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傻狗徒弟HE了》临渊而羡

1、第一章

　　曲如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中悬山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将他的一头青丝染得雪白，而在他面前，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秀青年负剑而跪。

　　青年的面容看不甚清晰，但却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悲伤。受这情绪感染，曲如风梦境中的交加风雪更显彻骨寒冷，直接将人冻住，无法行动。

　　他俯首，想看清那个青年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悲伤，但最终一切画面都随着漫天的飘雪逝去，模糊成白茫茫的一片。

　　醒来的时候，曲如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摇椅上，手中握着一把小扇，面前是一间偌大的宅院。头顶的树荫遮蔽住了午后热辣的阳光，但这入目的刺眼光晕仍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宅院的边缘有几个洒扫的仆人，正嬉笑着谈论些趣事，曲如风从那俩人的口中隐约听到了些什么“施家庄的二小姐要出嫁了，对方是咱们曲家的大公子”之类没营养的话题。

　　只是听到他们口中的名字，曲如风仍是忍不住一顿，脑海中的记忆纷呈杂乱足一展现。

　　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只今日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他的脑中，好像还有一部分属于自己但从未被揭发的记忆在慢慢破土而出。

　　他对于这些暗示一般的记忆不太明晰，却十分肯定这是属于自己的，尽管从未经历过，可这些个认知却清晰地印在脑海之中。

　　他知道自己叫曲如风，是个无名散仙，脑海中的前尘往事就像未破土的嫩芽，将发未发，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但是却始终记不完整。

　　许是时机未到。曲如风想着，起身走上前想去询问两个仆人些话，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们眼中不明显的轻视。

　　曲如风不知道两个仆人这是何意，但若要说是出于对自己身份或品性的畏惧和厌恶也无何不可，毕竟在过往十几余年的印象中，他是一个足不出户，从未有过成就的病弱废物。于是他便摆正姿势，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可曾听说过一个仙人，名号忘尘。”

　　在曲如风的记忆当中，入世之时他似乎给自己取了个俗尘用的名号——忘尘，顾名思义，以抛却原来凡俗的往事，身在红尘而心超然物外。

　　两个仆人原本以为这个不中用的废物二公子又要唯唯诺诺地请他们帮忙捎话给曲家主了，没想到他却仪态端方，宛如翩翩君子，举止比之前放开不少，甚至开口问他们的话语都显得温和可亲，与以往不尽相同却又毫无违和感，让他们不由得愣了一瞬。

　　两个仆人都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洒扫下人，曲如风原本以为他们不会知道有关自己脑中那点奇怪记忆的事情，没想到话一出口，两个仆人先是哑然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

　　“忘尘仙人谁人不知！公子你长久不问外物怕是不清楚吧，这可是一个流传了有数百年之久的传奇人物。”

　　“嗯？”曲如风无意识地反问，他只知自己是一个无名散仙，就算曾经参与过几次尘俗之事，也不至如此出名，他会询问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想法，怎么就突然成了传说中的人物了？

　　“当年这位能者以一己之力击退一只身携剧毒，心有恶念的魔物，从此扬名天下！巩固了灵界建设初期的修者势力。”

　　曲如风用食指的关节轻轻蹭了蹭下巴，想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好像是因为一个人，他才选择以命相抗这种混沌中生出的怪物，究竟……是谁呢？

　　“精彩的在后头，你可知那只魔物是谁放出的吗？”见曲如风摇摇头，仆役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那只魔物就是……仙人他为了某个私念无意中放出来的，说是赎罪也不为过。”

　　赎罪？

　　曲如风愣了一瞬，脑海似乎有一丝撕裂的疼痛感，他垂下眼，声音淡淡地说道：“那后来呢？”

　　难得见到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任何事情都不抱兴趣的废物公子对一件事如此上心，洒扫仆人内心不由有些被求教的得意之感，倒豆子似的将剩余所知道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那忘尘仙人也不过是个修炼略有所成的灵界散仙，又红尘不净，很快就引起了大陆上最强修炼势力掌控者桀泽帝君的不满，将他约见于落日沼，以私放魔物引起混乱的名义带着部下将其诛杀。”

　　“最后不知道他逃出来没有，听传闻说是逃出来了，不过之前抵抗魔物已经消耗太多灵力，加上被围攻时身上负伤，体力不支，所以八成……也是在劫难逃了。”

　　“……”

