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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命运的转折点 ...

  •   王若涵痛苦地□□着,鲜血从她腿间汩汩流出,那婴儿比普通刚出生的孩子要大一些,皱巴巴的浑身漆黑,像是被火烧焦了,又像是被剥了皮血肉模糊,它的眼眶里空无一物,口中却牙齿分明,咧着嘴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沈落扶着门框,伸出一只手掌隔空感应了片刻,嘴角冷然扬起:“真想不到当年随意处置的一个案子,竟弄出你这么个丑八怪玩意儿。”
      那鬼婴的头转了转,空荡荡的眼眶对着沈落,咯咯的声音愈发尖锐起来,似乎在冲着她冷笑。沈落眯起双眼,上前一步抓住鬼婴的胳膊:“既然是我搞出来的,就由我……啊!”
      鬼婴突然低头,一张嘴咬在了沈落的手臂上,一股黑气滋滋冒出,沈落胸口剧痛,下意识抓住王若涵,撞进了黑暗之中。

      商作初正在盘点客人的典当物。
      当铺五十年一度的盘点就要到了,到时候必须向主人汇报这段时间的收成,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任何差错缺漏,都必须在盘点日前弥补。往常这些活儿都有沈落帮他一起整理,账本也是她记的,但那丫头现在闹脾气不肯回来,商作初总不能把事情都推到最后一天,只能自己一个人边翻账本,边逐个检查柜子里的典当物。
      五十年对于当铺来说弹指一挥间,却是很多人的一辈子,来来往往的客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加上回头客,典当的货品数不胜数,好在他最多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王铁衣,1960年典当女儿的婚姻,换取出国机会;1979年典当双腿,换取二十万现金。龚倩媛,1973年典当丈夫的肾脏,换取儿子智商提升。卢……阿落!”
      商作初心头一紧,丢下账本就瞬移到了大堂,沈落拉着浑身是血的少女从虚空中跌入,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商作初抱着她,看向她手臂上那只瑟瑟发抖的鬼婴,面色一沉:“大胆!”伸手捏住那婴孩的头颅,稍稍用力,那鬼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消散成了一团黑雾。
      沈落吃力地仰着脸看他:“王、王若涵……”
      “放这儿又死不了。”说罢便抱起沈落,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沈落的卧室。
      白皙的小臂上,刻着一道狰狞的伤口,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血肉已经发黑。商作初将手覆在上面,一点一点将黑气吸出来。沈落穿着单薄的睡衣,虚弱地低着头,全无平日里嚣张肆意的气势。
      “上回伤才好了多久?平白去招惹那种脏东西干什么,再晚回来一些,这条胳膊就废了。”
      “我哪知道小东西那么厉害,同样属于黑暗,照理说它伤不了我才对。”
      “小孩子能连通阴阳,鬼婴虽然是邪物,也只能算是半生半死、不黑不白。”说着,将手指探入伤口,剜出一团腐烂的血块,沈落嘶嘶倒吸凉气,另一只手紧紧揪住床单,商作初立即放轻了动作,嘴上却仍是凶巴巴的:“让你离家出走,现在知道疼了?”
      沈落咬着牙,眼睛红红地瞪着他:“我不认错。你对我不好,我生气是应该的。”
      商作初轻叹一息,拿过纱布一层层卷上去,语气缓和下来,像哄小孩一样:“应该应该,你怎么生气都应该。我不是责怪你,但你发脾气也好、惹麻烦也罢,不许不回家,不许躲着我,否则再遇到危险,谁来救你?”
      沈落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脸庞,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商作初的手背上,他莫名一慌:“你、你哭什么,我现在总没有凶你吧?”
