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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变数 ...


  •   元凤四年,帝加元服,令免民四年、五年口赋及三年前所欠更赋未交纳者。富民定侯田千秋薨,时政事壹决为大将军霍光。

      又是一年夏日,暴雨急降,倾盆数日,胶莱河水位上涨,淹没农田庄稼。无人疏通河道,雨势不减,蔓延而上,夜里竟将村庄吞没。

      “你们为何不早日上奏实情!”刘贺气得将奏章甩下木案,问责起来。

      众官手持玉笏,俱惶恐不已,更有甚者瑟瑟发抖起来,中尉王吉等人往百官之首处示意。

      龚遂接收到众人期盼,又望了望发怒的刘贺,只好硬着头皮,行礼道:“殿下,这雨势凶猛如虎兽,本以为此前派去的人能将百姓安顿妥当。谁知......”

      他迟疑了一会儿,似是挤出了几滴泪,哀痛道:“谁知一夜之间,蓬莱村竟都没了。”

      刘贺眯着眼,扫视底下众位官员,冷声道:“本王看,分明是你们处理不当!”

      众臣不敢回话。

      “罚你们半年俸禄,以充国库。”刘贺下令后,群臣表面议论纷纷,心底都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过只是半年俸禄,幸好不是全部家底。

      “除此之外,每人须捐献银两以助百姓。”话毕,刘贺补充道:“开仓放粮期间,诸位需到场协助。”

      百官顿时叫苦不迭,王宫内吵嚷得如市集,刘贺再一拍奏章,“若是不从,便告老还乡罢。”

      退了早朝,刘贺一肚子闷气,不知道诸位王臣能不能清理水患,将灾民处理妥当。她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决定亲自前往蓬莱村视察。

      萧氏兄弟和王盈与刘贺轻装快马,一同前往蓬莱村。农田被积水覆盖,漫上路边,马蹄溅起的水渍染上衣袍,几人只管快马加鞭,往水患处去。

      刘贺望见山谷中本该繁荣的村落被水填埋,再看了看黄水中露出茅屋顶,还有泥沙里漂浮起的几具尸身,不禁哀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淌。

      刘贺只觉自己无用,用人不利兼偏听偏信,劳师动众了一番收效甚微,害了村庄里的百姓和庄稼。而今国力空虚,官员腐败,遭罪的还是无辜百姓和王朝基业,她是昌邑的罪人。

      刘贺在倒下的枯树旁暗自落泪,不久后听人群中推推嚷嚷,她赶紧抹了抹泪,前去探寻。

      “吵什么吵,不给你们饭吃了吗?”虎贲郎怒斥起来,一旁对着山势考察的大司农与水衡都尉皆闻声赶来。

      “发生何事?”大司农郑时发问。

      “他们嫌给得太少了,闹着不肯走呢。”虎贲郎回道。“要不是殿下的指令,这群人还不等着饿死,有得吃就算不错了,挑三拣四的,得寸进尺。”

      “你个甚么臭官,吃着我们的赋税,还净做这般挖苦我们的事。”一名秀才模样的男子指着破碗里的稀饭,急道:“你看看你给的这一口粥,连个孩子都喂不饱。”

      虎贲郎仗着自己常年习武,强壮蛮横,嗖地抢过破碗,将其打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又抽出利剑,傲睨道:“这下你连一口都吃不到了。”

      这名男子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见此状只紧闭双眼,默念自己不孝,此后的妻儿老小也不知能不能在这饥荒年间存活了。

      事情转瞬而发,郑时反应过来,赶忙按了按虎贲郎,微愠道:“还不快把剑收了,让你察举为官确实不是个好法子。”

      虎贲郎反驳道:“叔父,你也不看看,都是这群人害得我们没了俸禄和家底,便是出会儿气又如何。”

      “本王看不如先拿你出气!”人群中的刘贺,早就紧攥双拳,怒不可遏,听了这话更是气从肝来,狠声厉道。

      郑时寻声望去,一看竟是王爷,他慌忙行礼,暗道自家侄子真是闹出大错。郑材没见过刘贺,正想询问谁胆敢冒充,却被自家叔父拖下,这才反应过来单膝跪地行礼。

      一旁的百姓见了,也纷纷下跪,刘贺连忙扶起身旁的一位老妇,安抚道:“大家快快请起,小王让你们受苦了。”

      郑材正想起身,却被刘贺盯了回去,“让你起身了吗,跪回去,与这位先生道歉。”郑材诚恳道歉后却还是没有收到王爷的指令,只好保持跪着的姿势,盼望叔父能和王爷求求情,不然他可小命不保阿。

      刘贺与郑时走出哄闹人群,她望着决堤的胶莱河水,负手询问道:“大司农便是这般赈灾?”

      郑时诚惶诚恐起来,“殿下,是老臣看管不利,请殿下责罚。”

      “事已至此,责罚又有何用。”刘贺摇了摇头,叹道:“不知大司农可有良策?”