　　曲如风听完这来自他人所口述的自己生平记事，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好惨一男的。

　　“那他……可有什么亲近的人？”曲如风想到那个兀然出现在梦中的黑衣青年，仍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亲近的人？”仆役愣了瞬，恍然道：“好像是有一个，传言和话本中在他当初下山除魔时总是跟在他身边的清瘦少年，想来是弟子之类的人物吧，不过后来也不见了踪影，估计是他名声臭了，都作鸟兽散了。”

　　曲如风点点头，想着那个弟子应该不是梦中那个黑衣青年，毕竟青年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在意自己，只是不知道他又为何出现在那里，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过了半会，曲如风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许世界上压根不存在这样一个人，是梦中所臆想出来的也说不准。

　　此时廊下传来一阵欢喜的传讯声：“施二小姐来了！你们快去招待施家的队伍，一会儿大公子也会到！”

　　曲如风垂下眉眼，想着自己睡过去之前的事情。施家庄的二小姐施婳和自己的大哥曲流觞是姻亲关系，两家的结亲一直都被外界所看好，认为是灵界两大修炼势力的结缘，这一次施婳来，想必是为了商讨关于订婚的事情。

　　以往这种场合，他都选择闭门不出，独自闷在兰苑或是自己那间偏房内，可这一次，他突然就有了想要参与的想法。

　　曲家的重大场合向来是所有相关亲族人物都要出席的，不过曲如风以一个废物的身份闭门不出自家别院足足三年了，自然没有人想过要邀请他。

　　他虽然以往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地乐得清闲，但并非全无原因。

　　而这个原因，自然也不像其他人口中那样是因为怯懦而选择逃避，不问世事。

　　在曲如风年纪尚幼的时候，也曾以曲家二公子的身份被赞为修炼好苗子，有朝一日可能成为天才一般的人物，可自从三年前他的母亲——曲家的主母因病去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过自己那间院落的门。

　　至今恰好三年整。

　　若非记忆中出现的那道疑似前尘往事的裂缝，或许他还会继续这样消沉下去。

　　“公子，您说什么……您，您要去参加大公子的订婚宴？”

　　仆从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合不拢嘴，眼睛瞪大了一圈，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曲如风微微凝眉，有些疑惑，虽然他和大哥的感情不咸不淡，但是在过往的时候，他有些什么需求，大哥曲流觞和父亲曲铮也基本都会答应，彼此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差，仆从到底有什么可惊讶的。

　　随即他马上意识到让仆从惊讶的或许不是这件事，而是他要去本身。

　　想到自己之前沉寂的那么些日子，曲如风有些头疼，恐怕他现在主动说要出去都没人肯相信，何况倦怠了三年之久，在旁人眼中，他早就成了个足不出户的废物。

　　料想到其他人的反应恐怕也和这些仆役一样，曲如风预先在脑内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以备不时之需。

　　等他到了主厅所在的订婚场地时，果然有一部分认得他的人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只见那偌大的被红色染就的厅堂中，一个清俊的年轻男子身穿着淡青色的宽袖衣袍，明明只有十七八来岁的年纪，眉目间却十分清明通透，气质不染凡尘。

　　还在正中央应酬吃喝、招呼宾客的曲家家主也停下了手中的杯盏，这次曲家和施家联姻，他并没想过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也会来参加，曲如风因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击能消沉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这儿子可能再也扶不起来了，更没想到他会以如此落落大方的模样再次出现在公众眼中。

　　而来自施家庄的宾客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从偏门进来的青衣男子，直到有人压抑不住惊讶地小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曲家那位传闻中的二公子吗？”这才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

　　曲如风没想到自己从偏门进来也能引起如此多人注目，但并无太多尴尬，只是不慌不忙地淡淡微笑，对着投来的目光一一点头示意，旋即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曲铮面前，微微弯腰，拱手叩拜。

　　曲铮虽然惊讶，但也很快恢复了淡然的作风，摆摆手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休息吧，这儿人多嘈杂，于你身体无益。”

　　“父亲，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曲如风垂眼，清润的声音缓缓流淌：“今天是母亲死后的第三年整，孩儿守孝之期，满了。”

　　这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在场的人们大多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暗叹原来这曲如风放弃修炼的最好时机竟是为了守孝，只是也不知是否值得。

　　在无人关注的修界散士那方宾客席，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微微收拢了手指。