      被他一问,沈落干脆哭出了声音,她头垂得更低,抽抽嗒嗒道:“我、我哭你……只、只有在我受伤的时候才关心我。要、要是我的伤,永、永远都不会痊愈,就好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商作初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滚烫的泪水瞬间沾湿了他的胸膛。沈落抓着他的衣摆,微微抬起头,他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小丫头就露出獠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嘶——你松开!”她的牙齿很尖,泪水混合着血丝,模糊在他颈间,商作初身体一僵,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小腹升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命令道:“给我松口。”
      沈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牙齿愈发用力,深深地嵌进去。商作初眼底一暗,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推到墙上,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迟了百年的亲吻,商作初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境下动情,不,应该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吻任何一个女人。不知是泪还是血,诱发了他的情欲,也诱发了他的暴虐基因,他狠狠咬着沈落的下唇,牙印几乎深到永远无法消退,大手扣住她的下颌,少女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哼,他便顺势将她的舌尖吮吸过来,又将自己的渡过去,粗暴地搅动了几个来回。这个吻足足持续了一分钟,商作初捧住沈落的小脸,与她贴得极近,目光落在那被咬破的唇上,盛满欲望,竟还有一丝乞求,嗓音莫名沙哑:“阿落……”
      沈落懵懂地仰着脸,突然猛地一把将他推开,翻身跌下床榻,落荒而逃。

      王若涵睁开眼,看见一片华丽的黑色。
      她吃力地站起身,看见自己睡裙上沾着大片的血迹,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应该是死了吧,否则怎么一点儿也不疼了呢?那这里,是地狱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道灰白人影闪过,王若涵惊道:“谁?”她追上前去,东绕西绕,却迷了路,眼前一亮,竟来到一处明亮所在,一排排木柜整齐排列,好似无边无际。她凑近了看,只见每一面柜门上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原来地狱是这个样子的,这些柜子里,一定放着死去人的灵魂吧。
      灵魂?
      她目光闪动,想起了沈落说的那个故事——难道,这里是第八号当铺?
      她摸着柜子往前走,看着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心头缓缓浮现出他们的故事,这是她的一个习惯,能把好奇瞬间转化成情节。走着走着,前面的一个柜子大门洞开,却空无一物,她转过头,正看见那如影随形的红木长桌上静静站着一只闪耀金光的玻璃瓶。她捧起瓶子,将贴着的字条转向自己,轻念道:“卢……”
      “王若涵?”
      被呼声吓了一跳,砰地将瓶子落在地上,她急忙蹲下,却见玻璃瓶完好无损,瓶塞却掉了出来,一道金光呼啸飞出,转眼不见。
      “王若涵?王若涵你在哪儿呢?”
      她起身应道:“沈落?是沈落吗?”
      沈落东张西望地闯进来,一把牵起她手:“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王若涵看见她手臂上的纱布:“你的伤?”
      “没事,你不能在这里,快跟我出去。”
      她忽然想起什么,捡起空荡荡的玻璃瓶:“对、对不起,我刚才一不小心,这瓶子的东西就不见了。”
      沈落瞪大了眼睛,抓过瓶子思忖了数秒,神色凝重地劝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罢将瓶子往柜子里一塞,挥手关上柜门,拉着王若涵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商作初已坐在那张雕花红木几案后,换上了长袍,神色如常。沈落拉着王若涵进来,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却木木地站在她身后,活像个拘谨的小丫鬟。商作初沉了沉脸,微微抬起眼皮,声线喑哑:“阿落,过来。”
      沈落垂着头,低眉顺眼地踱到了商作初身旁,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王若涵看到她的小表情,忍俊不禁,又红了脸正襟危坐。
      商作初重新挂上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意:“王同学,很高兴见到你,我姓商。”
      “原来你就是第八号当铺的老板,难怪……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打沈落呀。”
      商作初用余光瞥了沈落一眼,对王若涵笑道:“当铺的私事,不劳你费心。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做的什么生意。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你有欲望。无论你想要什么,第八号当铺都能为你实现。”
      “欲望?可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王若涵茫然地轻摇了摇头,“从前我只担心被人发现我怀孕,现在孩子没有了,我就不用再害怕了。”她眼睛亮了亮,补充道:“就可以吃想吃的东西了。”
      沈落忍不住出声:“真是个傻瓜,难道你就不想报仇?”
      王若涵疑惑地望向她:“报仇?向谁报仇?”
      “谁让你怀孕的向谁报仇呗。”
      她平静地摇摇头:“我跟他没有仇。”
      “你不会以为你们之间是真爱吧?”沈落横眉竖眼地嚷起来,“别傻了,那只是你的自我欺骗罢了!”
      “阿落,”商作初低喝,“你说太多了。”
      沈落不服气地收了声,王若涵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可是我确实没有想过报仇什么的。就算他要受到惩罚,也不一定是我来做。”少女温柔的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倔强的天真,这种忍气吞声的幼稚,一直为沈落所不屑,但莫名地,她很怜惜这个女孩子,就像是,读她写的故事,让人心软。
      商作初谅解地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老板,她不是说了她什么都不想要吗?”
