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蓬莱掌门元沧鸾》酒心梅子糖

5、第 5 章

　　原本我已将其拿下，就该带回岛上施以门规，在最后一刻我却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他的愤怒绝望不似作假，这几年在外闯出名号并不容易，我来的事情已有不少人知晓，一旦被这般抓回去，中原便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而蓬莱，早在他不告而别，在外屡屡破坏门规之时，就有许多人希望将他严惩，尹家更是借此大做文章，再次质疑起我康方两家图谋不轨，意指下任门主之位。

　　自然，位高者享受更多的资源供给，也会承受更苛刻的目光。

　　最近已经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学他出来闯荡，长此以往，门规不存，若他不受罚，何以儆效尤。

　　所以，若是带他回岛，他会死。

　　并非门规所致，而是从高处摔下，受万人耻笑，恐怕比杀了他还残忍。

　　犹豫许久，我终究心软，决定独自回蓬莱，若是有问责，我来承担。

　　临走前他还问：“你过来，只是为了侮辱我吗？”

　　我觉得好笑，我们何愁何怨，要这般作践你？

　　在他眼里，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和蓬莱的？

　　我已然心寒，不想再同他说话，怕再多说一字，就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其实放他自由也并不全为了他，束缚孤独的滋味大概没有谁比我更明白。

　　被拘在一处，不得自由，海面辽阔，晴空朗朗，皆不属于你。

　　“罢了。”

　　放你自由，也给我自己留个清静，至于岛上非议，就当我最后帮他一次。

　　***

　　谁知道，我放他自由，他便真的将一切礼法誓言抛之脑后，非但弃岛上门规不顾，还在我走了之后没多久就与他人有了首尾，生下一女。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报复我对他的“作践”，所以故意来恶心我，还是他真的就色令智昏到这种程度？

　　弟子同时还带回来那女子的身份，竟然是五毒教圣女！

　　真是好大的本事！

　　如果我没记错，圣女是不可以和汉人婚配的，更枉论是生下孩子。

　　世人都说五毒教妖女擅长以蛊惑人心，在我看来，却怀疑这圣女怕不是被方乾下了什么迷魂汤，根据线报上面所示，这可是个强硬又高傲的统领，身处如此地位，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毁掉自己的所有？！

　　难道他修炼的那劳什子神功，还有抹去心智，控制他人的用处。

　　我无法理解。

　　就如同我不能理解他的饥.渴，他若是要收个妾室，我也不能说他什么，总归眼不见为净，但是无媒苟合，他到底多着急，以至于让他丧失理智，甚至没有想过这样做的结果？

　　不过方乾也说过，是因为被我打多了才心悦于我，他在苗疆呆了那么久，据说经常与那圣女切磋，大约有的人，更容易因为肉.体的疼痛坠入爱河吧。

　　事情已经闹开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孩子也已经生了，我不由感到头痛。

　　因为我知道几位长老的问责又在来的路上，这次恐怕还要怪我上次没能把他带回来，才酿成这样的祸患，而且他这样放着蓬莱岛的妻子不顾，同身份敏感的外族人苟且，我与宇轩的身份也会变得异常尴尬。

　　想到以前我对宇轩说的，他父亲是如何的英明傲岸，人中真豪杰，与他母亲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我就直想叹气。

　　宇轩大了，不好骗了。

　　有旁人问，“私奔为妾，她这般，不如废了武功收进你家门，那你想发卖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至于孩子，处理的方式也多的是。”

　　我拒绝了。

　　我并不恨那女子，因为与我有誓言的并不是她，而是方乾，置我于不仁不义境地的也是方乾。

　　虽然我无法对她产生好感，但更恶心方乾，那女子至今还不知道，与她海誓山盟的那人，同样的话已经对旁人说过一遍了，怎不叫人做呕。

　　苗疆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我曾听闻那里的女子并不讲究什么从一而终，更罔论是三从四德，合则来，不合则去，走婚，或者是男主内女主外皆有，甚至孩子生出来了，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理解魔刹罗的选择，她难道要抛弃自己所拥有的自由，成为方乾的附庸？

　　不过方乾一张皮相确实能唬人，二八少女多怀春，有这样一位男子在身边，不动心那才奇怪。

　　我当年不也是为他所动，允了父亲，成全一场姻缘。

　　我不愿苛责她，但方乾却不一样。

　　那么多年的侠义，大概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为侠者，重信诺，为九天之一，更是应当知道如何学会承担。

　　当然，也许是我父亲的失职，他并没有将这一点好好的教给方乾。

　　以至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这出息的夫君，不但在这时候为我制造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还在其后做了更离谱的事情——

　　他约战剑圣，完全没把这后生放在眼里，口出狂言说若是输了，便再也踏不踏入中原半步。

　　结果，他就输了。

　　然后，抛下新欢逃之夭夭，神不知鬼不觉地苟颜回到蓬莱，仿若无事发生。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他离开以后，那魔刹罗母女处境会有多艰难，竟然直接不告而别，就好似那活生生的骨肉，是一团废纸，用完就扔。

　　听说在他走后，五毒教无比仇视汉人，而那魔刹罗也疯了一样到处找他，最后在五毒内乱时消失，生死不知，而那个私生女则被丢弃到了七秀坊，成为孤女。

　　若不是我蓬莱人才济济，恐怕我也不知道他竟在中原做下如此多腌臜之事。

　　成婚那年盘旋的飞鸟残影，如今也不过化作了一地白绿排泄物罢了。

　　世人皆说有大义者，有些瑕疵也无妨，我看见的他，却是个普普通通的，追逐名利的男人。

　　一个人，若是连对待家人都不信不善，同他谈大义岂不是可笑？

　　我知道，我该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包括他了，因为我的优柔寡断，让蓬莱如今处境变得如此尴尬，不但方家抬不起头，康家也是备受嘲笑，旗下弟子不止一次前来告知，因为他的事情，底下的弟子与其他人打起来的事情。

　　如今与他维持表面和气，不过为了蓬莱安稳，观五毒教现在境况，我就知道蓬莱一旦乱起来，恐怕情况会更危急，要知道，蓬莱周围可是有不少寇匪虎视眈眈。

　　于是在之后不久，我陪他去了侠客岛定居，因为他必须同蓬莱撇清干系，而我，则必须作为这中间人，一是康家不插手的表态，一是看着他，谨防他再出什么乱子。

　　在侠客岛上的日子过得漫长而煎熬，我不但要日日面对这张已经让我感到恶心的脸，还要为他出谋划策，制衡各家势力。

　　世人皆以为我愤怒的是他的背叛，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情爱不过过眼云烟，我早就放下了。

　　真正让我难过的是，我明明可以九天翱翔，却被圈在这方寸之中，我也想以风为马，潇洒自在，如今却只能困于一隅，处处受制于人，为他人的错误承担苦果，我已不再是我，而是一件附属品。

　　纵然瞧他千般不顺眼，却也只能忍下。

　　只因为我是女儿身，凭什么？

　　若能重来，我真的不想再将这机会让给他人。

　　无数个夜晚，我都会想，若能重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真的还有重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