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25、阴差

　　福王驾临薄县，没过个两天，县里都轰动了。

　　周娅忙着准备下一次出门的事，见小虎儿来报了个信儿，先抓了一把果子她吃。小虎儿一边抓了一把花生，一边问起了苏书生，这段时间周娅总往那里跑了，小虎儿见她脸色一阴，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当下也不敢说话了。

　　“苏煌的事儿，等我这一趟回来了，好好为你安排一番，”周娅垂下头，收拾了一下摊开的树种和黑泥：“小虎儿，你过个几日再去一趟，送些东西吧。”
　　小虎儿笑嘻嘻的应了两声，周娅去屋子里喝茶，她狗腿的跟进去倒着茶，周娅看她这般，也不含糊，道：“你若是要别人一起来读书，可以，我给你们出钱出束脩，你们怎么回报我？”
　　“姨姨说什么是什么，我小虎儿绝不打个咯噔。”小虎儿拍了一把胸口：“别人我不敢说，小纪姨姨你看怎么样？”
　　“小纪啊……”周娅故意拖了一会儿，憋的小虎儿脸上红了，才道：“是个好孩子来着，只是不知道坐不坐得住，读书可是个苦业。人说撑船打铁早读书，你是挨不住，学着多少不拘，学的出来，也当个书生娘子，赶考做官去；学不出来，就跟我干活，当我多养了个。”
　　小虎儿笑嘻嘻的说：“那要谢姨姨疼我了。”

　　周思安的婚事，过了明路，换过帖子，就差去庙里定日子。这种事要周宋氏出马，周娅负责给他攒嫁妆，时下的规矩，儿子也是要厚嫁，看几抬嫁妆，也是周家的面子。
　　一则是家具箱笼，二则是布匹用具，撑嫁妆撑嫁妆，越是大而用得上，抬出去越好看。另一面上，聘礼给了多少，嫁妆也要比着，给的多了，给的少了，嫁娶了何等人家，一番计较下来，门道是只多不少的。
　　周娅想买些荒地——只要县令大人真的挖通了这一段，那倒是个好地方，不定会不会成了沿河的铺子，这就是下金蛋的母鸡了，纵然搁置了，开垦出来，也许能种些什么，她一大早就寻了懂行的人去看看荒地，不料周思安却不大感兴趣。
　　“姐姐纵然买了这些，能收些租子，我也不大好料理。”周思安犹豫着道：“何况田地是大事……”

　　周娅明白了，以张宁宁和周思安两人的家底，纵然陪嫁了田地，怕也不好到临县收租子管理，若是庄户人家狡猾些的，怕要吃不少暗亏。她手上的水田，陪嫁却是不行的，分出去就会被周家的族长和亲戚指责，当初她从周烟手里收回来，占得是传宗接代的长女的身份，而分给周思安，那在旁人看来，就是送给别家了。
　　这么一想，难怪周思安也不敢要，周娅心下明白，只好暂时放下这个主意。
　　周宋氏庙里回来，周娅已经把嫁妆单子拟的七七八八，又添了五十两银子的私房钱，她实在怕了小透明又想东想西，索性也就放在了最后去说。
　　婚丧嫁娶，哪个时代都是麻烦事，折腾了一番下来，周宋氏倒是乖觉，让小女儿也来添妆，好让两个女儿以后多加走动。

　　周烟来的时候，家里的小夫郎老大的不情愿，倒也不是为着周娅，而是怕招来了周宋氏。这话明说不得，尽与她没脸，周烟一气之下，也不管他，自个儿包了两包时鲜，一小块麦芽糖，就上了周娅家里。
　　周娅正要细想行商的事，想着前一次，他爹有本事定下一门不知根底的婚事，就怕这一次也出了什么，当下拉着周烟好菜好饭的吃了一通。
　　周烟虽知道家里的夫郎与爹爹不对付，到底不能在姐姐面前落了面子，拍着胸答应下来：“大姐，此事何需你来担心，叫爹爹住着无妨。”
　　“那感情好，”周娅笑道：“虽还有两个月辰光，此去南边，你铺子里缺个什么，列个单子，我也看一看划算不划算，不收你多的，当是捎个货了。”
　　周烟听了这话，心下也暗笑，倒是大姐做了生意，也精明了起来。不过她一贯进货也是看了几家进的，当下答应下来，又说：“别的不说，唯独糖之一物，总是贵货，南边若有便宜的，大姐多看个几眼。”
　　“成。”

　　麦芽糖送到了后面，叫周宋氏和周思安分吃了。麦芽糖精贵，一向是过年才舍得买的，周思安绣着嫁妆，抿着小块的麦芽糖，不多时就要喝茶水，周宋氏打了他一记，道：“尽糟蹋东西，多甜的好货。”
　　周思安脸上一红，道：“爹爹以后有的吃哩！”
　　周宋氏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大姐儿发迹了，些许吃食，他也不心疼了。他心里舒快了，嘴上不饶人：“谁让你挑个穷酸，瞧你大姐备的嫁妆，嫁个官儿也不过这么贴了。”
　　“张家姐姐人品厚重，姐姐看得上她，”周思安也不生气：“以后我与她操持家里，举案齐眉，等她当了官，也是一般的县令相公。”
　　周宋氏嗤的一声，连连说：“好好好，你们都有志气，当个县令相公算什么，船上还有个郡王侯爵，你当个郡王相公，才是孝敬我呢！”
　　“爹爹再说这些，好没个意思。”周思安不想听了，放下了绣了一半的枕套，道：“我去院子里看看去，今日还没喂过食，许是有几个鸡蛋。”

