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42、休养

　　常静舟惊了一惊，仔细凝了神，去看妻主亮晶晶的双眼，微微抬起的下颔，他之前倒是没有细想，现在冲着他满脸都是求表扬的妻主，噗的一声，仿佛脑袋上开了一朵甜甜的小红花。
　　人傻是傻的，甜也是甜的——这让他释然了，当初隔墙聊天的姑娘，现下眨巴眼睛等他摸头的妻子，对着他一向是如此，没有心防，也没有遮掩的。

　　常静舟咽下了冷茶，杯子团在手掌心里，就像握了一颗勃勃跳动的鲜红的心脏，每一跳都在撞动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和半温半暖的胸口，冬天起床时的深寒，化为一汪荡漾的春水，浮冰消融，柳树垂影。
　　周娅轻狂如此，自然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扯了扯夫君的衣袖。
　　“难道湛阴竟然不喜欢我了，一别半年，我日日夜夜的想你，归心似箭，旁人都要歇个脚，唯独我想你想得停不下来，心想不过是半个县里，一路也跑了来了……”周娅委屈极了，脸上一垮，冷心的夫君这才哭笑不得的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淡然道：“看着是瘦了。”
　　周娅闷哼了一声，拉了他的手，一路往下：“瞧瞧这里瘦了没……”

　　一番歪缠，把个初冬的白日里，消磨了大半。两人重新整理了一番衣衫，喝过了青禾端上来的酥醪，才有心思说些正经话。
　　“小纪那孩子不像小虎儿，心思多的很，看她一向不爱和我说话，我也懒得去猜她的心思。”周娅舒服的喝着眉山送上来的茶，小厮下去了，她放下茶杯无意之间，又难免怀疑当初的决定来。
　　常静舟见她不快之色，问道：“如今你又有何打算？不过是些许开支，从前不算什么，以后要是支撑下去，也没什么不妥当。”
　　周娅沉吟片刻，终究是放不下，还是郁闷的出了声：“湛阴，你说那孩子在想什么，小虎儿可也是想歪了我不成？”
　　常静舟道：“凡事不必想得太坏，她们从前坎坷度日，心思总要多一些。”
　　周娅频频点头，不觉道：“我也知道如此。从前我也没什么能使唤的人，别人不说，小虎儿还是一向听话懂事的。”
　　“她们有心来报信，也是记你从前的恩情。先说了投靠的事，才提了其他人窥伺一侧的警，难道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明白一二。若你不明白，下一次去朱家小姐那里，倒是可以问一问。”
　　周娅心里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常静舟见她受教，当下也打住不说了。他们用过些饭食，周娅就要出门，告亲访友，各自送礼还情，别的不说，朱瑜那里的人情，这可是拖延不得了。

　　别的不提，周娅挑了上好的人参，又挑拣了别的药材，施施然出了门去。常静舟提前缝了袄子，如今外屋不再下雪，他有心要把外面的货物整理登册，叫眉山和青禾关紧了大门，这才开箱子来，一一查验记录。
　　身边的小厮吸气一声，半晌无言，倒是常静舟昨天受了一遭，今日就免了惊吓。别的不提，好的药材是难得的，先把药材挑拣了难得的几样，装进箱子里，搬到了内室。
　　再来是黄金，连开了几个箱笼，明珠和宝石都有，那珍珠团团莹白，堆的冒了尖儿，找着了黄金，眉山和青禾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待要清点，又被常静舟拦住，先把一箱金子也运到了内室。
　　“公子，娘子可真是能干人，这般的生意，从前京里也没听说过的。”青禾心下跳的厉害，捂了胸口又说：“倒不如把这几箱子都搬进去了，老太公回来了，瞧着怕是……”
　　“瞎说什么！”眉山忙把这个嘴上没门的拦住了。
　　“不妨，她自有打算。这也不是一次的生意，以后如何花销，也要问过娘子。”常静舟看了青禾一眼，又道：“挑一盒子明珠宝石，给庭儿留着玩耍吧。”

　　却说这阴晦的天气，周娅懒懒散散出了门，到了年节，县衙外面寥寥站着两个，从前她当打更的役人，都与她碰过面。不多时，朱瑜就从里面出了来，这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惊。
　　“劳你有心，还记得来找我这个妹妹。”朱瑜收了礼，且先往旁边一方，敬了杯酒，要说喝酒，那是周娅的把戏，她们才喝了两三杯，朱瑜一阵掂量估摸，挑着出门这半年的话头说了说，周娅心知肚明，面上露出笑：“别的都好说，唯独我家里那事，非要谢谢妹妹不可。”
　　“姐姐如今与夫郎恩爱美满，谁要不长个眼睛，我第一个不答应！”朱瑜放下酒杯，心里办了这件事，如何不得意，又看了看周娅：“姐姐出门在外，也是辛苦，瞧着这瘦的……”

　　“妹妹有心，也不瞒你，这一次出门，收获不小。足以抵得辛苦了。可惜妹妹如今要随大人高升，虽是好事情，怕是老人家不便随行，妹妹但凡信得过，不如到我家一同奉养，等你安顿下来，再做别的打算。”
　　朱瑜长叹一声，道：“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姐姐你有此意，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只是别的话，却不知该不该与你一说了。”
　　周娅抿唇一笑，这才是正题要落下来，道：“妹妹莫不是要说，修河道的事。”
　　“姐姐一点就透，正是如此。”朱瑜道：“姐姐若是要年年走南走北，风霜辛苦，倒也是经营之道。可如今有一条更快的大道，就看姐姐敢不敢走了。”
　　朱瑜说的大道，乃是漕运。

　　她在周娅回来之前处处碰壁，满头青包，到也不为别的，是那个宏图大业，听来甚是吓人。清理河道，江河相通，漕运自然繁荣发达，有船只来往，物资钱粮往来，就少不了摊贩脚妇。朝廷指望着税银子，却不大在意下面的芝麻碎屑，纵然有这一点落下来，也是一注可观的银子了。

　　盐铁是朝廷专营，自然不好染指，但若是掌握漕运的来来往往，不知多少的好处在里面，不止是银钱，还有人望势力，朱瑜先前看中的，也是这般的声望。
　　如今通天大道朝她开，这般的路子，就不好直走了，因此她原本要在卸任之前寻一个听话的混子，好好扶植一番，把脚下的根基打稳。

　　周娅当然是个好人选，只是前面一番是非，朱瑜也拿不准往后。她经历了这一番变故，隐隐觉得拱起个太厉害的，似乎也不是好主意。
　　但薄县之中，虽不缺人，却没人有那般的远见和胆子——前期疏通河道，银子和劳役就是两道难关。任她如何明示暗示，旁人只是笑着敷衍，她如今再看周娅，心里又别一番感慨：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些捞不起来的烂泥——难怪叫她起了势头呢！

　　“到开春之时，我和大人都要动身走了。别的不说，后面继任的县令大人，我当帮你打听一番，若有旁的熟识也牵线搭桥。你和周家原是亲戚，不可疏远了，有周武夷与你打点，凡事只有好处，没有坏的。”
　　周娅连连点头，又道：“如今我住的地方可不成啦，过了年就要寻中人换个好地方。待明年新县令大人御临本县，只消没什么大碍，凡事就可发动。”
　　“姐姐不必急，你听我的安排，事缓则圆。”朱瑜笑道：“如今还有不少人盯着你的麻烦，在我走之前，还得帮你吹吹风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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