      郑时向身后示意,郑材还以为是在叫他,起身后收到叔父的摇头,他又连忙跪了回去,溅起的泥水滴在脸上,吃了不少泥沙,眼睛都睁不开。一旁的水衡都尉李瀚不禁捂嘴偷笑,踱步而来。

      李瀚行礼后,指着不远处的峡山道:“殿下,自大禹治水以来,向来以疏代通。以臣之见,可将峡山潍水处开个口子,引胶莱河入水,汇流而往东海。”

      刘贺听罢,不禁点头称道:“甚好。”然后回身与郑时道:“愿尔等尽早疏通河道,还百姓安稳日子。”

      “切不可再发生今日之事。”刘贺冷声道:“治水一事还望多加劳心,想必二位也不愿郑水工与李蜀郡失望。”

      郑时与李瀚二人恭敬行礼,心道着实不该让我等祖辈蒙羞,定当尽心尽力,为百姓求太平。

      刘贺让二人退下,治水不可耽搁太久。她望着山脉与河水,决定近日便驻扎此处,再多派些人手一齐疏通河道。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愿日后再无天灾,能让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晌午时分,刘贺饿得发慌,但是素来锦衣玉食的她被养得太好,对着白面馒头难以下咽。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干瞪着眼。

      刘贺自暴自弃起来,不断唾弃自己,本王也太坏了,说好要与百姓同苦,却吃不下馒头。想到此处,她又流下泪来,百姓们有时连这些都吃不上,我又怎么可以嫌弃呢。

      看着馒头,她狠下心来,痛咬几口,强行咽下后发觉也不是那么难吃。因着饥饿,她囫囵吞枣,只觉馒头甜中带咸,还挺美味。当然日后她发现,只有就着流泪吃才是咸的。

      刘贺走出帐外,却见刘韶不知何时来了此处,她揉揉眼睛,不敢置信道:“王姊怎么来了?”

      刘韶笑着指了指王盈怀里的漆盒,“幼弟在这边劳作,做姊姊的怎么也该来帮衬一下。”

      刘贺看那王盈吃得很欢,撇了撇嘴,喃喃道:“分明是为了你的情郎,我不过是顺带的。”她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二人,与萧氏兄弟前往河道督查。

      一旬已过,因刘贺亲自镇守,河道疏通速度加快不少,也再无纠纷之事。

      这日,刘贺正要与王盈前往潍水处,却被帐外的萧氏兄弟唤出。她掀开帷幕,却见夏侯始昌在萧育的搀扶下往此处行来。

      刘贺赶忙快步向前,扶住夏侯始昌,担忧道:“国相来此,实在受苦。”

      “老臣前来见证昌邑渠的落成。”夏侯始昌叹然笑起,只觉如今的殿下越发稳重起来。

      夏侯始昌悠然勉慰道:“殿下受得,老臣又如何受不得。殿下可莫要小瞧老臣,想当初哀王.......”话到此处,却未再继续,刘贺搀扶之余也并不打扰。

      夏侯始昌只觉这父子俩甚是相像,如孔圣人般儒雅谦逊,但愿苍天庇佑,殿下与昌邑皆长安太平。

      刘贺一行人前往河道处,众人拿着铁锹动工起来。夏侯始昌拄着拐杖远远观望,谁知竟不慎落入河水,一旁的刘贺见状,赶忙跳入河中。

      远处还未有人察觉这边的异况,他们仍在奋力挖掘水渠,就只差一点了,众人埋头苦干,仿佛胜利便在眼前。

      河水湍急,刘贺将夏侯始昌推往岸边后,已是精疲力尽,将将沉入水底。

      白清秋睁眼竟回到二十二世纪,她怀着疑虑打开随身空间后,却发现三份竹简竟然凭空消失。她心下一惊,莫不是......

      在智能搜索引擎中输入刘贺二字,竟再无海昏侯相关。白清秋点开链接,有一句颠覆了她的认知,其上写着:“元凤四年夏,贺薨。”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汉书·百官公卿表》:"诸侯王,高帝初置,金玺绿绶,掌治其国。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 《通典·职官典》: "汉朝唯置丞相,其御史大夫,皆自置之"
    二、大司农,本秦官,称治粟内史,主管财政,凡各地田祖口赋之收入、盐酒专卖、鼓铸的统制、平准、均输与漕运的管理,以及各地物产的调度,国家的开支等,均属治粟内史管辖,有两丞。景帝后元元年(前143年)更名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更名大司农,秩中二千石。两丞秩千石。
    三、水衡都尉兼保管皇室财物,铸钱、造船、治水等。
    四、昭帝年间的水难为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七月至十月,地点也不在山东,此处为时空错乱下的结果。本章所述的蓬莱村、昌邑渠皆为虚构。
    五、郑水工为郑国,修郑国渠。李蜀郡为李冰,修都江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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