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炫曜》桂花少年游

17、流萤

　　白清秋趁着夏夜月色，找出袋子抓了些萤火虫，才重新踏入时空之旅。

　　这次得狠心地彻底断绝联系，若是不断穿越，真不知道时空会乱成什么样。

　　不知元凤四年的刘贺究竟怎么样了。

　　白清秋不出意料地望见一位锦服人，看这身板倒是长高不少，抽条得很是利落，就连背影也更有几分威严王气。等等，为什么是背影？

　　“沫沫不想姊姊么？”白清秋故作委屈地发话。

　　刘贺转过身来，却闪躲着不敢直视白清秋。这一年来，她勤于政务，每日五更天起，亥时才睡，听从龚先生和王太傅的教导，不再任性妄为和骄横放肆。

　　她一直盼望着生辰日的到来，可当真到了，却又不敢相信。便是这般想见又不敢见的心情，扰得她今日甚是不安。

　　“让我看看，沫沫究竟哪里长大了。”白清秋对着刘贺的脸转了转手，好似变仙术一般，故作高深地道：“我已经提取了沫沫这一年来的记忆，嗯......听从教导，勤于政务，确实有好好听话呢。”

　　刘贺仍是恹恹，像霜打的茄子，径自低着头，也不搭话。搞得白清秋一阵无语，说想念的是你，表现得这么没兴致的是你，真是鬼话连篇。

　　“既然贺儿不希望姊姊来找你，那姊姊以后都不会来了。”说罢，白清秋便转身，拂袖而去。

　　刘贺赶忙抓住白清秋的衣袖，急道：“并非如此，孤......我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白清秋狐疑地回首望去，寻常女子及笄年龄的刘贺如今更是眉清目秀，从前有些小胖的身子也消瘦下来，若是换上女装该是亭亭玉立的富家小姐。

　　“我甚是思念于你。”刘贺真挚地望着白清秋，还是那般清澈的目光透着少女的心意，“你离开之后，我日夜想念，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一日犹如三秋。”

　　“但我知晓，要勤政爱民，要成为昌邑百姓的依靠，所以我只敢在梦中思念。你会怪罪于我么？”

　　白清秋笑了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她走向刘贺身旁，欣慰道：“沫沫有好好听姊姊的话，认真做该做的事，为什么不高兴呢。”

　　刘贺听了这话，眼里的情意却似被蒙上迷雾般黯淡下来，原来......一直都是她在单相思阿。

　　还以为刘贺是想索要生辰礼物，白清秋特意卖了个小关子，“贺礼等晚上再给你。”

　　“其实，你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生辰贺礼。”刘贺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白清秋没听清，还当刘贺有什么需求。

　　刘贺摇了摇头，笑道：“我带你去看看昌邑的集市罢。”她拉着白清秋的衣袖，将其扶上白驹，再翻身而上，扬鞭疾去。

　　走在街中，各家商铺卖的有竹鸡、家豕，锦葵，芥菜，还有从西域传来的苜蓿、蒲陶。

　　刘贺指着胡食道：“博望侯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西域，又从西域诸国引进了汗血马，还有石榴、胡麻等物种，让中原人也有机会能吃到这些美食，可真是位伟大的人物。”

　　“你看，这是长安新出的话本，讲的是前朝秘闻，也不知史书上说的便是对的么。”

　　“要不，我带你去做件新衣服？”刘贺终于放弃介绍，停下脚步道：“你衣上的枫叶只剩下七片了。”

　　白清秋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那枫叶竟又丢失一片。联想到上世纪的许多电影情节，她心下发慌，惴惴不安，这枫叶莫不是......代表了穿越的次数？

　　为什么是九次，又偏偏只是九次，至阳之数么。看来下次回去还得去找制衣工匠一趟，了解他究竟有何用意。

　　“怎么不说话了？若是我令你苦恼，直说也无妨。”刘贺小声道。

　　仅过了一年，便不再唤她神仙姊姊了么，这怎么跟竹简上的记录不太一样。难道她这次回来还会改变竹简的内容？

　　白清秋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赶忙用意识搜查随身空间里的竹简，却发现竹简已经消失了！这回她的冷汗更甚，额间发梢已被染湿，因果循环，不可颠倒，她这是要破坏历史了么。

　　“神仙姊姊，究竟怎么了？”刘贺拉了拉白清秋的衣袖，好似又回到去年，她也是这般地小心翼翼。

　　也许，只是因为这些竹简还没被制作出来，所以消失也是正常，也许回到现代就又出现了呢。

　　白清秋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她苦笑起来，“无妨，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刘贺也不做过多追问，她知晓逼问永远不是上策。见集市已经逛完，二人决定纵马山野，刘贺已经克服心理的恐惧，可以走出昌邑国界。