      “我的确不知道我想要些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从前的自己告别,体验一种全新的人生,”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甚至干瘪的小腹,“以那个孩子为分界线,我想要重生一次。”
      “如你所愿,”商作初温柔地笑笑,“你原本的人生,将会在孤独、动乱、痛苦和悲伤中度过,你将见证无数人间的苦难,并为此饱受煎熬。现在,我要收取你一样财富,之后你的生命,将会充满鲜花和美酒、繁华与荣耀。”
      王若涵苦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安慰。请问我能给你什么呢?”
      “我要你的文学天赋。”
      “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再写作了吗?”
      “任何交易都是有得有失,一切全凭你自己的选择。”
      王若涵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微笑道:“我接受。谢谢你,商老板。”
      商作初提笔写下合同,将手指点在王若涵的眉心,缓缓取出了一团金光。送走客人,沈落收起典当物,自言自语道:“写几个故事的才华,换一次改命的机会,这笔交易,不上算。”
      “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赔本生意?”商作初合上账本,眼神冷下来,“那个孩子,命里属于光明。她二十岁的时候就会凭长篇小说出名,到三十岁改写纪实文学,专门去世界上最贫穷、最动乱的地方,写最悲惨的人。她将在痛苦中度过漫长的一生,可她的文字,将会把无数人劝入光明的阵营——当铺的损失,将以千万计。”
      “她这么厉害呀?”沈落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道,“难怪,说的话句句在理。”
      商作初面沉如水,别扭地侧过脸看她:“上次……是我不对。事出突然,你又乱发脾气,没有来得及跟你解释,但无论如何,我不该打你。”
      沈落委屈地扁了扁嘴:“哼,现在说得倒好听,当初是谁让我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就是一小助理,您是大老板,您打我骂我,我受着是应该的。”
      “你这丫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已经道歉了,这件事就此翻篇,不许再提。还有,”他破天荒地窘了窘,“刚才的事……你若介意,我可以帮你典当掉相关的记忆。”
      “我才不要呢!”沈落鼓着脸蹦到他面前,“那可是你第一次亲我,我要好好记下来,无聊的时候就拿出来回味回味。”
      “才刚正经多久又绷不住了?哪有姑娘像你这样厚脸皮的?”
      “我脸皮厚,才受得了你呀,”沈落憋着笑,摇头晃脑地盯着他,“老板,你刚才为什么突然亲我呀?难不成你喜欢看女孩子掉眼泪?哎呀早知道我天天在你面前哭。”
      “不许再说了!立刻给我忘掉。”
      “我偏不我偏不~”

      另一边,圣约翰教堂。
      “安娜妈妈,你身体怎么样了?”
      “一把老骨头不碍事,”安娜修女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忧愁,“我就是担心小严。那天她被骗出了教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修神情凝重:“想不到我一不在教堂,就发生这种事。”
      “说来也怪呀,小严明明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可那女孩子喊着什么、什么当铺的,她就像发了疯一样往外跑。”安娜修女是外围人员,一直以为白修是单纯的神父,对第八号当铺并不了解,白修也不便透露,统一以魔鬼解释过去。他听见安娜修女的讲述,挫败地叹了口气:“唉,本以为她已经放下,谁知心中的执念仍旧这么深,第二次……太迟了。”
      “神父,您不能泄气呀!”修女握住他的双手,虔诚地望着他,“这些年来,您指引我们拯救迷途的世人,鼓励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主的子民。小严是个好孩子,和她相处了这段时间我非常确定,虽然她现在受到了魔鬼的哄骗,可只要灵魂尚未堕落,就还有希望。”
      白修皱着眉,沉沉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是我懈怠了。我这就去找她。”
      他匆匆忙忙离开教堂,一路探寻严桐芳的踪迹,走到一条十字路口,街对面一道灰扑扑的人影闪过,是一个穿着古旧长褂的男人。
      “那个人?好强的黑暗气息!”白修目光一凝,下意识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辆火红的宾利飞速驶来。
      司机推了推眼镜:“就是前面那个牌照,刚才刮了我们的车。”
      “加速。”
      “车流量太大,现在加速的话,很容易追尾的。”
      “要的就是追尾,”车后座的年轻男子缓缓勾起唇角,“给我直接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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