看,就是那天那个人!他在搓麻绳,地上还摆着几根长长的竹子,刚砍下来的,长满青枝绿叶。旁边树上,一根大大的蟒蛇皮挂在树干上,蛇皮已经快干了,但还是非常吓人。不远处一堆火上,驾着一个三只脚的陶罐,咕嘟咕嘟地散发出肉汤的香味。
      祜非无力地说:阿哥,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抬头看看她,没说话,继续低头做东西。
      祜非在一旁安静坐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麻布上衣,腰间扎着一条粗麻绳当腰带,高高挽起的袖子露出健壮有力的肌肉。
      他将麻绳搓好了一些,放在一边,起身用砍刀将竹竿上的枝丫处理干净。他将竹竿一点点破开,清理里面的竹节和隔膜,直到将竹竿完全淘通。然后又做另一根竹竿。
      睫毛又黑又长,额头上浸出点点汗珠。头发依然蓬乱,但却不是黄色,而是跟睫毛一样漆黑。
      祜非闻着陶罐里散发的新鲜肉香味,不禁馋涎欲滴。伸头看看,汤是雪白的。再看看太阳,还不到中午,按规矩是不能吃饭的。
      她非常无力,吞咽一口,犹豫地开口问道:阿哥,我能喝一点这个吗?只喝一口。
      那人抬起睫毛看她一眼,点点头。
      碗呢?祜非起身找碗,找不着。一件像样的陶器都没有,只有那只陶罐。
      那人走过来,手拿一个用竹筒做的勺子递给她。祜非看稀奇,没见过。村里人的勺子是用木头做的。那人用竹筒勺子舀起肉汤,再递给她,他动作随意,汤洒出去一些。祜非想哎呀,多可惜啊!那人又给她一双竹筷。祜非接过来,慢慢吹凉,吃了一口。
      这是什么肉?祜非觉得自己没吃过。
      蟒。他说,昨天那条。他对着树干上挂的蛇皮示意了一下。
      昨天?祜非惊讶地想,天啊,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继续完善每根竹竿,清理小枝丫。手臂上鼓起一块块肌肉,额头上沾满颗颗汗珠。祜非边吃边想,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吃了蟒蛇。哈。
      那三舅呢?你看见那个滑下山崖的人了吗?祜非问。
      死了。
      什么?死了?
      他们把他带下山了。
      祜非心里一阵哽咽,含着满嘴的肉,眼泪涌上,吃不下去了。
      那人起身,将掏空的几根竹竿拖走,到棚子后面去干活。
      祜非独自坐在那里,难受完了,却半天不见人回来。她起身到棚子后面去看,还是没人。却发现草丛里,那竹竿一路捆绑连接,往山顶上延伸。祜非想他肯定上山去了,准备顺着竹竿上去找他。刚走出几步,听见头顶树上传来一声:你啥去呢!
      祜非抬头,见他坐在高高的树上。祜非从小最会爬树,但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树。
      天啊,你怎么爬上去的?
      他像猴子一样跳到另一棵树,左跳右晃,利用几根树枝不同的高度,很快就下来了。站在祜非面前说:一个人别乱走,山上危险。
      她跟着他回到火堆边,他从布袋里抓出一些鸟蛋,轻轻放进了汤里。
      你用竹竿做什么?没有回答。这是什么鸟的蛋呢?他添加柴火,不语。
      祜非又问,这蟒蛇肉应该还有多的吧?那么长一条呢。能不能给我一些?我带回去给大姐尝尝。
      他不理,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块盐巴。他对着陶罐用指甲刮了一些进去。
      这是盐巴?山里也能找到盐巴?祜非惊奇地问。因为二舅一行人去落叶湖村才能换来盐巴。可他还是不说话,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
      他起身,祜非问,你去哪里?跟着他屁股到处转。原来他在找大小合适的竹节,用刀砍砍、削削,很快就做成了一个新的勺子,递给祜非。祜非接过来,笑眯眯地问:还需要什么呢,我也可以帮你做点事。
      他抽走了三足陶罐下面的几根火棒,拍打熄灭,然后躺在旁边,手枕着头闭眼休息。
      呵,没见过比自己还不爱说话的人。
      祜非看着他,黑黑的眼睫毛盖在高高的鼻梁两边。脸颊瘦长,下巴尖尖。腹部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黑麻衣服里,胸前戴着一串动物牙齿,还有一根编织的链子,上面挂着一根小竹管。祜非想,这人长得这般健壮,肯定不愁肉吃。可祜非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想吃就吃,别老坐着。他闭着眼说。
      啊?到中午了吗?阿姆说不许提前偷吃。
      他坐起来,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然后拿起自己的勺子,开始舀罐里的东西吃起来。祜非高兴了,赶紧跟着动手,却一口被烫,急得慌忙又吐了出来。
      他噗嗤想笑,又忍了下去。祜非痛完第一阵,呵着嘴巴,白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吃了肉和鸟蛋,祜非满足地抹抹嘴巴,感觉身上有力气了。他将剩下的肉全部倒在竹林地上,急得祜非大喊:
      吔?怎么倒掉了?这、这也太可惜了!
      给它们吃。他说。
      谁?她莫名其妙。他起身,进棚子里拿上背包,砍刀,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给谁吃?还有谁会来吗?
      他不耐烦地说:别的动物啊,人家也要吃饭啊。
      祜非坐在那里,东看西看,周围哪有什么动物!不知他收拾东西要去哪里。心想,我在这里等他吧。祜非找了一块草地躺下来。
      嘿嘿,真舒服啊!
      他走下东边的山路,回头问:你不走吗?
      哦?去哪里?祜非跳起来,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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