　　再次回到文山之时，竟已是黄昏，刘贺只觉今日过得实在太快，望向身前的白清秋，她其实还未说出自己的心意。

　　握着怀里的金玉带钩，刘贺兀自纠结起来，重情和顺情她都做到了，国相所言的节情是不去打扰对方么。还是不说了，免得让神仙姊姊为难。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白清秋突然回身，吓了沉思中的刘贺一跳，她噗嗤笑起，然后补充道：“我名清秋，天朗气清，丹枫迎秋。”

　　刘贺呆呆地望着白清秋，她想诗篇里说的秋水伊人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傻愣着做什么。”白清秋觉得长大一岁的刘贺跟以前也没差嘛，还是这么可爱。

　　“对了。还不知道神仙......”刘贺在白清秋的轻笑中改口，“清秋的生辰是什么星座？”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星座这件事，白清秋回道：“八月二十二日，是狮子座。”

　　刘贺暗暗记下，决定下次要替白清秋过生辰，就算她不知道也没事。单相思的人不是都会这样做么，把自己喜欢的、认为是好的，都给她就对了。

　　白清秋自随身空间拿出了孔明灯，轻咳一声道：“这个是类似河灯的东西，叫孔明灯。”她拿出毛笔，递给身旁的刘贺，“把愿望写在上面，就可以实现了。”

　　刘贺接过后认真地写了起来，而且还用手挡着，落在白清秋眼里像极了小学生。好不容易写完，还不许白清秋凑过来看。

　　点完火后，白清秋好奇地问：“你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刘贺笑着撑起孔明灯，和白清秋一起将其放入空中。

　　刘贺望着升入天空的孔明灯，又看向身旁的白清秋，突然心里鼓起一阵力量。她悄悄挪动身子，先是揪住白清秋的衣袖，然后轻轻拉了拉。

　　见白清秋没什么反应，刘贺大胆起来，用手小心地碰了碰白清秋的手背，心下抓狂之余还要故作镇定。

　　两人一直望着在夜幕降临前升起的孔明灯，越飞越高，火焰却在蓝光时刻里显得那般灿烂耀眼。

　　刘贺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以与清秋拉手么？”王盈哥哥教她要大胆一些，才会讨心上人的欢心。拉手应该很大胆了，但......会不会太大胆阿，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

　　白清秋心下好笑，不就是拉个小手，有必要脸红和结巴么，她径自握住刘贺的手，然后还十指相扣地拉起来给她看。“这样如何？”

　　刘贺愣得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但想到不足以表达心里的情感，她又猛地点了好几次。“甚、甚好。”

　　白清秋和刘贺牵着手在文山漫步，路过上次遇刺的地方，二人还是各种后怕。

　　“你放心，我派侍卫把文山保护起来了，不会再有刺客的。”刘贺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下次不要这么傻了。”白清秋停下脚步，严肃道：“替一个不相干的人付出性命，不是好方法。”

　　刘贺辩解道：“可清秋不是不相干的人阿。”

　　“其实......”我确实是不相干的人。白清秋不舍把真相告诉刘贺，除却她是未来的穿越人。难道要告诉她，她会成为仅当了二十七天就被废了的皇帝，然后去过十年囚禁般的平民生活吗。

　　但是不说，她也不舍。白清秋看着这个目光清澈的刘贺，心里如同刀割，她必须承认自己已经动心了。她想若是改变刘贺的命运，历史会重写么，她会成为好皇帝么？

　　白清秋心下焦急，暗自叹气，欲言又止。惹得刘贺出口相询：“清秋有甚么烦心事，可与我说。”

　　算了，先把生辰贺礼给她再说罢。

　　白清秋轻摇了摇头，只道无事。把手松开之时，意料之中地看见刘贺的可惜神态，她心情倒是好了些许。

　　白清秋作势又要施仙术，“你先把眼睛闭上。”

　　“好啦，睁眼罢。”刘贺睁眼之时，竟见漫天闪着银光，灵动漂浮在二人身旁，如夜明珠般晶莹皎洁。

　　“生辰吉乐，愿你余生平安喜乐。”

　　流萤明灭，如闪烁星芒隐入树林，湖面的倒影也更有趣味，与明月一齐点缀着夜色，甚是美妙。

　　白清秋虚擦手掌，提议道：“我们比谁捉的萤火虫更多罢。”

　　刘贺与白清秋在流萤之间追逐，正巧二人看中了同一只，伸手之时食指竟不小心触在了一起。

　　流明黑夜，朗月高挂，湖中倒映着银光。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宁静。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食指传来的温度不断上升，就像不知不觉触到一起的唇畔，柔软而温暖。

　　但才刚触到，白清秋竟然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