　　周围的郡县，听到了消息的，也在急急赶过来。就这么两三日，薄县里就热闹了不少，周娅去了一趟李相公家里，说的是换回庚帖，把婚事消了的事。李相公支支吾吾，说不出句准话，周娅敢去提起这事儿，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庚帖上不要说生辰八字，祖宗籍贯，三代之内，俱查无实据，”周娅放下庚帖，笑道：“糊弄我爹倒也罢了，这般倒贴钱的婚事，图的什么，恐怕里面一包的麻烦了，您这里不肯消解，将来闹大了，周围人家，谁不知道你保的这庄亲事除了岔子。”

　　李相公面露无奈，让伺候的小子下去了，这才给周娅把当初的事情掰扯开来，说的清楚。

　　“那一户人家，寻的原是乡野人家，情愿多多贴了银钱嫁个小子出去。周家大姐，你也当知道，贵人后院里出了腌臜事，情愿花点钱图个面上好看，也不稀奇。老朽原也当是这么回事，寻个富户人家，当是做桩好事，不料……主家却是不愿意，要寻个家业未立的厉害妻主，好让那小子吃些个苦头。”
　　“老朽寻思着，愿意多花银子，也要他过的不顺，怕是后院的主君厉害，”李相公想到此处，又连连叹气：“道是常在河边走，竟跌了这么个坑里，那发卖的，你倒是谁，竟是个伺候人的下仆，要卖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子，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周娅惊了一惊，忍不住又笑：“您老何止是跌了跟头，怕不是桩大案子。”
　　“拼着走一趟，老朽也想把这桩糊涂案子了了，日后怕是祸患，”李相公觑她几眼，松了口气：“不料……那仆人竟然是威海候府的下人，只说再过几日，定然把人送了来。”

　　周娅一听这话，也是叹气：“您老不怕死，我还想多活几日。”李相公哭丧着脸，哪里敢说不是，道：“实不相瞒，大娘子，老朽这么多年的保媒访亲，也就糊涂了这么一回……”

　　这倒让周娅一时无法可想，本地人她还能去恐吓恐吓，这下扯上了侯府，山高皇帝远，她哪里摸得清楚这些情况。只是一桩，这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公子，分明是个要爆不爆的火药桶，而她就是人贩子的下家，买了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锅。

　　她想到此处，更是下定了决心，道：“那你更是非去不可了，否则哪里还有回旋余地。这庚帖尽是胡扯一通，你就与那人说，闹大了，怕是面上也不好看。”把庚帖往桌上一摔，周娅站起来，也不喝茶，道：“何况，福王就在薄县，你猜闹起来，威海候府还能趟得住？这会儿您老在这儿不动如山，改日就不知是什么风水了。”

　　李相公被她半是劝半是吓的，心下活络起来，这周大说的也不错，薄县的大户怕丢了面子，难道威海候府就不怕，抬出福王来，或许真能抽身。他倒是怀里焐热了银子，得时怕失了性命，眼下要舍了，又是一阵的肉疼。

　　他这般动了念头，又招了隔壁的货娘，挑了时鲜的绢花帕子，小巧手势，招了个轿子去到江边。李相公这般人等，原本不该靠的上，不料白日里福王与浩浩荡荡一班官员去寻访白鹿书院，江上也就清净多了。

　　他原本就见过了那小相公，面皮是真新嫩，眉目是真动人，十五六七，水灵灵的年纪。发鬓上的珠串倒不大，只是可爱，松青听了这话笑得不留情面，直说他这般的人，如何识得清好坏。这般晃悠了许久，松青倒是真的让人把他放了过来。

　　过了侍卫这一道，松青只当做挑些绢花，装模作样的拿了几朵，又挑剔道：“这般的料子，如何得用，只是样式还新颖些。你留下来把这里的好料裁些拿下去，让上好的绣工重新做了再拿来看。”
　　李相公也拿了剪子，唯唯诺诺，片刻之间，两人已经去了下面的舱室，里面具是随船的器物。松青开了个箱子，拿了一匹细绢，又随手抓了一把东珠，塞了李相公满怀，脸上尽是冷色：“叔叔也不要唬我，福王殿下何等人物，哪里能是你这等人见得了的。银钱我给足了你，再等两日，小公子抬了来，庚帖自是给你。”

　　李相公捧不住，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忙蹲下去捡拾，面上都是老泪，嘟嘟囔囔的念着“罪孽罪孽”，带他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又挪了挪脚：“小人原也知道，说着话是不识好歹了。只是原先那混混竟是着了魔怔，眼看着大好了，公子只消给老奴一两日，另寻一户山里人家，保准不会给公子留下后患。”
　　“老货！还要唬我！只要那一家，若不是，就找人砍了你脑袋，扔进江里，谁个为你出头！”松青气得骂了几句，上面忽而传来一阵哭声，甚是年轻，松青也大是惊讶，顾不得李相公还在这里磨磨唧唧：“三公子的庚帖那一日自会给你，你且回去，张罗起婚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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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1点半之前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